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 是他的錯。是他錯了。(4000+)
門口,竟站着一個如清水芙蓉般纖瘦無骨的女孩子。鴀璨璩曉
陸洺止一愣,尚沒認出是誰來,那女孩兒卻恍惚自己反應過來了,砸門的小手半握成拳,僵在半空。她盯着裡面已經完全變調的格局,完全陌生的人,終於知道,這兒已經不是那個隨時都點亮着一盞燈等她回家的地方了。
陸洺止挑眉,激他媽的火瞬間降了一半,嗓音微微黯啞而複雜:“你哪位?”
上次開庭他沒去,自然不認識林亦彤。
那女孩兒一雙迷濛悽美的眼卻死死盯向了裡面,走廊第二間那個虛掩着的房間門,她纖眉一顫,已經推門進來,完全不顧陸洺止的詢問朝着那個方向走去,然後猛然擰開門朝裡面望去—珉—
“嘶……你——”陸洺止被撞了一下,蹙眉吸着冷氣,回頭就看到那女孩兒在房門口再次僵着不動。
那原本是母親林微蘭的房間。
而此刻,這裡很明顯已經被改造成了一個寵物房,彪悍的金毛獵犬窩在自己精緻奢華的狗窩裡,狗糧與毛髮遍地都是,而那張母親曾經最愛的淺綠色藤椅,上面堆滿了陳年雜物,已經那條金毛獵犬的玩具愀。
“老公,是誰啊……”雲菲實在忍不住也裹着浴巾起來看,見到林亦彤身,驚得眼睛都快瞪了出來。
“林亦彤,你深更半夜跑到這兒來幹嘛?!”
那個纖弱無骨的女孩兒只愣了一秒,接着眼眶狠狠一紅,撲過去跪下來,把上面所有的陳年舊物統統掃下來,那些狗玩具掉落在地的時候被拴着的金毛獵犬呲牙暴怒地朝她狂吠起來,驚得整棟房子都微微震動起來。
聽見自己老婆的尖叫聲,陸洺止衝了進去,把門摔得震天響。
裡面的金毛獵犬狂吠不止,那個纖瘦的女孩跪在地上緊緊抱着那一把空藤椅,仰起的小臉蒼白而絕望,黯啞的嗓音淡淡重複着那一句話——“你們把這個房間賣給我好不好?不管多少錢,你們說,讓我買下來。”
“你神經病啊!!”雲菲氣急敗壞地大喊,“有你這樣的人嗎,半夜闖別人家,想幹什麼啊你!我警告你你小心我報警!”
“你起來……給我出去!”她不顧形象地上去拽林亦彤,“這房子早半個月前就已經姓雲了,你以爲你媽死了能改變什麼,她能還留在這房子讓你招魂嗎?!你給我滾!!”
陸洺止簡直看呆了,第一次見那麼倔強有血性的女孩兒,儘管看起來精神不太正常,從老婆喊罵聲中才聽出這原來就是雲家的那個私生女,還沒回過神來就已經被老婆狠狠地掐了——“還愣着幹什麼啊!把她攆出去啊!”
陸洺止有些猶豫,他是個男人,還沒有對這樣一個年輕的女孩兒動過手。
可雲菲催得緊,罵聲震天,他閉了閉眼去暴力地扯開林亦彤死死抱着藤椅的手,拽不開,冷冷睜開眼,索性一腳狠狠地踹在了她纖弱無骨的背上。
…………
“砰!!”得一聲巨響,一輛悍馬在深夜的馬路上與一輛保時捷擦肩對撞,霍斯然悶哼一聲,強忍住了左臂幾乎被撞得斷裂的劇痛牢牢控制住了車子。
剛剛出來的時候他已經看到了那輛逐漸開遠的長途客車,開着車猛追,誰知道在路口就與別的車相撞!
不知道那輛車是不是更慘,他已經徹底顧不得。
他惹她生氣了!!
