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陸啓正找來的專家,他們爲顏汐做了一系列的檢查後出去,跟陸啓正說了什麼。顏汐頭有點暈,視線模糊,只見陸啓正的身影在晃動,想起他說過的話,她心裡心酸又複雜。
陸啓正也看着她,臉龐浮腫,蒼白,雙.脣乾燥,挺着大肚子坐在那。他心裡也很亂,說不出是什麼滋味,疼得難受。
顏汐挪動身子要躺下,他連忙上前,然而,她已經自己躺好。動作那樣熟練,自如。弄得他無措地愣在那,看着牀.上躺着的她,“我只求你們陸家人不要知道這個秘密,不要傷害我舅舅,他這輩子只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他危害不到你們家利益的……”,顏汐閉着眼睛說道,頭仍然很暈,心裡煩亂得很。
“你怕跟我在一起,那件秘密被挖出來,影響到你親人的安危?”,陸啓正冷靜地說道,聲音裡還是帶着抑制不住的顫抖,也有淡淡的嘲諷。
顏汐不會沒有聽出來,“是的。”,顏汐淡淡地說道,頭暈得厲害,不想思考,“陸啓正,你別問了,我想休息會兒。”,她說完,吃力地側過了身子,背對着他。
身體的疲憊,已經令她無力再想更多,剛閉眼不久,便沉沉睡去——
陸啓正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眸子一直看着牀.上的她,懊悔,壓抑,折磨着他的心臟,陸啓正就那麼看着她,什麼都沒想,又什麼都想過。總之很亂。
他一直坐着,她一直沉睡着,空間裡一片寂靜,只能聽到她淺淺的呼吸聲。
夕陽漸漸西沉,暈黃的光芒順着西邊的窗戶進來,病房裡,一片昏黃,陸啓正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顏汐躺着,“嘶——”,一聲聲痛苦的抽氣聲打破靜謐的空間,陸啓正心慌地擡首,“顏汐!”,他上前,“嘶——”,自己的腿抽筋地厲害。
他踉蹌幾步,繞到牀的另一側,在牀邊坐下,只見顏汐的眉頭緊蹙,翻了個身,“疼……”
一個“疼”字,鑽了他的心,陸啓正的心,疼了下。“哪裡疼啊?”,小心翼翼地問道,他伸手,想碰她,又不敢,生怕把她哪裡碰疼了。此時,顏汐緩緩地睜開雙眼,吃力地動了動腳趾頭,抽筋厲害,不過也習以爲常了這種感覺。
“只是腿抽筋——”,看着他,壓抑着心情說道,陸啓正連忙將被子揭開,在看到她高高隆.起的肚子時,心臟震盪了下。她的肚子,好像比一個月前又大了很多。
他頓了頓,才按住她的腿,“嘶——你別碰!”,顏汐難過地叫道,本來就抽筋的腿,被他這麼一碰,更疼得厲害。
陸啓正聽着她的話,連忙縮手,一臉無措地看着她,只見她的腳趾頭在不停地動,顏汐通過這樣的方式緩解,只要過一會兒就好了。
過了沒一分鐘,那股抽.搐漸漸消失,顏汐雙手撐着牀面,掙扎着坐起,陸啓正這次連忙上前,將她扶着坐起。她免疫不了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菸草味,混雜着男人陽剛的氣息。
“還疼麼?”,陸啓正打開燈,在她牀邊坐下,看着她,低啞着問道,心疼得厲害。
顏汐搖搖頭,“專家們怎麼說?”,她淡淡地問道。
“等白血球降下,就做手術,不會有太大危險!”,陸啓正看着她,又說道。顏汐點點頭,陸啓正伸手要捉住她的手,她連忙躲開。
“顏汐,對不起——”,陸啓正看着她,沉聲說道,他不知道這三個字能不能減輕她這些天來所承受的痛苦和委屈,他還是要跟她說這三個字,爲了一切的一切。
顏汐的眼淚落下,“陸啓正,你沒什麼對不起我的,是我逼你離開的——”
“對不起,在我做臥底的時候連累了你!半年前強.暴了你!你懷.孕這麼久,對不不管不問!還怨着你——”,陸啓正雙手攬着她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說道,聲音嘶啞。
他不懂自己是不是不夠愛她,還是真的覺得太受傷了,對她徹底放手了纔不管不問,她懷.孕這麼久,他沒有一天陪在她身邊的,連她早就患了妊.娠高血壓都不知道!
