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9番外 之荼蘼花開12(6000+)
這句話問的,就像多年前特種大隊考覈,霍斯然只掃她一眼,目光就淡然地掃向別人時,她一身一臉的污泥只露出兩隻眼睛,從隊伍裡衝出來瞪着他,不服氣地大喊:“憑什麼那些男的可以,我不行?隊長?”
從心底發出的稱呼,瞬間,拉近了記憶,也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言愨鵡琻
可霍斯然只靜靜聽着,俊臉之上絲毫沒有詫異,凝視着窗外不說話的樣子,徹底嚇到了安然。
“隊長……”她假笑,心都在發顫,生怕他沒有聽到,也生怕他聽得太清楚,想得太透徹。
霍斯然淡淡的一眼,看向了後視鏡眭。
與她蒼白的小臉和忐忑緊張的眼神,撞在了一起。
接着,一笑。
“你不說,我倒是真一時沒有想到,你還有這麼多的好。怪不得,你走到哪裡懷遠都跟着……好眼光。”他下了結論贈。
什麼?安然心裡劇烈一跳,莫懷遠?!
她不知霍斯然爲什麼突然就提到了莫懷遠,可她想知道的,明明就是他的想法和態度不是嗎?最後那一句“好眼光”,是不是證明,他也覺得她說得沒有錯?從各方面來挑,都是她安然比較好,比較出衆?
“那……爲什麼……”她撩了撩頭髮,想繼續往下問,問出她的那個答案。
“你想問,我,跟你?”他一句道破。
安然屏息,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朝着左胸腔的方向奔去,她蒼白的指尖顫得停不下來。
“如果是在六年前,特種大隊,我未婚你未嫁,這個問題問出來尚且情有可原,可是,安然,現在?”他一字一句地問着,眼神淡然沒有責備,卻讓安然無比地緊張起來。
——不,她沒有衝破道德底線要破壞別人家庭的意思!
“不,隊長,我……我其實只是想問……六年前……”她笑着,手心裡卻已掐出了一把冷汗。
霍斯然凝視着她,開口:“六年前。霍野死後不久,死因還沒有查明。”
“我不說當時我到底有沒有那樣的心思,在那個年紀,不會沒有人,給我推薦介紹過。不過是我自己的問題,再般配合適,我都沒有辦法保證她們以後跟着我霍斯然,會一定長久安穩。而你,哪怕當時是就在我旁邊,足夠優秀,作爲我的下屬,我也從沒想過。”
他淡淡的,解釋完了。
這是說他們遇到的時機不對,連關係也不對,是嗎?可,後來他遇到林亦彤的時機就對了嗎?
——下放外派,到省軍區不也才三個月時間?
——甚至,林亦彤當時還有個出類拔萃的男友在身邊!他不是照樣,風捲殘雲般硬搶了嗎?!
她笑出聲來,顫抖的小手扶着窗子,一副繼續開玩笑的樣子:“所以,不是我不夠好了?”
霍斯然卻眸色深邃,瞳孔收緊凝視着她,再也不語。
下車時,安然心神恍惚,驟然一腳踩空,如果不是抓住了車門,當真會直接摔下來。
“啊!”她痛叫了一聲,腳腕以不可思議的角度扭住了。
後面的霍斯然眼疾手快,在她摔倒前一個箭步上前架住了她的胳膊,見她撐不下去身體要倒,忙又換了一隻手撈住了她的身體,低頭,蹙眉:“有事麼?”
“我……我的……腳……”她痛得低吟,字不成句。
警衛員嚇得不輕,放好了車就急急忙忙地跑過來:“怎麼了?是扭傷了嗎?會場前面走一段路就是醫務室,首長要不您先去會場,我馬上送安工程師去醫務室!”