平日裡雖嚴肅沉穩,尤其不喜歡女人在他面前撒潑胡鬧,可是她不同。
她從始至終都是不同的。
所以那一瞬他看到她纖瘦的身影開心笑着跳上那最後一輛回城的末班車時,心裡是從未曾有過的驚慌。
像地震、火山,像海嘯來臨之前的那種將心絃都扯痛的恐懼感,讓他想都不想就往前奔,否則等災難過後,她的心不知會被摧毀重塑成什麼樣子,他毫無把握。林微蘭的事是他的錯,是他錯了。
左臂舒展了一下重新握住方向盤,卻握了滿手粘稠的血,他沒看到,他左邊的額角上其實也破了一個洞。
她還沒有親耳聽到他的抱歉……怎麼能……
就這麼離開……
…………
顧景笙半夜接到電話往警局趕,趕到的時候捏着手機的手都是顫的。
“副局?”帶隊的小劉看着他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這算是多大點一個案子?不過就是住戶檢舉一家人半夜暴力擾民的,也驚動的了他們堂堂的市公安局顧副局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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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呢……”顧景笙嚥了一口唾沫,眉眼冷得發青地往裡走。
“哎,副局——”小劉表情尷尬地擋在他面前,咳了一下,指指他的領口,“那個……釦子……”
這兩個字說得她臉頰通紅的,一看顧景笙就是半夜醒來想都不想套上衣服就往這裡跑的,不然以他淡然儒雅的風格,哪裡容忍得了釦子連續扣錯三個這種事?
顧景笙低頭,看到果然如此,動手扯了扯卻再沒理,而是直接走了進去。
“別錄案底!”一個小警員按住了另一個警員握筆的手,壓低了聲音眼眸之間滿是警告,“你懂什麼?剛剛那一對年輕夫妻是咱們市公安局雲局長的侄女和侄女婿!還想不想活了你?!”
“啊??”那個警員被嚇了一跳,筆立馬收回來,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不甘嘀咕,“那也不能隨便打人啊……你去瞧瞧那女孩兒,都給打成什麼樣了……”
顧景笙聽得眼眸狠狠一紅,推開審訊室的門,雲菲正抱壁不耐地站着,陸洺止坐在板凳上,眼神不住地往旁邊的審訊室瞟,擔心裡透着心虛。見顧景笙進來,雲菲立馬臉色變了,尷尬地乾咳了兩聲,故意不看他。
“鐺鐺”,桌子被清脆敲了兩下,雲菲立馬站直了,看着顧景笙脣邊綻放出一抹嗜血的冷笑,低啞問道:“案底錄清楚了麼?”
“錄清楚啦,”雲菲挑眉,“又不是我們的錯,有人私闖民宅,捱打了活該。”
“是麼,”顧景笙拉開一把椅子坐下,脣角的冷笑陰柔不減,嗓音愈發飄忽,“拿什麼打的?”
——他不是不急着進去看她的傷勢,而是有些事,他得提前弄清楚才行。
雲菲心裡沒底,踹了一下自己老公坐着的凳子:“問你呢!”
