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一個人的心情用財物來堆積,固然是俗氣了點兒,但勝在直觀。且在世人眼中,男人有多少家底不是關鍵,爲了心愛的人肯花多少心思纔是重點。
在送出了第一朵玫瑰且得到肯定之後,路子允就明白了,謝清歡的性子雖然冷,但到底也還年輕,一些不那麼貴重的小玩意兒反而能顯出別樣的心意,讓她沒有負擔地接受。
路子允不知道的是,謝清歡也特意瞭解了一下時下年輕人談戀愛的狀況,在交往的過程中,雙方互相贈送一些小禮物,是很尋常的,算是相愛着的物質體現。
初戰告捷,路子允似乎就不再顧忌,行事上也自然灑脫起來。第二天送到西川家的除了玫瑰還有一輛凱迪拉克,照舊是送給謝清歡的。
路子允送花很剋制,不像其他人爲了表達洶涌濃烈的愛意,一出手就是九千九百九十九朵,幾乎要把人埋在花海里,要是不幸遇上個密集恐懼症患者,這段愛情立馬就要夭折。
路子允送的花,只有一朵,玫瑰,紅色的,帶幾片葉子,新鮮的,帶着水珠,彷彿是剛從枝頭剪下的。
劇組所有人的住宿都安排在扶風院。如果說昨天送出的第一朵還悄無聲息,那麼今天這一朵至少告訴了人們向來沒什麼緋聞的謝清歡有了追求者。
等看到凱迪拉克的時候,看向謝清歡的目光就有些意味深長了——且不說這車是什麼款型,送車送到日本來了,說明這位追求者是有點兒家底的,就不知道是不是先前跟謝清歡傳出緋聞的恆豐總裁了。
謝清歡在t市也有車,是輛帕薩特,從車型到性能,都略顯低調。但據季卓陽說是特別爭取的,算是對謝清寧這些年工作的肯定,謝清歡開着便格外的理直氣壯,也順手。因着這個原因,暫時也沒有要更換代步工具的打算。
路子允因爲前車之鑑對送出手的任何東西都十分謹慎。一輛凱迪拉克在他的眼中自然不算什麼,但謝清歡那麼個性子你要直接說送,不知道她要想成什麼樣子。
因此這車只說是借給她在日本的時候代步用,並不是將所有權劃在了她的名下。但這車送到西川家,還是引起了小小的轟動,連程逸辭的眼中都流露出了一點兒探究。
程逸辭人脈廣,知道的事兒也就稍微多一些。謝清歡明面上是個藝人,但她這些年被鼎星保護得太好,真計較起來,她也就算半個娛樂圈的人。她一向沒緋聞,但聯想近半年她身上的話題,這車背後的人就值得尋味了。
不管怎麼樣,程逸辭是不會輕易爲難謝清歡的。
謝清歡看着那車,微微皺眉。她是想着這趟來日本是爲了拍戲而不是遊玩,在出入上即便沒有受到限制也不可能十分寬鬆,隨着劇組活動的時候多。即便是得了空隙外出,路上也不缺出租車,又方便輕省。
私車反而麻煩不說,她學車拿到駕照統共也沒有多長時間,華國的交規跟日本的似乎也還有些不同的地方,送了車也照樣沒法開。
身經百戰的王牌助理蘇小姐表示她想得太多了。
果然,沒過多久,西川幸子就特意派了個司機來跟這輛車。
謝清歡不知道是所有的日本人都這樣熱情好客,還是單單西川家這樣,西川幸子作爲主人家,確實想得很周到。
對於路子允的心意,蘇諾只能說在他那個地位上,放下身段來討好人已經是難得了。考慮到了用車這一點,也算是極爲上心了。
因爲這次的片子全程在日本拍攝,參演的衆人事先都簽過了保密協議,劇組本身也沒有透露口風,程逸辭並不擔心會有記者突襲製造話題,所以沒有采用封閉拍攝。
西川幸子將這個宅子的三分之二騰出來給程逸辭的劇組用來拍攝跟住宿,相應的管理也是由她在統籌,有人送東西到劇組來,她並不會多說什麼,只是讓人留心檢查,不要讓危險的東西進到西川宅。
只是,東西是送給謝清歡的話,西川幸子就忍不住多關注了幾分——謝清歡同外界的聯繫緊密,若是在西川宅動手恐怕後患無窮。