如果他再晚一步,說不定孩子已經出世了——
顏汐滿臉淚水地看着他,不停地搖頭,“說這些沒有意義!陸啓正,我不可能跟你在一起!我求你繼續讓我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吧——你們家我招惹不起!”,顏汐哭喊着說道,“這樣不是很好嗎?”。
陸啓正的動作僵住,看着她哭喊的樣子,心裡酸澀而難過,想反駁她的話,又覺沒什麼資格,“我沒要你跟我在一起,只讓我陪着你把lulu生下……”,陸啓正沉聲道。
顏汐看着他,呼了口氣,“那我舅舅會不會有事?”,到現在她都沒忘記舅舅的安危,看着他,問道。
“老太爺子的信呢?”,他也不清楚信裡完全說了什麼,陸啓正對她問道。
“被我燒了——”,顏汐沉聲道,“他說我跟你結婚的話,舅舅的身世會被挖出來,既不利於舅舅的安全,也不利於陸家的名譽……”,老太爺子還說,陸啓正跟她不會長久,在官場上混的,久而久之,慾望會膨.脹,陸啓正也不可能不隨波逐流,愛情,根本算不了什麼——
陸啓正點點頭,“你舅舅不會有事的——”,他保證道。
這時,護士送進來飯菜,放在桌子上,都是些素菜,陸啓正皺眉,“光吃這些能有什麼營養?!”,他氣惱地問道。
“血壓高,不能吃太多葷的。”,陸啓正沒有對她說更多保證的話,顏汐明白,老太爺子說的話,應該是真的,看着陸啓正略爲嚴肅的樣子就清楚。
她還是擔心舅舅的安危,在顏汐的印象裡,舅舅對她跟弟弟要比爸爸那頭的叔叔伯伯們親切好多好多,她對舅舅一直很親。她理解不了豪門裡的那些厲害關係,但也常在新聞裡看到,這個高官落馬,那個高官下臺的……還有更多的黑暗,是她這凡人想象也想象不出的。
剛看到陸老太爺信的時候,還以爲他是在嚇唬她,威脅她的……
看着她默默地吃飯,陸啓正無措地站在那,想上前喂她,又覺得自己沒資格那麼做。半年都沒關心過她,現在關心,是不是有點假?有點混?
即使味同嚼蠟,她也還是一口一口地吃掉飯菜,陸啓正一直站在那,直到她吃完。
“咳咳——咳——”,一股噁心感又涌上,顏汐連忙趴下,陸啓正上前,端起痰盂,她咳嗽着,又要作嘔的樣子,令他心酸,輕輕地拍着她的背。
“嘔——”,只是乾嘔,吐不出東西來,頭又暈得難受,等乾嘔結束後,她已筋疲力竭。
陸啓正再也忍不住在牀邊坐下,將她抱在懷裡,大手撫摸上她的臉頰,“你別這樣!讓開——陸啓正,雖然我有苦衷離開你,但不代表我真愛你,我不夠愛你,真不夠!”,也不配,她沒忘記他說過的話,也沒忘記他要訂婚了。
陸啓正緊抱着她,不鬆開,只是低下頭看着她的臉,“我也不夠愛你——但我欠你得太多!”,一手撫上她的肚子,輕輕地撫摸,感覺裡面的胎兒在踢動,他心顫,忍不住落下眼淚。
看着他哭了,顏汐詫異又心酸,沒想到陸啓正這麼個硬漢會輕易掉眼淚……
這樣抱着她,他心裡纔好受很多,一手撫摸着她的肚子,下巴抵在她的發頂上,閉着眼睛,落着眼淚。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然狠下心來,這麼對待一個曾經捧在手心裡的女人?
就因爲絕望了?
