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亦宸走到餐桌邊，看着幾盤色澤看起來不錯的菜，西紅柿炒蛋，木須肉，乾煸四季豆，紫菜蛋湯……顧亦宸有點不相信是她整的，但聞着這味道，看着那菜色，又不像是飯店的。
“吃點吧。”，凌北杉低聲說道，又走去廚房，臉上帶着尷尬，不習慣用這樣的態度對待他，下午傷心了一會兒，想了想，已經能夠接受離婚，她這樣，真配不上顧亦宸了。
沒有想要好好表現挽回他的意思，只是想像一個正常的，普通家庭的妻子一樣，給他做頓飯，這些飯菜也是這一個月窩在家無聊的時候學的。
打開電飯煲，看着熟的正好的米飯，她暗暗欣喜，動作笨拙地盛了碗，顧亦宸站在廚房門口，看着她盛飯的樣子，畫面挺溫馨，也挺不真實，從沒想象過凌北杉盛飯的樣子。
他上前，端起她盛好的兩碗米飯，凌北杉心裡緊了緊，蓋上電飯煲蓋子，跟他出去。兩人面對面坐下，溫馨的小餐廳裡，頭頂上方亮着一盞溫暖的吊燈。
這樣溫馨的時刻很少，凌北杉心裡漲着熱流，難以言喻，也有些彆扭的吧。
顧亦宸端起米飯，吃了一口，沒想象中的夾生，很可口，夾了木須肉，鹽放多了，偏鹹，不過，他還是不動聲色地咀嚼，嚥下。不是難以下嚥，對於這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來說，已經很不錯了。
凌北杉看着他沒說難吃，心裡鬆了口氣，自己夾了一塊木須肉裡面的筍片，“好鹹——”，剛入口，連忙吐進一旁的垃圾桶裡。這麼鹹，他怎麼吃得下去？！
心裡漲滿了自責，也覺得自己挺沒用的，這道菜學了兩星期了還學成這樣，她伸手要將那盤木須肉端走，被顧亦宸攔住，“挺好的啊，我口味重。”，他認真地說道，衝她揚了揚脣角。
“那麼鹹！”，凌北杉沉聲道。
“幹嘛學做菜，不是一直很討厭油煙味的麼——”，顧亦宸喝了口很淡的，忘了放鹽和雞精的紫菜蛋湯，淡淡地問道。不希望她逼着自己做不喜歡的事情，那樣，她也就不是凌北杉了。
這些天，他想通了很多事。這些年，錯的不是她，是他。
“無聊起來學的！”，她回答，喝了口湯，那淡淡的跟白開水還飄着一層油的湯，讓她差點又吐了，顧亦宸笑笑，起身去了廚房，不一會兒，拿着湯匙出來，裡面是適量的鹽和雞精，倒進湯鍋裡，拿着勺子攪了攪，又稍稍撇掉上面的一層油花，盛了一碗給她。
味道完全不一樣了，鮮美可口，凌北杉有些慚愧地看着他。
“不想做的，別勉強。一個人只要本質不壞，無論缺點再多都會有人包容。不過現在，那個人不是我了。”，他邊吃飯，邊說道，彈簧也總有疲憊到無力反彈的時候。
“你本質不壞，七八歲的時候，不諳世事，我們那夥人不也幹過偷雞摸狗的事？你後來能坦白出來，說明你是知錯的，我不怨你。”，顧亦宸接着說道，不怨她，也怨不起來。
很多事，是他一廂情願，咎由自取，她也有她的想法跟自由。
顧亦宸的話，讓凌北杉更心酸，哪怕他打她，罵她一頓，那還代表他還是在乎她的，現在他這麼說，雖然是勸她不要有負罪感，但也很直白地代表，他不要她了。
心酸地，直直地看着他，那雙哭過的眼睛還紅腫着，看着顧亦宸那一臉淡然的樣子，她明白，他死心了。
“你會跟溫婉在一起嗎？”，喃喃地開口問道。
顧亦宸淡淡地搖頭，“你以爲我是報恩才愛你的？這樣的想法是幼稚的，無論什麼時候，我都不會否定，我愛過你。真真實實的愛。”，他坦白道，說的是愛過。
凌北杉不知是該慶幸，還是悲哀，他愛過她，真真實實地愛過。不過是過去時了。
顧亦宸夾了西紅柿炒蛋，甜的膩人，還是硬着頭皮吃下去了。
“是因爲我瞞着歐陽澤的事情，還是因爲溫婉的事情，你才徹底放手的？”，她想知道自己的死因，忍着心酸問道。
“不僅僅是一件事，是許許多多的事情積累起來，產生了質的改變。就算你現在說愛我，我也無力了，跟我在一起，你也一直不是很開心，放手，大家都好過。”，顧亦宸冷靜地說道。
他不知道他的心是不是暫時死了，還是真的死得徹底了，這個世界上本就沒有從一而終的愛情，人這一生會經歷各個階段，觀念，思想都會改變，他顧亦宸也不是個癡情的人。