而送玫瑰跟送車的不是同一人,但口風都很緊,西川幸子一時之間也查不出什麼來。
這一天,兩位男主角也都排開了檔期進組。兩人都生得十分英俊,男一號小田武司眉眼間略顯陰柔,男二號陳灃劍眉星目顯得英氣十足。兩人在氣質上又有一點隱約的相似之處,也許是角色上有些相通的原因。
因爲比預計的時間到得略晚,他們都誠懇地表達了歉意,還帶了小點心作爲禮物。
小田武司今年三十有二了,是出了名的逆生長藝人,瞧着纔剛二十出頭的樣子。他去年纔出演過一個高智商犯罪的精英,獲得了廣泛的好評,那部片子也打破了同時段收視率的記錄,日本媒體對他的期望很高,將他奉爲天王接班人。
陳灃也是有影帝頭銜傍身的,在演技上已經沒有什麼可以讓人挑剔的了,形象方面更是可雅可痞,能正能邪。
三個主角加一個重要配角見了面,小田武司不懂華語,英語也不十分精通,但尋常對話沒什麼問題。幾個人簡單的交流了一下。
除了謝清歡,其他三人跟程逸辭都是首度合作,但對於程逸辭在拍戲過程中的嚴厲也有所耳聞,對他的能力很是信任,因此對這次的新片也充滿了期待。
主演到齊,一切也都已經準備就緒,程逸辭嚴肅地發表了簡短的開機演說。小田武司身邊的助理小聲地翻譯給他聽。
《無間》的劇情並不複雜,雖然有黑幫元素,但世上浪漫佔了大半的篇幅。基調明朗清新,雖然結局讓人唏噓,但大混戰的場面幾乎沒有。
這樣的片子應該很快就能拍完纔對。
直到正式開始拍攝了,謝清歡才切身體會到爲什麼一個明明難度不高的現代劇預計拍攝週期會那麼長——程逸辭是個很有想法的人。問題是他的想法太多了,即興創作天賦又強。在保證劇本的核心劇情不變的情況下,其他的一些東西包括情感,在拍攝的過程中,隨時都在改變。
往往是拍了一點,就要停下來,等程逸辭琢磨修改劇本。因爲是即興的,有時候改過之後的表達並不那麼順暢,拍出來的效果就顯得有些古怪。等程逸辭有了新想法,再拗回去。
開拍的第一天,一共拍攝了七個小場景。就程逸辭以往的記錄來看,這樣已經算是十分順利的情況了。
蘇諾看在眼裡,暗暗鬆了口氣。照這樣的速度拍下去,預計的拍攝週期應該可以縮減一半了——一般來說,在資金,劇本跟人員都齊備的條件下,一部電影拍兩三個月就足夠了。
謝清歡卻遠遠沒有她這麼樂觀。程逸辭拍片,第一天那叫試拍。他當年拍《黑梟》,一共花了九個月,最具衝擊力的三幕拍了一個多月,相當於一個場景拍十多天。
人的精神要張弛有度纔不會出問題,長期緊繃在一種情緒上,也難怪謝清寧在拍完之後很長一段時間緩不過來。她本來就是容易入戲的人,陷入劇情太深總不是那麼容易拔腳出來。正巧趕上趙澤天撞到槍口上,景燁自然而然地就認爲是她受了刺激。
事實果然如謝清歡所料,第一天拍的內容在第二天被全部否定,程逸辭重整了臺詞,換了拍攝角度,重新再來。
第一天沒有林微的戲,都是謝清歡跟兩個男主角在練手,但她還是出現在片場,仔細觀摩着三人的表演。
在《無間》裡面,謝清歡扮演的賀明珠是絕對女主角,林微扮演的千原優子作爲重要配角,也可以算是女二號。林微這次的角色跟以往不同,與她本身的嫵媚跟嬌俏沒有意思關聯。
千原優子優雅美麗,是個很有能力的——瘋子。
千原優子是男一號山口御平的下屬,能力卓絕而又忠心耿耿。她暗中戀慕着他,卻無法將這愛意說出口。山口御平愛上了來日本尋求合作的賀明珠,這讓千原優子妒火中燒,暗中破壞秘密進行中的合作交易不說,還妄圖要賀明珠的命。
而這個時候的賀明珠,已經不是多年前那個熱愛音樂,對黑暗的陰影毫無所知的小女孩了,她經歷過奪權與殺戮,對鮮血並不陌生,對人命並不在意。
