從什麼時候起,她變成這樣,對他的觸碰都開始躲閃。。。舒榒駑襻
夜裡禮服店天花板鑲嵌的琉璃透出瀲灩的流光,映得下面的人兒更加光彩奪目,她的小手輕輕抽出,纖睫垂下攏了一下裙襬,輕聲說:“這次去我只當是去祝賀一下長輩,陸師長曾經在軍區的時候很照顧我幫過我很多,所以哪怕沒收到請柬也是應該去……至於賀禮,你記得不要幫我準備,我自己來。”
一雙小鹿般清澈的水眸,盈盈望向他,不知怎麼纔有勇氣說出這樣疏離生分的話。
不顫抖,不艱澀,不退縮。也不能退縮。
果然,顧景笙臉色如遭重擊,薄脣又霎時蒼白了一下,接着凝着她身上的禮服清淺地笑起來,點點頭妃。
好。
她只要肯去。無論怎樣,都好。
這幾天來他從不無端地猜測這兩個月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壓制着自己,從不去想。顧母問起結婚的事,他就淺笑着解釋說這風浪纔剛過去,等彤彤心情好一點再問。顧母便握着他的手說孩子沒關係,要是真這點風浪都經不住,那這種感情不要也罷,好姑娘多着呢,能共患難的不是沒有,只要他能捨,也只到他肯找裾。
顧母說這話的時候,眼眶都是紅的。
她的確見過亦彤,對她印象也不錯挺好的,可到底是陌生人,親能親到哪兒去?兒子纔是她親生的,只要兒子好了,對不住天下人都沒關係。
顧景笙只是笑,淡淡地笑,一個字都不說。
他覺得母親怎麼會懂呢?
那是個自己深深愛過並且還在愛着的人。他們的婚房準備好了,主臥很大,從窗口望過去可以看到整個新建起的亞灣花園,每一個細節都是她喜歡的。他不是副隊,不會因爲出來看着滿目瘡痍就放棄了,抹殺了,世界那麼大,分手的可以複合,結婚的可以離婚,誰敢說他們就必定得錯過了?更何況,媽,你看。
你看。
她心裡還有我。
此刻的林亦彤卻猜不到顧景笙在想什麼,要去換衣服的時候他突然攔了攔,迷離地笑了一下看着她身上的衣服啞聲說:“很漂亮。彤彤,我們拍張照好嗎?”
那時候一直說要來拍婚紗照,她沒空,他就遷就。因爲那時候她還是實習生,假不好請。
她本以爲很正式,嫣紅的脣微張想要拒絕,卻沒想到是他拿出了手機要店員幫着拍,店員眉頭蹙得好緊,真沒見過哪對金童玉女這麼暴殄天物的,拿手機拍?這是顯擺像素麼?
沒辦法,還是左左右右給他們拍了幾張。
果然,跟像素什麼的屁點關係都沒有。人好看,一切就夠了。
……
回到家的時候林微蘭裹着披肩走出陽臺,見自家女兒下了車,淺笑着跟顧景笙說再見。幾日來緊蹙的眉竟就這樣舒展了一下,好似覺得一切都已過去。風浪麼,誰這輩子沒見過?度過了就好,苦盡甘來才最好。
夜裡那纖小的人兒非要跟她擠一個牀睡,晚上閉着眼在黑暗裡輕輕抱着林微蘭的腰,覺得踏實了很多。人都說受傷的時候應該回家,回家了就會覺得自己像個孩子,一切的糾結都是夢幻,睡過就忘,一切的錯誤都是浮雲,睡了,就會被全世界原諒。
如果林亦彤知道幾天前霍斯然跟自己說的那句“我自有安排”,是他會借陸老局長生日的契機回c城的意思,那麼她打死都不會出現在這風起雲涌的宴會上。尤其那時,她正悄悄跟在顧景笙背後,距離他不出五米的地方,看着他跟政界的各類人士打交道,談笑風生。警局此刻正值大改,界內職位調動都在風口浪尖,很多時候他算是主動上前攀談,毫不避諱衆人略帶詭異的眼光,笑容溫厚,鎮定自若。
那一抹纖長的身影水眸閃爍,那目光像在看沾染泥水的蓮花被暴雨沖刷,他不懼,不怕,也只因爲心中坦蕩。
就像相遇的那日,他一身武裝,淡然不語地抿着薄脣,一槍擊
斃了距離她身後的劫匪一樣,讓她覺得他很好,也唯有看着他好,她心裡才能舒服一些。
“我當你爲什麼能知道那些個內幕消息,原來沒猜錯,是有陸老局長在保密局牽線護航。”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走進來,眉眼深邃剛毅,單手插進褲袋寒聲說道。
陸青笑:“你裝什麼現在才知道?怕你早就猜到這一點纔會選擇來我父親的壽宴,叫我幫你打掩護吧?”
