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沒想過自己是不是會承受不住。
韶逸懊悔不已,指尖發抖地將她耳邊的碎髮別了過去,拍着她的後背,輕柔地在她耳邊呢喃,說對不起,嚇到她了,不要怕。
冷子烈就那麼看着他們,一動不動。
他的眼神漸漸黯淡下去,嘴角勉強揚起一個慘白的弧度,攥緊的雙手緩緩鬆開,卻又再次攥緊,後怕之感讓他險些栽倒在地。他不敢想,如果剛纔自己沒有爲她擋下那一擊,現在會怎麼樣。
她會昏倒嗎?受傷嗎?或者……會不會就此醒不過來了?
那一下不是開玩笑的,縱使他這樣的人,捱了之後已經有些站不穩腳跟,更不必說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
幸好。
幸好他及時這麼做了,否則他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韶逸還在安撫她的情緒,黎曼卻面無表情地推開了他,緩緩走到了冷子烈身前,擡手,輕輕爲他擦去了嘴角的那一抹鮮血,語氣有些涼,“你們在幹什麼?”
冷子烈有些發愣,忽而反應過來,抿脣一笑,“看不出來嗎?打架。”
“爲什麼打架?”
“不爲什麼,互相看不慣,自然要打。你想說什麼?”
黎曼的目光愈發冷了幾分,“冷子烈,是不是因爲我剛纔說過的那些話,你纔將韶逸叫來的?就爲了和他打一架,撒氣?”
冷子烈低低一笑,揚起眉梢,嗯了一聲。
啪。
一記耳光很輕,打在了男人的臉上,不痛不癢,卻叫他的心莫名滴血。
“這一巴掌,不爲別的,打的是你的幼稚。”黎曼冷冷地看着他,似乎想要把他看穿,可惜卻根本看不到他的心底,“冷子烈,我以前從來沒有伸手打過任何一個人,而你,是唯一一個讓我動手的人。”
男人側着臉,舔了舔嘴角,輕笑一下,“那我還真榮幸。”
她愣了一下,蜷了蜷發涼的手指,目光至上而下打量着他,最終,不做停留地移開。韶逸抓過
她的手,揉了揉那發紅的掌心,垂眸不語。
黎曼忽然間覺得好累。
爲什麼他們要這麼做?不能好好相處,那就乾脆別見面,爲什麼非要與對方過不去,與自己過不去?明明事實就擺在眼前,不可能有退路,卻還非要拼個你死我活,不累嗎?
冷子烈性格極端,他這麼做她能理解,可爲什麼連韶逸也要同他一起鬧?
打架很好玩嗎?
他們中的任何一個受傷,她都不好受!
黎曼甩開韶逸的手,有氣無力地往病房裡走去,語氣很沉,“冷子烈,我不想再看到你們這個樣子,我已經是你的女人,這樣根本沒有意義。另外,韶逸你也已經有了婚約,好好對冷小姐,不要再陪他玩這種幼稚的遊戲。”
門重重合上,走廊又陷入了沉寂。
韶逸舌尖發澀,俯身拿起了西裝外套,與他擦肩而過的一瞬,淡淡地說了一句,“謝謝你替她擋下了那一擊。”
冷子烈面無表情地看着病房門,耳邊回想着她說過的話和那一巴掌,他想,這個女人原來也會有強硬的時候。她剛纔是在命令他嗎?她在怪他和韶逸打架?可她知不知道,有些事情是非做不可的,無所謂其他。
冷子烈低頭靠在牆壁上,好久都沒有動一下,直到尹俊南拿着一張紙在他眼前晃了好半天,他纔回過神來。
“看看吧。結果沒差。”
他木然地接過,掃了一眼,臉上閃過一絲異樣的神情,掏出打火機,將這份化驗單的一角點燃,看着它燒成灰燼。
尹俊南一怔,“你幹什麼?”
“這種東西,只留一份就夠了,多了容易惹事生非。血檢結果出來了嗎?”
男人嘆了口氣,重重點頭,有些無奈,“出來了,恭喜你啊,如你所願。”
冷子烈聽到他的話,似是漫不經心地摸了一支菸夾在兩指當中,故作輕鬆地一笑,“是我就好,有什麼要交待的現在就說,我趕時間哄女人。”
“……”
尹
俊南咳了一下,將大概的情況告知給他。由於黎曼第一次出現症狀是在晚上十點左右,所以以後毒發也會在這個時間點,不過持續時間不長,大概兩個小時就會結束,期間她很可能會失去記憶,意思就是說,第二天她不會知道昨晚那段時間裡自己做了什麼。
“血要怎麼給她?”冷子烈抿了抿脣瓣,呼吸有些重,“她討厭血腥氣,有沒有辦法避免?”
尹俊南皺着眉頭想了想,搖頭,“沒有辦法,只能讓她直接喝,不過你放心,她很可能連嗅覺也一起沒有,所以血腥氣不會對她造成太大影響。”
言外之意就是說,她只剩下了一個空殼。
冷子烈的臉色逐漸沉下去,尹俊南站在一旁,不知說什麼好。他不知道要怎麼安慰這個男人。
以往的任何時候,冷子烈都是屹立不倒的王者,哪會用得上他安慰?沒有一件事情,可以讓這男人感到絕望。然而,就在這一瞬,尹俊南非常清晰地從他的臉上看到了兩個字。
絕望。
雖然那種神情一閃而過,但是卻逃不過他的眼睛。
冷子烈……他會絕望?
他竟然也會有絕望的時候?
的確,誰的女人被下毒,那人的心裡都不可能會舒坦。只是,這事擱在冷子烈身上,就讓人感到不可思議了。
若是以前,他的哪個女人攤上了這事,不管是不是因爲他而起,他都會毫不客氣地趕她出門,任憑她流落街頭,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現在呢?
他不光要用自己的血來救這個女人,並且,他還史無前例地感到了絕望。
尹俊南覺得,冷子烈可能有些神志不清了。
廢話!
他要是神志清醒,怎麼可能做這種事?!但是,自己卻又不敢多說什麼。那是他冷子烈的女人,他無權插手。
“這段時間你就住在帝海盛庭,哪裡都不許去。”
冷子烈淡淡地扔下一句話,也不管他什麼表情,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