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唐摯看一眼謝清歡指尖挑着的和田玉手鍊,眉峰輕輕一動,讚許道:“眼光不錯。”
謝清歡聽了微微一笑。她在大雍的時候確然沒有什麼特別的喜好,但平日裡衣食住行所用的一應物件規格都極高,對於分辨器物的眼力還是有的。
更何況她在現世已經將近一年,對於奢侈品之類的東西也有了解。她笑眯眯將手鍊收了,狀若漫不經心地看向唐摯問道:“這次唐家成功收購秦氏,有意願在中醫藥方面繼續發展嗎?”如果沒記錯的話,易柏是專攻西醫的。
聽她這麼問,唐家父子三人臉上都流露出輕微的驚訝來。這半年來,他們跟謝清歡的接觸很頻繁,彼此之間的關係算是很親近了,但謝清歡說話處事都十分有分寸,自然而然地避開唐家的種種生意,這還是謝清歡第一次明確提及唐家的發展計劃。
彈指知道謝清歡跟路子允走得近,但對於她真正的身世並不十分了解,他略微一頓,才慢慢開口道:“歡歡,你是不是有什麼想法?”
唐非也眨巴着晶亮的眼睛看着她,一副十分好奇的樣子。
“尋醫問藥關乎人命,絲毫也不能馬虎,在這方面,我並不太懂,也沒有發言權,算不得是我的想法。”謝清歡輕輕搖頭,淡淡道,“我手上有一張調理身體的古方,是我上次回謝家大宅,在先人的筆記中找到的。因爲時間久遠,我自己又不在行,所以託關係找了個領國家津貼的國手看了,說是可行。不過其中有幾味藥材如今是不太好找了。”
“古方?”唐摯眼前一亮。
他之所以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千方百計地拿下秦氏,就是太清楚製藥業的高額利潤回報了。如今有錢人是越來越多了,生活水平提高了,人也就越發的惜命,各類高檔保健品都不缺市場,漢方養生的前景十分可觀。
經過國手肯定的方子,必定是合用的,其市場價值不可估量。
唐摯收購秦氏的時候,順便接收了研發技術人才,近半年是穩定期,能出點成績再好不過。謝清歡在這時候提出她的想法,實在是及時。
唐起的關注點跟唐摯略有不同,臉色頗爲詫異:“謝家大宅?”他的目光落在謝清歡臉上,彷彿是第一次見她似的,認真地打量着,沉聲問道:“融溪謝家?”
謝清歡還沒回答,唐摯火辣辣的目光就掃了過來。
“咦?”唐非疑惑地開口道,“融溪謝家不就是那個非常有名的——”說到這裡,唐非震驚地看向謝清歡,“原來,姐姐是謝家的人?”
謝清歡略一沉默,才輕輕點了點頭。
唐起就是隨意一猜,沒想到就猜中了,看向謝清歡的目光頓時有點複雜:“那謝持節大師是你的——”
謝家上一代只有兩姐弟,都成名極早。其中謝持節活躍在國內,跟軍政兩道的關係都不錯,據說還曾經教過路子允。當年他因爲飛機失事而去世,在頂層文化圈藝術圈引起了極大的震動。
融溪謝家,向來有書香豪門之稱。謝家人都執着地走自己的路,總能在自己選定的領域裡取得成績。
只是,謝持節如今若是還活着,也不到四十。而且,他去世的時候,並沒有結過婚。以謝家的家教,是絕不出現始亂終棄這種事的。
謝清歡笑了一下,仿若嘆息:“他是我的舅舅。”
謝清歡一直沒有辦法捋順謝持靜的形象,就是因爲這糾結的輩分關係。在大雍的時候,謝持節是她的祖父,然而在現世,這個身體不是原本屬於她的,謝持節又成了她的舅舅。
謝清歡對命理星象也有研究,只是沒有謝持節研究地那麼精深罷了。但穿越時空,異地重生這事,顯然是需要機緣的。她不清楚謝清寧準確的八字,但就生日來看,在命格上還是有些相合的。
唐起看着她風輕雲淡地笑,鄭重道:“歡歡,你知道融溪謝家這四個字意味着什麼嗎?”
融溪謝家,意味着在文藝圈超卓的地位,價值難以評估的財富以及人脈。早年謝持靜在國內的經營且不說,單說後來謝持節創下的局面,就足以謝清歡享用一生了。
也難怪謝清歡跟路子允走得近了,謝持節跟所有出身名門成就卓著的人一樣,喜歡聰明人,但他極少收徒,一般僅僅是指點一番,路子允算是個意外。這要擱在過去,這弟子跟外甥女,因着謝持節的紐帶,多半也是聯姻的好對象。
謝清歡如今的日子過得順風順水,跟陸展睿明目張膽地維護以及路子允暗地裡的保護脫不開關係,但這其中未嘗沒有謝家的影子。自她醒來,彷彿有一隻手無形中牽引着她,一層一層撩開身世的真相。
謝清歡靜靜地點點頭:“伯父,我都明白的。”
唐起覺得哪裡不對,略微皺了皺眉:“你已經知道自己是出身謝家,已經見過你母親了吧?她同意你繼續在娛樂圈?”