懷裡的人臉色蒼白,涔涔冒着冷汗,霍斯然想過要放手,心裡掙扎了一下,卻還是屏息,矮身下去,低低的一聲響起在她耳畔——“忍一下”。
下一秒,安然的身體就被騰空抱起。
毫不曖昧的姿勢,卻讓她最能近距離地接觸他的身體,那一瞬所有的劇痛都遠去,眼裡看到的是他健碩寬闊的的懷抱,鼻息之間滿是他強悍的男性氣息,安然渾渾噩噩,覺得自己宛若置身夢裡。
醫務室很快就到。
醫生很快地替椅子上的女人看了腳傷,按摩着舒緩了一下疼痛,接着上藥酒,用繃帶包紮。
霍斯然坐在一邊看着,眸色深深不知在想什麼——剛剛,他不是沒想着要鬆手要警衛員來揹她,只是那時她手抓得太緊,他要真的走開,必須要把她的攥得泛白的手指生生掰開才行。
“首長,”警衛員氣喘吁吁地跑進來,汗順着側臉流下,“會場那邊演講就快開始了,曹參謀叫我催您過去,要不……要不我在這兒守着,您趕緊去?”
安然聞言也擡頭,滿眸歉意:“是嗎?那隊長你趕快去吧,我這裡不要緊的,包紮好了,等會我拿了藥聽醫囑就是,你不要擔心。”
霍斯然頓了幾秒才站起來,高大挺拔的身軀走到她面前,俯身下去:“你自己可以?”
她臉上飛起紅暈,點頭:“可、可以。”
霍斯然則最後深深看了她一眼,點頭,起身走了出去。
安然狂亂的心跳這才慢慢平復下來。雖然今天她的問題問得愚鈍而唐突,卻好像……並沒有讓霍斯然生疑,不是嗎?甚至,婚後的霍斯然變得更加親切有耐心,再不像以前那樣冰冷得難以接近,這是不是好事?尤其這一次的親密接觸……是她在國外時,做夢無數遍都無法夢到的場景呢……
安然兀自開心着,激動着,以爲以後的機會可能會更大。
可一直等到最後她才明白,霍斯然那最後轉身離開的背影,代表着什麼。
她,完完全全地,想錯了。
…………
儘管扭了腳,等輪到霍斯然演講時,她還是一瘸一拐地蹦了過去,從頭到尾,聽得一字不落。
霍斯然講的是軍人的衷心與信仰問題。
不枯燥,不教條,只是鐵血一般的原則與信念,平淡講述,卻讓人熱血沸騰。
演講散場時,她甚至還跑去後臺,興奮地跟他交流了幾句。
本想說要跟他一起離開軍區,卻不曾想霍斯然提前跟了岑副書記身邊林秘書一起過去,上了第一輛車,看都沒有再看她一眼。那呼嘯而過的車窗裡,他清雋的眉眼透出來,是彷彿萬年都不會改變的淡然與疏離。
…………
“爸爸爸爸,”顧亦景跑過來,舉着一個大號的衝鋒槍,開了聲音突突突地對着他,“你看陸叔叔給我買的衝鋒槍,突突突突……”
大號的衝鋒槍邊開火邊轉圈,一不小心就砸到小女孩的胳膊上,鹿鹿“哎呀”了一聲,瞧着被碰倒的水果沙拉,氣得一把抓住顧亦景的槍口:“你——!朝哪兒突呢?小壞蛋,你看沒看到我給陸叔叔做的沙拉!”
“吼——吼——!!”顧亦景拽了幾下才把槍口硬拽回來,往地上一蹲,“咦?這個番茄上白白的東西是什麼?”
說完伸手就要去抓。
霍斯然猛然一個眉心緊蹙,握住了那小男孩的手,拽起來,擡頭叫道:“李嫂,收拾一下。”
幸好家裡的保姆恰好在,家裡沒那麼亂,可李嫂還沒整理好上午兩個孩子弄得亂七八糟的玩具,這兒就又是一攤子,連聲“哎哎哎”地走過來,扯過抹布收拾這裡了。
“霍斯然,”陸青趕緊擡腳,看着自己滿腳的沙拉醬,簡直哭笑不得,“你難道不覺得,現在讓你老婆懷孕很找罪受嗎?現在就有兩個,你試試再來第三個,你就不怕被鬧騰成神經病嗎?”
