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朦朧中感到周圍有些搖晃，暈眩感一波接一波地涌來，如潮水般沖刷她的腦神經，終於在一個不小的顛簸後，她忽地坐起來，翻身從牀上爬過去，半個身子懸着大口嘔吐。
一個黑影推門衝進來，不顧她身上沾到的污穢物，將她攔腰接進懷中，輕撫她的背，爲她順氣，“怎麼了？暈船嗎？”
她一愣。
這聲音……
擡起頭來，霍醇的臉映入她眼底，溫潤如玉，如一縷春風拂過心田，那一瞬間她差點兒以爲現在是春季。
“我……暈船？現在是在船上嗎？”她臉色蒼白，不可思議地轉頭看去，發現這裡並沒有窗戶，於是猛地將他推遠，而後光着腳踉踉蹌蹌地往門外走，“我爲什麼會在這裡？誰帶我來的？！”
她有些惱，但渾身無力，不足以發太大的脾氣。
霍醇急步上前將她攔腰抱起，轉身放回牀上，扯來被子爲她蓋好，遞了杯溫開水過去，“漱漱口，剛纔吐過，嗓子一定不舒服。”
她蹙眉，眼神很涼，接過來含了一口，心裡憋屈得難受。
他挨着她坐下來，細心整理着那有些凌亂的長髮，眼睛並不看她，輕聲說：“你在醫院睡着後，冷子烈託我接你出來，他說，讓你墮胎的事情你一定會很恨他，也說過要殺了他，考慮到他自身的安全，所以不能留你在身邊，以後你就跟着我便好，反正外界都知道我向你求過婚，順理成章。”
她錯愕，好半天才從震驚中緩過神來，手中的杯子沒有拿穩，掉到牀上，將粉色的牀單染溼大片，“你騙我。”
“我沒有。”他語氣很淡，聽不出來藏着什麼情緒，“如果沒有他的允許，你覺得我有這個本事帶你出來嗎？黎曼，別傻了，他已經傷你這麼深，害你失去了一個孩子，你還在執迷不悟什麼？你非要等到自己連命都搭進去的那一天才肯放棄是嗎？”
他斂了下眉目，喉結滑動
一下，嚥下了泛苦的口水，眼底流淌着無力的疼惜。
他實在不明白冷子烈到底爲什麼要這樣逼她？就因爲她在自己身邊待過嗎？就因爲這樣，所以寧願讓她忍受巨大的痛楚，也要毀掉那個不明身份的孩子？她明明說過，他就是孩子的父親，可他卻根本沒有動搖。
霍醇想，既然他如此狠心，那就不必再給黎曼自己選擇的機會。他要帶她走，越遠越好，永遠離開那個心狠手辣的男人。
哪怕她在心裡恨死了他，也在所不惜。
黎曼眼前黑了一下，她雙手撐在牀面纔不至於栽倒，“我不信。霍醇，送我回去，立刻！我要聽他親口告訴我，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怕我殺了他！”
她搖着頭，把他剛爲自己整理好的長髮再次甩得一團糟，然後開始抽泣。
“爲什麼？他到底爲什麼這樣自作主張？自以爲是？覺得我不愛他的時候，就逼我殺他。覺得我愛他的時候，也逼我殺他。可是到頭來，倒好像成了是我多心狠手辣一樣，會因爲孩子而殺他？那也是他的孩子啊！我能明白失去孩子的痛苦，自然也能明白他心裡的滋味！饒是他再裝得漠然，我也看得出他的心在滴血！他都滴血了我爲什麼還要殺他？霍醇，你給我一刀吧，我真的受不了了！”
她瘋狂地撕扯他的衣服，將他打好的領帶拽得歪七扭八，襯衣的扣子也扯掉幾粒，在地上滾了幾下躺倒，再也沒動靜。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本就有些暈船，這會兒胃裡更是翻江倒海，乾嘔的聲音連連傳來，震動扯到腹部，讓她疼得紅了眼。
霍醇眼圈一澀，將她一把摟進懷中。
“嫁給我。”
她什麼都聽不進去，只是低聲痛哭，身體因爲疼痛而止不住發抖，他摟得太用力，以至於也跟着她一起抖。
“黎曼，嫁給我。”
他的聲音沙啞，指尖發顫地移到她頭頂，然後從上至下順着她一頭烏黑長髮，動作輕柔。
她嘴
脣抖着，緊緊閉着眼睛，說：“送我回去。”
他頓住動作，低眉一言不發。
“送我回去！”
她拼命捶打着他的背，一下下悶響讓霍醇皺緊眉頭，卻沒有動，任憑她在自己身上發泄。
他埋首在她頸間，淡淡的薄荷香鑽進黎曼的鼻子，她一愣，清醒過來，立刻收回手無措地看着他，“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很難過。嗯，很難過，你別……”
“沒事，你隨便打，只要打不死我就成，否則你得自己一個人漂洋過海。”霍醇輕笑起來，拍了拍她的背，沒再說那三個字，“好好休息，養身體，我會親自爲你下廚，每道菜都細心準備，如果你跟着我胖不起來，那我的公司就歸你。”
“……”
她愣，半晌沒反應過來。
“我的公司歸你，你歸我。”
他抿脣笑着，眼眸溫和得彷彿含着水波，看一眼，能融掉冰雪。
黎曼僵硬地撥開他的手，實在是不願意再傷他的心，她張了張嘴，心口發緊，將刺耳的話嚥下喉嚨，斟酌一下說道：“聽說流產後應該吃些輕淡的，既然現在在船上，魚應該不缺，你可不可以爲我清蒸條魚？我好餓，快要餓暈了。”她扯扯他的袖子，嘟着嘴，儼然一個小孩子模樣。
她求韶逸做吃的時候也是如此，這樣子倒讓人覺得她更像一個妹妹，而不是心愛的女人。
霍醇一愣，轉而低低地笑了起來，有些無奈地說道：“你以爲裝個可愛賣個萌，就可以躲過我的話嗎？你這小聰明怎麼不多用在正處上？韶逸吃這套，我可不吃，他就是太慣着你，總是任由你呼來喚去還沒發覺其實你只當他是哥哥，我可不傻，他的路子不想再重走。”
他起身單手插兜，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卻又嘆口氣，說，我去爲你做魚，很快，在這裡等我不要亂走動。
黎曼點點頭，在他臨走前還不忘說道：“燉久一些，我喜歡喝味道濃點兒的魚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