霍斯然神色冷冽地緘默不語,並不否認。
陸青點點頭:“不過我也告訴你,有些機密文件我父親雖然跟我通融但不一定會跟你通融,你職位不同,稍微有點牽扯就驚濤駭浪的,他都五十多了,能避免的折騰他自然要避。”
霍斯然眼尖,穿過人羣一眼就望見許久未見的顧景笙,這樣的視覺衝擊太大,彷彿一下子就回到兩個多月前,在市政廳門口,看着陸青百般刁難他時,他心裡的寒氣一下子就上來,抵擋不住。
“事關我弟弟,人命關天的事,老爺子也不肯通融?”他低沉的嗓音微微嘶啞,降低了一度,緩聲問陸青。
陸青神色複雜地低啞道:“就是因爲事關霍野,所以他纔不能通融。”
霎時,整個宴會廳燈光璀璨地打下來,霍斯然泛着猩紅的眼眶清晰地在眼前閃,只是一瞬,就褪去,轉眸淡然地擡腳了進去。
嗯。也好。
如果有些事不能通融,那至少他還有一條路。
親自去問。
“斯然!”陸青蹙眉,猛然大步流星地跟上,感覺背上都沁出了一層汗,低低地說,“你今晚是打算在市中心那處公寓落腳?跟亦彤說了嗎?你晚上去找她?”
霍斯然淡淡擡眸,一絲冷冽的寒氣閃過眸子,不知他跟她之間私密的事何時也輪得到陸青來插手,便見陸青的臉透出幾絲緊張,緩聲危險地低啞道:“怎麼了?”
陸青一手捏着酒杯差點捏碎,吸了一口氣輕聲說:“亦彤今天過來了,也算是給我父親祝壽。”
祝壽?她跟陸老局長有什麼必要的關係?
嘴角冷笑浮起,他繼續問:“跟誰??”
陸青額角青筋跳着,也冷笑一句說:“你別這麼凶神惡煞的,是你搶人在先,箇中緣由又不能跟她透露,你叫她一個女孩子能怎麼想?如今順了你也就罷了,不過就是一起出個宴會,你別大驚小怪。”
大驚小怪。
是誰大驚小怪??
霍斯然這下眸子裡冰天雪地般的寒光再也壓不住,臉色鐵青卻透着冷笑,這宴會喧嚷熱鬧的氣氛惹得他頭痛,幾日來沒日沒夜地忙軍中事務,三天之內睡不到五個小時,就爲了抽出一天的時間回來看看她。她不想去京都,他沒逼過;報告都交了要主動請求下派到省軍區來!不管是降職還是處分,他受着!!
……旁的也就算了,她竟捨得拿這種事來刺他,也不怕他心裡疼?
眸色猩紅如血,冷笑散去,他徑自朝着顧景笙的方向大步流星而去,本一副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戾氣,卻被幾個迎面而來的人擋住,都是政界的高層,在市政廳的時候見過,不寒暄都說不過去。霍斯然接了手旁的酒,一滴不漏地灌下去,帶着肅殺寒氣的黑眸發紅發亮,淺笑着低啞道一聲“失陪了”就繞了過去。
那一道危險的氣息逼近時,渾身似乎都有寒氣從腳底竄上來。
林亦彤背上一涼,還沒有反應過來時便見顧景笙跟人聊完了天,脣邊的笑意還未散盡,轉眸卻盯着她身後的方向僵住了。整個宴會像圓舞場,中心的旋渦伴隨着顧景笙眼底閃爍的流光凝聚在此,她頓時呼吸發緊了一下,小手放下酒杯回過頭去,竟真的看見霍斯然了冷峻挺拔的身影。
那一瞬,像有一隻大手緊緊卡住了她的脖子,眸光劇顫。
他那麼忙,她沒想過他能來。
顧景笙愣了愣,嘴角浮起一抹淺笑要開口叫人,卻見霍斯然一身冷冽地緩緩站定,看着林亦彤冷笑了一下,寒聲道:“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