有孩子固然熱鬧,可這霍斯然家裡也未免太過熱鬧。
霍斯然也抱歉地扯了紙巾遞過去,沒聽出他的深意,反而眉眼無比溫柔:“我知道是很鬧騰,可她還是想要。”
——每一次看着顧亦景跟鹿鹿打鬧,她就嘴角勾得彎彎,靠在藤椅上撫摸自己的肚子,眼神溫柔地看,像是恨不得自己的寶寶現在就爬出來,活蹦亂跳地跟着哥哥姐姐一起鬧。而在他(她)還沒出來之前的漫長時間裡,她就只能看着已經存在的兩個萌娃活蹦亂跳,滿心期待。挺好。
“那肯定……”陸青不置可否,擡眸看了一眼躍層之上窩在藤椅裡看書的小女人,蹙眉一下,“哎,我怎麼覺得她肚子好像比一般的孕婦要大?我記得才三四個月,可是你看,已經很顯懷了……”
霍斯然也擡頭,看了一眼。
她的變化來得很快,尤其是三到四個月的這期間,尤其明顯,霍斯然沉吟了一下,還是沒有打算把上次檢查的結果說給陸青聽,畢竟在孩子沒有生出來之前,一切都皆有可能。
“顯懷很好。”他說的雲淡風輕。心裡當真覺得很好——出門會有人主動避讓,遷就,在醫院時還會有人給上友好的孕期建議,尤其忙碌到死的心胸外科還會因爲她在懷孕,而把略重的活都劃在了她的工作範疇之外。
陸青笑,當然知道現在對霍斯然來說,什麼都好,但凡是有關林亦彤的事,他該保護的時候,會比誰都護得嚴謹密實。
“我聽說……中央軍區技術部門的那個新來的女工程師,對你好像挺殷勤?”聊到盡興處,他不禁八卦了起來。
顯而易見傳言是真的,因爲明顯,霍斯然下顎的弧線微微一緊繃。
依舊倒着茶,眼神卻已慢慢冷淡下去,雖然不明顯,可通過他周身散發的氣場,陸青能感受得到。
“小聲一點。”他淡然警告。
如果被林亦彤聽到,哪怕他是陸青,也要等着承擔後果。
“我當然知道,”陸青撇嘴,笑意未減,靠在沙發上看他,“不過這次可不是外人口中流出的傳言,是你身邊兒的申秘書告訴我的,他跟我說首長最近不對勁,好像有意無意都在避開着什麼人,這下,就算人家女方掩藏得再好,都要被你打擊到了吧?”
——能不好麼?那位女工程師,據說樣貌一流背景驚駭,整個人高端大氣,矜持是必須的。可霍斯然,就該這麼禍害人家?
霍斯然不由擡眸看了一眼躍層之上的林亦彤,她正仰頭笑着,跟李嫂商量着晚上的菜譜,臉色紅潤嬌態畢現,那麼唯美的場景,他不允許任何人,存着任何哪怕沒有惡意的心思,來破壞。
“藏得好一點,我尚且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如果藏不好,就不要怪我沒有那個理由去縱容。”他冷淡地解釋,眼神冰的有些嚇人。
霍斯然此人,冷血絕情起來,一般的人根本無法招架。
更何況對方是個敏感至極的女人。
陸青笑得極其不解:“你怎麼就能那麼自信人家喜歡你?萬一是你理解錯了呢?”
這不是沒有可能!
霍斯然將茶杯蓋子輕輕一放,落在了杯子上發生清脆的響聲,“如果理解錯,我有多自作多情多可笑都不要緊,可如果沒有想錯,就只當在幫她,在該停止的時候,停止。”
可,聰明如霍斯然,在安然問出那句“爲什麼不可以是我”時,就已經那麼清楚的,察覺到了端倪。
所以,根本就沒有縱容的餘地。
陸青完全不知還該說些什麼。
只能眼睜睜看着,霍斯然走上樓,將那小女人懷裡的書抽走,要抱她去睡覺,她一驚,下意識地抵抗,似乎是還沒有呆夠,不想回房間。霍斯然揉着她的發,覆在她耳邊說了好一會話,她才垂下眼簾,不情願地抱住他的脖子摟住他,任由他抱到房間裡去了。
所謂的疼寵,保護,大約就該是霍斯然這個樣子的。
…………
“喂?隊長?”安然欣喜若狂地接通了電話。
“喂?”一個陌生的嗓音,卻傳了進來。
她猛然一僵。
這是打錯了嗎?不,不對,這明明是她從父親通訊錄那邊拿到的聯繫方式,絕對是霍斯然的私人號碼不是對外公佈的手機,她知道的!