“伯父,我之所以在娛樂圈裡討生活,也是母親的安排。雖然我仍有些不理解其中的用意,但她總不會害我,想必也是一番苦心吧。”謝清歡淡淡一笑,“她幾個月之前在美國去世了,就地安葬在那邊。”
唐起聞言一愣,歉然道:“抱歉。”
謝清歡搖搖頭:“沒什麼。”
“真是沒想到,她還很年輕啊。”唐起的表情悠遠,嘆息道,“她當年可真是個文采風流驚採絕豔的人物呢。”
謝清歡面上神情不變,心中乾巴巴地腹誹:若是母親大人不是這樣的人,也不會招惹到道格拉斯家的那位當家人。
依照謝家人對感情的態度,謝持靜這一生必然只有卡爾·道格拉斯一個男人,她沒有結過婚,唯一的女兒養在萬里之外,她一個人過了一輩子。
唐摯沉默了片刻,才慢騰騰地開口:“歡歡,這樣吧,你把那古方給我,製藥那邊算你技術入股。”
謝清歡笑道:“大哥,你真的不明白嗎?我把那方子給你,一來是借你的手找齊草藥,二來你手邊有專業的技術人才,臨牀試驗上方便許多。這事算起來已經是互惠互利了。”
唐摯也笑了,眼中多了幾分暖意:“歡歡,這世上有個詞叫專利權,懂?”他看着不動聲色的謝清歡,轉向唐非道,“小非,給歡歡解釋一下,什麼叫專利權。”
唐非是個不經逗的,腦子清醒的時候是他大哥的忠實擁躉,簡直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步,嚴肅認真地對謝清歡道:“姐姐,這個專利權,簡單點兒來說,就是你手上的東西,能夠造福人類,完全可以以用來換取實際的利益,不必有心理負擔。”
專利權這玩意兒,單看字面意思也能明白了,謝清歡脣角輕輕一勾,看唐非這反應速度就知道剛纔心理師沒有說錯,他恢復地很不錯。謝清歡笑眯眯逗他:“小非厲害啊,連這個都知道。”
唐非一臉被表揚的歡脫樣,讓人完全想象不到他這樣的人在談判桌上是怎樣的德行。然而,在不久之後,這個滿眼純然天真的青年,在沒有正經念過書,僅僅被父親扶持過一年,就憑藉着野獸一般的直覺以及韌性,成爲商場新貴。
最後,在唐摯的堅持下,謝清歡擁有了盛天藥業百分之五的股份。
唐摯很清楚,今天他送出去的這百分之五的股份,對盛天藥業甚至是整個唐家的發展前景,都是極爲有利的。謝家的這一代,只有謝清歡一個傳人,她的身後還站着路子允。
這股份背後的利害關係,謝清歡只要略微一想就能明白了,因此也沒有推脫。她當初拿着這古方,就是要給路子允調理身體的,但凡是藥都有三分毒,路子允底子太薄,她不能不小心行事。
雙方說定,剩下的就是正常的法律文件的路子,再如何親近,白紙黑字才牢靠,唐摯在這方面向來慎重。
這次的慶功宴十分熱鬧,還有個小姑娘喝多了,抓着也喝了酒導致手軟腳軟的唐非火辣辣地表白了,她原本是打算強吻,結果因爲身高關係,只在唐非下巴上磕了個可愛的牙印。
經過半年多的修養,唐摯終於被准許飲用少量的不那麼烈的酒了,但因爲限量,他喝得相當不爽快。瞥一眼慘遭非禮的小弟,他十分不厚道地笑了,隨即撫了撫額——這個小笨蛋,一點兒警覺性都沒有。得虧這次是個小蘿莉,若是換了御姐,小笨蛋早被吃得渣都不剩了。
先前唐非情緒不穩,見天的傷春悲秋,時不時還會自殘,他就琢磨着得給他找個年紀稍微大一點兒,能照顧他的姑娘跟他作伴,所以唐非對溫小遙有好感,他並不反對。但溫小遙不願意跟唐非在一起。
如今唐非情緒穩定,做起事來也像模像樣,毫不拖泥帶水,很有幾分他自己的影子。唐摯便不急着他的婚姻大事了,畢竟他年紀還小,往後的路還長,會遇見真正喜愛的女子。
謝清歡坐在他身邊,並不怎麼開口,只優雅地吃着菜,看到他的神情卻是一笑——長兄如父,唐摯確實夠格。
密閉的房間裡,橫七豎八地躺着幾個黑衣人,早已氣絕身亡。
路子徴在門口看到這場景,眉眼間的那一抹意外顯得十分冷漠:“沒想到,花了大力氣培養,容寧竟然叛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