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的祭祖儀式不像古時候那麼隆重,自然也就沒有那麼複雜麻煩:年初一的早上,領着族人在祠堂裡給祖輩們上了香,磕頭致祭即可。
如今謝家嫡支除了謝清歡在沒有別人,謝十三跟謝十四都是守護者,所以謝正等人相對來說,算是比較親近的族人了,也都早早過來撐個場面。
對於他們,謝清歡倒是沒有特別的想法。
哪怕他們曾經暗暗打過謝家那些古物的主意,但是名不正言不順的,實在不足爲慮。更何況,上回他們來,未戰先縮,吃完飯便心急火燎地離開,也足以讓謝清歡看清他們——愛面子,有心沒膽。
謝清歡甚至覺得,他們那點覬覦之心,八成是在不知道她的存在的情況上滋生出來的。
跟重葬立碑那天不同的是,這次各家前來,都帶了孩子。
謝正之女謝瑤,今年二十一歲,正在大四的當口,夏天就要畢業,聽說在準備考研。
不知道是顧及着祭祖要來祠堂走上這麼一趟還是向來就是如此,她穿着格外素淡,面露矜持,眼中隱約含愁,瞧着是個很有幾分古典氣質的小美女。
謝君之子謝成澤,今年十四,還在念初中。大約是昨晚熬夜守歲了,他的眼睛下方掛着一圈淡青,看着沒幾分精神,只眉宇間那抹不耐帶着顯眼的活潑。
他這樣的少年人,總掩不去這個年歲所特有的銳氣。
謝瑜之女謝函,比他們兩個都要小上許多,如今才六歲,是個正當紅的小童模,長得很是可愛,瞧着又天真綿軟,一笑臉上便漾出兩個小酒窩來,彷彿要醉人。
孩子們也都知禮,見了謝清歡,都口稱姑姑,大大方方地拜了年。謝成澤表情有些糾結彆扭,聲音反而最響亮。
謝清歡笑眯眯應了,將事先準備好的紅包拿出來,一人給了一個。
謝瑤猶豫了一下,挑起眼簾飛快地看了謝清歡一眼,這才接過去,輕聲道了一句:“謝謝姑姑。”
謝成澤還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接過紅包揣進兜裡,不耐煩地道:“謝謝。”
謝清歡輕笑一聲,看着他耳尖瞬間紅了。
謝函雙手接了紅包,甜甜地道了謝,將紅包交給杜若,讓她先幫忙保管,她自己則膩在謝清歡身邊,伸出一隻小手指,指了指謝清歡,又點了點自己的鼻子,笑眯眯道:“姑姑跟我,咱們兩個是一夥的呢。”
謝清歡先是一愣,隨即明白過來,擡手輕輕撫了撫她的頭頂,觸手一片柔軟:“做小模特辛苦嗎?”
謝清歡重生以來,拍戲都是在當時令裡,即便是古裝,也不過多出一兩層,沒有過夏天穿棉,冬天泡冷水溝的經歷。但謝清寧的記憶裡有一些這種場景。
童星出身,起點是相對高一些,但真正在圈子裡混出頭的也沒幾個。很多人年歲稍大的時候,也還是選擇回學校去念書。
謝函有杜若把關,對代言跟廣告都十分挑剔,因此工作量並不大,聽謝清歡問,便搖搖頭,笑得眉眼彎彎:“不辛苦。”
杜若在一旁笑道:“這孩子,打小就好動,一點兒都不閒不住。原本只是臨時幫一個朋友的忙,誰知道反響不錯,莫名其妙地就有了點小名氣,陸陸續續又有些人找上門來。”
謝函一炮而紅,是因爲給國內一家很有名氣的童裝品牌做了小模特。這年頭生活水平提高了,家長們都捨得給孩子花錢。
當初給那個品牌拍攝的攝影師是羅雲葉的業內好友,羅雲葉自然也知道這事兒。她還沒有孩子,對謝函這個年歲的小蘿莉很是喜歡。
聽到杜若這當親媽的這麼說,也笑了:“你快別謙虛了。雖是無心插柳,但我聽業內的朋友說,小函鏡頭感很不錯,也不怯場。也許天生是吃這碗飯的。”
杜若嘆了口氣,悠悠道:“這個行業,就是吃青春飯的,常青的又有幾個。我只願我的孩子能快樂成長,也不求她多麼能幹。等她大了,能分得清是非了,讓她自己選好了。”
謝清歡將謝函攬在懷裡,只是靜靜聽着,並不輕易搭話。謝函年紀還小,哪怕只是做童模也還能做上號幾年,到時候若真有什麼想法,再想也不遲。
謝函知道謝清歡是個明星,她有看到謝清歡做代言的產品廣告。但她年紀還小,而謝清歡賴以成名和封后的兩部片子,都是黑色幽默且帶血腥打鬥的,不適合小孩子看,所以謝函並不清楚謝清歡的作品。