陸洺止“啊?”了一聲,臉色也不甚好看,聲音悶悶的:“就動了兩下手……沒有想到她那麼弱。”
陸洺止是地方足球隊的候補隊員,腳上還穿着釘鞋,走進審訊室的時候踩得滿地都是粘稠猩紅的血印子,顧景笙點了點頭,低頭看那些血印子,覺得是有人在他心上放了一把又一把的火,燒得人理智都沒了。
起身,他單手握住了身後的椅背,朝着陸洺止的方向走了一步。
接着,“砰!!!”得一聲巨響讓審訊室外正竊竊私語的兩個小警員都嚇得險些跳了起來,不知發生了什麼,那聲音……那聲音像是……木頭椅子被活生生撞到什麼東西上硬生生摔碎的聲音!!而只隔了一秒,裡面的雲菲就像殺豬一樣淒厲地尖叫起來,撲上去抱住了自己倒在血泊裡面抽搐休克的丈夫。
顧景笙只覺得手麻,很暴力,卻不後悔,只覺得那樣遠遠不夠。
“我們這樣……”他擡起冷幽嗜血的眸,跟雲菲啞聲商量,,“如果哪裡打壞了,你找我;可如果沒打壞,還清醒,就麻煩你告訴他下一次,不要再輕易對女孩子動手……因爲你永遠不會知道……她會在誰心裡是那塊永遠都碰不得的寶……”
他媽的
那細碎傷口裡滲出的血,溼透了她半邊的米色針織衫,頭髮也黏上去,跟衣服分不開。
她額角和嘴角都有傷,眼睛哭腫,半邊臉是紅的。
醫生蹙眉看了半天不知該怎麼處理,急得也有些煩躁,擦了擦手對顧景笙說:“你先看着她一下別讓她亂動,我去弄點水拿把剪刀來,衣服估計得剪開了。”
等醫生走了,那纖瘦的女孩兒才慢慢睜開眼睛,看得出,鬧了一晚上,她此刻也有點清醒了。
好巧。顧景笙又在。
很奇怪,每一次見到他都會莫名想起過年那天晚上盛開在頭頂的煙花,彷彿永遠開不敗一樣。
“不好意思……”她嫣紅的脣輕輕張口,嗓音是啞的,“我好像又麻煩你了。”
顧景笙坐在牀頭看她,她這樣左半邊肩膀的傷勢只能在牀上側躺着,更顯瘦小。他脣邊的笑容如暖陽般動人,低啞的嗓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溫柔,像是生怕觸動她般:“……沒事。我喜歡這樣被你麻煩。”
伸手,輕輕觸到她單薄的眼皮,他壓下胸口的酸澀,:“閉眼……忍一下痛,醫生很快就會處理好了。”
好?
可是她一點都不希望,那麼快就處理好。
見她一雙呆愣的水眸始終睜着不肯閉,顧景笙與她對視良久,越望越痛,嘴角只好燦然地笑起來,柔柔問她:“怎麼了?”
她張了張口,好半晌才發出聲音。
“我是因爲突然想家了,纔會跑回來……”她澀澀地解釋,雙臂輕輕交疊在胸前,眼神不知道在看哪裡,“我也知道……半夜不該隨便跑去人家家裡……無理取鬧……我沒有很怪他們……”
“我也是剛剛纔發現……我是真的沒有家了。”她說得很小聲很平靜,一雙水眸茫然盯着牀頭櫃被磨平的銀色圓形把手,發呆。
儘管眼眶已經一點點熱了起來。
“景笙。”她輕聲叫。
“京都的那個……”眼眶一點點熱起來,泛起難以再忍耐僞裝下去的紅,緩聲吐出最後那四個字,“……不是我家……”
她回想起霍斯然,回想起腦海裡紛亂的許多畫面與情緒,有那麼一種很強烈的情緒一直都在撞擊着她的心扉,讓她想起來便心如刀絞地疼,她總覺得那裡並不屬於自己,那裡給不了她如水般的安穩與歸屬,無法一直爲她點亮着那盞無論多晚都等她回去的燈。
那裡。
沒有林微蘭。
突然之間就傳來的他媽的動,透過病房外的動靜踉踉蹌蹌地襲來。醫院裡的人見多了流血恐怖的畫面,卻依舊覺得眼前這個淌了半身血的男人很肅殺,很恐怖,他一個個地翻找着病房,眼眸猩紅如血,像是丟了自己最心愛的寶物一樣。
混亂的人聲中,終於“砰”得一聲門響,霍斯然凌厲的目光落在病牀上那纖瘦且血跡斑斑的人兒,只一瞬,就刺痛了他的眼,也震痛了他的心。
與他同樣感到震驚的,還有已經聽到動靜慢慢坐起來,一身狼狽血跡的林亦彤。
他終於找到了,幸好,幸好只度過了大半夜的時光。
“……”深邃的眸透着焚心蝕骨般的劇痛,霍斯然走過去,悲愴的字句沁在氣若游絲的口吻中,嘶啞得讓人聽不真切,“你怎麼……連我的解釋都不肯聽……就這樣固執地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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