她已經做了賀家五年的話事人,由明轉暗韜光養晦,暗中整合父親的勢力,將賀家的軍火毒品線掌握在自己手中。
不僅如此,她已經長成十分美麗的女人,恬靜溫婉中帶着些許的嫵媚,懂得審時度勢,行事很是漂亮。這樣的女人,對於生於黑暗長於黑暗的男人,具有致命的誘惑力。
賀明珠的目的是促成合作,與山口御平不動聲色地交往着,夾雜着利益與私心,輕輕鬆鬆地就將千原優子激得幾欲發狂。
整部《無間》,只有千原優子對山口御平的愛是最純淨的,沒有摻進任何雜質。但這愛始終在她心底,沒有說出口,根本連萌芽都無,更遑論正常發展,千原優子在患得患失中思想漸漸扭曲。
林微要靠眼神跟些微的動作來表現出那種壓抑的濃烈的愛意以及心愛的人愛上了別人,即將失去他的痛心以及那個人不知好歹竟然踐踏自己心愛的人的心意的憤怒。
這並不容易。
在林微以往的角色中,不是沒有類似的,但表現的張力不夠,在同一場景中難免被其他人奪去光彩。
這個角色在細節上的演繹要求比賀明珠要高。
賀明珠戲份的衝突點在於以假亂真。她跟山口御平以及被派來臥底查毒品線的花椒之間,都有些感情,但這感情略有不同。
花椒在賀明珠奪權的過程中是幫了手的,在其後的五年也一直陪在她身邊,看她漸漸掌握賀家。但他在她的身邊,只是爲了獲知賀家的毒品網絡,將這個毒梟家族一舉拔除。
對於花椒,從懷疑他是臥底的那一刻,他們之間的裂縫只會越來越大。等到確認了花椒的身份,彼此之間的情義就變得十分可笑。
而山口御平是她日本之行的切口,她要在這裡清理門戶,且不願意沾上花椒的血,自然就要借旁人的手。
千原優子忍不住出手,花椒就首當其衝,在兩方的算計下身亡。隨後,爲了安撫賀明珠,千原優子被山口御平捨棄自裁而死。
到了最後,賀明珠成功促成了生意,連上了毒品網斷掉的這根線。而山口家浮出水面,進入了警方的視線。賀明珠順利脫身,解決了最爲貼近她的臥底,昔日的賀家漸漸復甦。
圈裡的人都知道林微是個花瓶,林微自己也知道。當她拿到這個劇本,她就知道,她的機會來了。
她重點看了謝清歡的表演,只是個小鏡頭,但她能看得出,那淺淡的笑意之後,是真正的涼薄。
林微狠狠握拳,目光沉沉:謝清歡,我絕不會輸給你的。咱們走着瞧。
第一天的拍攝順利結束,謝清歡沐浴完了坐在被子上擦頭髮,聽蘇諾道:“兩個消息,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先聽哪個?”
謝清歡正擦頭髮的手微微一頓,挑了挑眉:“先說好消息。”
“景總因爲個人原因,暫時離開鼎星。”
謝清歡還當是什麼讓她這麼神秘,原來就是這個:“這算什麼好消息?”
蘇諾笑道:“正所謂國不可一日無君,景總的那個位子太過重要,不能一日沒人。他這一走,歸期不定。鼎星的事兒也不能耽誤,所以他空出的職位由季哥暫代。”
謝清歡有點兒意外:“季卓陽能樂意?”
“他有什麼不樂意的,又不是讓他白乾活。”不僅不是白乾活,季卓陽頂了景燁的位子,在鼎星絕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謝清歡倒是覺得季卓陽接手景燁的工作,要兼顧工作的管理事物,剛開始的時候,恐怕會十分勞累。她挑起眼簾:“那壞消息呢?”
“景總先前帶着的蕭朗月跟顧裳一同劃到了季哥名下。”
“……”謝清歡嘴角輕輕一抽,“這算什麼壞消息?”
“不,我想說的不是這個。”蘇諾嚴肅道,“陸老闆對你的批示終於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