“我,我找霍隊……”她小臉蒼白地重新將手機覆到耳邊。
對方沉吟了一下,淺笑叫道:“安小姐。”
“你是誰?”
“我姓申,”申秘書淺笑着回答,推了推眼鏡,“您有什麼要吩咐的嗎?是要上次那個技術檢測報告的審覈進度?已經通過了,明天首長就會簽字回批……”
“我給霍隊的電話,怎麼會轉到你這裡來?”她纔不是爲了什麼技術報告,她要的,是知道真相。
對方沉默。
“申秘書,”她快要笑出眼淚來,“你告訴我,除了我的號碼,還有幾個人的號碼,讓霍斯然設置了來電轉接?”
她想知道有多少人,什麼樣的人,纔會被霍斯然划進“此生不再相交”的範疇內。
這一個多月來,她明明就在中央軍區工作,曾以爲會低頭不見擡頭見,卻沒想到霍斯然將全部的私人事宜交給申秘書,對外事宜交給曹參謀,連開個會——除非是整個軍區的首腦會議,否則她死都不可能,見到霍斯然一面。連好不容易說句話,他也眼神淡漠得,好像從未認識她一般。
她開始很慌很慌,看着他絕情離開的背影,心裡痛如撕裂一般。
“安小姐,”申秘書笑着告訴她事實,“您有什麼事先跟我說,我會幫你解決。”
“嘟嘟嘟”的急促聲響起,安然忍着眼角的潮溼,掛斷了電話。
這邊,莫懷遠從安書記的書房裡走出來,見安然的房門燈亮着,不由走過去,敲了敲,卻不曾想敲出了一道縫隙,裡面,那女人的手攤開在一邊,手機靜靜躺着,一副被主人遺棄的樣子。
“怎麼了?”莫懷遠嗓音微微沙啞,走過來,語氣問得卻還算溫柔。
安然一個激靈,這才感覺到後面有人,連忙伸手將臉上的眼淚抹去一半,挺直了腰板,冷冰冰道:“你怎麼進來的?深更半夜在我家,合適麼?請你出去。”
莫懷遠想笑,像他平時開這個小丫頭的玩笑一樣,不傷她只是包容,可是沒辦法,上次這丫頭被他刺了一回之後就開始戒備,完全把他當外人,連發脾氣都不敢對着他了。
“有什麼事如果不想對安書記說,可以試着跟我說說,畢竟除了你父親,我還算是挺了解你的一個人……”莫懷遠拿開了她牀上凌亂的東西,坐了下去。
安然卻“騰”得一聲起身,眼睛泛紅地盯住了他。
“我說讓你出去,你沒聽見?”沙啞的嗓音裡,有了痛徹心扉的冰冷感。
莫懷遠一僵。
眼睛已經清楚地看到了她手機上的“霍斯然”幾個字,如同這幾年在心頭揮散不去的夢靨,纏得她緊緊的,也看得他煩躁無比。
“如果是我,我也不會在自己妻子懷孕期間接聽別的女人懷有深意的來電,他做得很對,如果不喜歡,就索性連誤會都不要有,”她不聽,他就只好換了一種淡漠的口吻來分析,“這樣對彼此都好。”
果然,“不喜歡”三個字戳痛了安然的心,眼淚幾乎要再次淌下,她惡狠狠地盯着莫懷遠說:“你胡說,他根本不知道我對他有意!”
她沒說破!!
莫懷遠淺淺冷笑,無意傷她,起身走過去,拎起她桌上不知放了多少年的“特種大隊集訓三等獎”小獎盃,道:“你以爲?你要面對的人是霍斯然,訓兵無數,閱人無數,你的那點小心思是他不想注意纔沒有注意,否則以你的那點道行,他會聰明到看不透?”
“安然,我說過你要裝,就裝好一點別讓他看出來,雖然很苦但不必受傷。可現在,”他勾起嘴角,雖無情,卻是實話,“……你活該。”
安然聞言重重一震!!
她眼神猛然被抽空了,一點情緒都沒,滿腦子都嗡嗡響着一個事實,他知道了……霍斯然,他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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