可如果愛得夠深,哪那麼容易絕望——
“你不用太內疚,我這半年過得很好,我媽也接受了這個孩子,我弟弟也知道,他們很支持我。從冷漠你的那天起,我就想到了自己要承受的後果,真沒怨你,包括知道你要訂婚的時候,我也沒傷心,知道你如果真結婚了,我們會更安全……陸啓正,我也一樣,不夠愛你——”,顏汐淡笑着說道。
陸啓正眨了眨眼,又落下許多眼淚,喉嚨哽着,嚥下。
“沒有要訂婚的對象——”,鬆開她,他看着她,淡淡地說道,經過這次,他想,他這輩子不可能再跟別的女人好了。顏汐淡淡地笑笑,“我睡覺了——”,她說完,又倒了下去。
陸啓正沒離開,一直坐在她牀邊,握着她冰冷的手,顏汐很快睡着了。夢裡,她囈語,常喊着他的名字,陸啓正想,她心裡其實是有他的。不過,不能全身心地愛他罷了,她有太多的顧慮。
***
顏汐第二天醒來沒看到陸啓正,只是發現自己被轉移到高等病房了,而且,下午的時候,老媽竟然千里迢迢地來了,說是被人接來的。顏汐心想,應該是陸啓正。
確實是陸啓正叫人接她來的。顏汐有些氣惱陸啓正這麼做,她怕母親眼睜睜地看着自己有個三長兩短的會承受不了!
“汐,別怕!媽燒過平安香,會平安的!”,顏母也是個經歷過風風雨雨的人,此刻,在女兒面前,看起來堅強得很,不停地安慰着她。
顏汐不住地點頭,心裡踏實了很多,顏汐問了舅舅的情況,顏母說,還是不好不壞。
一整天沒有見過陸啓正,後來聽門口的保鏢說,他回京城了。顏汐不知道陸啓正會不會因爲老太爺子信的事情有危險,不過,只要陸啓正不跟自己結婚,應該就不會被挖出來吧——
“只要你別跟她結婚,沒人會知道!”,陸老爺子睇着陸啓正,低聲道。他比陸啓正先知道老太爺有私生子這回事,關乎陸家的聲譽,他裝作不知。
“會不會知道,不還是看你們的意思?!”,陸啓正反諷道,知道他們是在威脅他。跟他們講人性,是講不通的,陸家的世世代代早已被名利給冷漠化了。
一股力不從心的感覺,令陸啓正有些灰心。
“你明白最好!那個顏汐的孩子是你的吧?”,陸老爺子又問道。
些這話一列。“怎麼?自己的親孫子還想動?陸榮卓!我也是有底線的!你們把我逼急了的話,我造.反的可能都有!我好歹在黑道上也混過幾年——”,如今,顏汐跟孩子成了他的底線,陸啓正狠戾道。
如果真把他逼急了,他或許真會造.反,什麼狗屁警察,什麼狗屁信仰!自己的女人孩子都保不住,一切都是白瞎!
“你——”,陸老爺子挑眉,低吼,“陸啓正,就算我不爲難你——得!你自己慢慢琢磨去吧——”,陸榮卓說完,出了書房。
他才離開,陸啓正的手機響起,他接了電話,連忙下樓,今天要趕去顏汐那,她明天要剖.腹產——
***
陸啓正根本進不了顏汐的病房,無論是顏煦陽還是顏母,根本不待見他!陸啓正只能守在病房門口,偶爾問問醫生情況。顏汐也知道他被攔在門外,不過也不想他進來,這幾個月,早已習慣了沒他的日子。
寂靜的深夜,陸啓正還是偷偷潛入了病房裡,他坐在病牀邊,一手撫摸着她的肚子,靜靜地感受着孩子的存在,偶爾會趴下,聽聽那有力的胎動。
“嗯——唔——”
“顏汐?”
不知爲何,顏汐全身突然抽.搐起來,嘴裡發出痛苦的呻.吟聲,陸啓正驚慌地喊道,早已醒來的顏母也連忙下牀,“怎麼了?!”,打開燈,只見顏汐全身抽.搐,口吐着白沫,顏母驚呼!
“醫生!”,陸啓正暴吼一聲,看着顏汐那樣子,心如刀絞。
不一會兒,醫生護士趕來,“胎盤早剝!”,醫生嚴肅地說道,在他們的詫異下,把顏汐推了出去,“醫生!什麼意思啊?”,顏母追着問道。
“病人病情發作,導致胎盤早剝,必須立即取出胎兒!”,醫生嚴肅地說道,陸啓正連忙追了上前。
在手術室門口,護士讓他們簽署手術同意書,“病人病情突發我們沒法預料手術意外,如果在手術過程中發生意外,你們選擇保大人還是孩子?”
“保大人!”,陸啓正暴吼。
“保孩子——”,顏汐好像聽到陸啓正的話了,她抓着牀單,死死地盯着醫生,眼角落着淚,痛苦地說道。不保孩子,這麼多天,她所受的苦,爲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