現如今，無力再愛，只想好好地在部隊奮鬥。
兒女情長的事情，何必再糾結。
愛，很容易，對方的一顰一笑，一個眼神，一個撅嘴的俏皮動作，或是一眼，都能愛上。也就有了所謂的一見鍾情，一眼萬年。相處起來才發現，僅僅有愛是不夠的……
這些年，那些愛，一直在被她一點點地揮霍掉，消磨掉。
如果有怨，顧亦宸怨的是自己，不應該一次次地接受凌北杉給他的機會，明明知道她心裡想的是陸啓正。
凌北杉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的一句話，宣判了她的死刑。如果現在，真的告訴他，愛他。他也不會接受，何況，她也自卑慚愧地說不出口。也許，真的到盡頭了。
“那些我犯的錯，我都反省過，最大的錯就是自私吧，還有佔有慾，不應該自私地享受着你的寵愛，還去追陸啓正，又不跟你絕交，看你疏離我，我又想法子給你機會——”，凌北杉說道，或許那個時候對顧亦宸的感覺就不同了，但她驕傲地一直不願承認，還成天唆使着自己去追陸啓正，就是不肯正視對顧亦宸的心。
如果不喜歡他，幹嘛還讓他天天跟着自己，只是在醒悟過來時，已經晚了。
這也是顧亦宸心裡的痛，吃下最後一口米飯，看着她，笑了笑，“別想那麼多了，知錯能改就好。我們都還年輕，有改正的機會！”。
但你卻不給我機會了！
她很想吼出來，又作罷，“我吃飽了——”，啞聲說完，進了臥室，他給過她機會的，她沒把握住。
顧亦宸看着她對面幾乎沒動的米飯，心臟扯了扯，拿過她的飯碗，將裡面的剩飯吃掉。這是個習慣。
端着一杯溫熱的牛奶，推開臥室的門，打開一盞壁燈，臥室裡有了光線，她蜷縮在牀.上，好像睡着了，顧亦宸走近，將牛奶放在牀頭櫃上。凌北杉倏地睜眼，看着站在牀邊的他，心裡一陣痠痛，令她更難受的是那杯牛奶。亦亦凌季點。
“不是死心了嗎？！還對我好乾嗎？！”，她猛地坐起，衝着他吼道，一股熱流從體內涌.出，腹部更加絞痛。
那聲音裡帶着怨氣也帶着痛苦和委屈，他讓她中了他的毒後，又抽身而退了！多殘忍，顧亦宸他很殘忍！
“我們不是仇人，目前還是夫妻！”，就算不是愛人，也還是自小到大幾乎是朝夕相處的人，看着她沒吃飯，痛經，他沒法不管。他的話堵得她沒法反駁，這話也更虐心，不是因爲愛才對她好的，是義務！
那個不顧顏面當着很多同學的面爲她買衛生棉的顧亦宸，已經不再了。
“喝了吧，自己愛惜自己，才能更好地愛別人。杉杉，你該長大了。”，這是作爲一個朋友想對她說的，希望她今後別再任性，待人處事不要那麼強勢，懂得變通吧……
“謝謝。”，接受這個事實，她淡淡地說道，端起牛奶，捧在手裡。顧亦宸出了臥室，不一會兒又回來，手裡多了熱水袋，找了條毛巾裹上，免得燙傷皮膚，從被子縫隙裡塞了進去，放在她小腹上。
她不知道他怎麼知道她來例假的，這個舉動讓她很驚訝，也更心酸。
看着牛奶被她喝了大半，顧亦宸舒了口氣，這樣和.平分手很好。看着坐在牀頭，自己愛了十幾年的女人，也沒想過，真有真正放手的一天。曾經，愛她，是一種本能。
現在發現，那似乎更是一種習慣。
“早點睡吧，明天除夕，去老宅過，先別跟他們說。”，顧亦宸接過她手裡空了的杯子，沉聲道。凌北杉點點頭，他離開。
滑下.身子，她將那熱水袋抱進懷裡，冷的不是她的小腹，而是那顆心。那溫熱的熱水袋也好像是顧亦宸的身子，她緊緊抱着，默默地落淚，真正地失去後，纔會明白，他有多好。
***
顧亦宸在客房睡了一夜，第二天起牀後，不見凌北杉的蹤影，有點不放心，還是打了電話給她，電話接通後才知道，她去法院了，今天是那個歐陽澤最終審判的日子。
在法庭上，聽着陪審團細數歐陽澤犯過的罪，她才真正認清這個男人有多卑鄙和危險，他是個情場高手，騙過很多貴婦，也用同樣的手段拍了很多豔照，威脅對方……
好在，這個人渣受到了該有的懲罰！
她提前離庭，在法院門口遇到了顧亦宸，他一身黑色地站在那，像是等她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