偏偏她人小鬼大,還一本正經地跟謝清歡探討廣告拍攝技巧,童言童語也頗討人喜歡。
大人們倒是知道一些,但他們不會主動提起這個。說到底,他們跟謝清歡也是纔剛開始走動,並不那麼熟悉,也就不知道她的雷點,多說多錯的道理他們還是懂的。
到吃飯的時候,謝正等人才知道今天是謝清歡的生日。坐在席上,頓時有些尷尬起來:“這……你看我們這才知道,都沒有給你準備禮物,是我們疏忽了。”
“說這個就太客氣了,”謝清歡笑着擺了擺手,“今天你們能來,我已經很高興了。”
謝正端着酒杯,起身道:“既然這樣,我就敬你一杯,祝你生日快樂,心想事成。”
謝正起了身,其他人自然也不好坐着,一起舉起了手中的杯子,有的是酒,有的是飲料:“祝心想事成。”
“多謝。”謝清歡笑了笑,將酒杯湊到脣邊一飲而盡。
衆人又都坐下,只有謝成澤還站着。
謝君皺了皺眉,喝道:“成澤,坐下!”
謝成澤看他一眼,並沒有聽話地坐下,反而看着謝清歡,淡定道:“我有準備禮物。”
“什麼?”謝君一臉驚愕,“你準備了禮物?”
“咳咳,”謝成澤清了清嗓子,面上看着十分鎮定,他挪開椅子,邊向謝清歡走去,邊從大衣內的口袋裡摸出一個信封來。
信封是素雅的淡綠色。
謝君捏緊了手中的筷子,突然有點緊張起來——這混小子如今在叛逆期,專門喜歡年紀比他大的御姐,這該不會是一封情書吧?
正想着,謝成澤已經走到了謝清歡身邊,將手中的信封雙手呈上,一直不耐煩的表情都繃了起來,口氣硬邦邦的:“給你的。”
謝清歡接過來,看着他緊張的表情,不由微微一笑:“謝謝你的禮物。”
“不用。”謝成澤口氣仍是硬邦邦的,又咳了一聲,看一眼謝清歡,目光立即挪開,“你不打開來看看嗎?”
謝清歡原本打算吃完飯再拆,聽他這麼說,不動聲色地問道:“可以現在拆?”
“當、當然。”
謝君看着謝成澤,在心中默默掀了張桌子。
沈慧敏則帶着幾分期待——謝成澤這孩子雖然淘了點,平日裡對着她言語上也各種不耐煩,但實際行動還是很體貼的,她生日的時候從不忘準備禮物。
這次沒有注意到謝清歡的生日,確實是他們疏忽,幸好有成澤寶貝。
不光是謝君夫妻倆,其他人的目光都落在謝清歡手中的淡綠色信封上。
“好吧。”謝清歡微微頷首,從謝十三手中接過拆信刀,小心地將信封拆開。
取出來一看,是個音樂卡。
不是情書!謝君心中暗暗鬆了口氣,決定以後必定要好好管教這小子。喜歡御姐沒錯,但問題是,你配得上御姐嗎?
謝清歡打開音樂卡,就聽到一段熟悉的旋律,正是那首《山河》。
音樂卡里還寫了一段祝福的話,大抵是祝工作順利,身體健康。就謝清歡的眼光來看,字寫得着實不怎麼樣,但禮物輕重勝在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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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謝清歡還是很認真了說了一聲:“謝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
“不、不用。”謝成澤摸了摸鼻子,匆匆說了一句,“你喜歡就好。”說着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
到了這會兒大傢伙都明白了,這哪兒是給家中長輩準備禮物的,這就是個追星的。
不由啞然失笑。現如今的年輕人,誰沒個偶像啊。
謝正看一眼謝清歡,悄然隱去了眼中的一抹複雜。
今天是謝清歡生日,廚房特意給她準備了一碗長壽麪,裡面還臥了個蛋。
吃飯早飯,大家都還有其他的安排,謝正等人就告辭離開。謝成澤見縫插針地請謝清歡簽了幾張明信片,依舊掛着一臉不耐煩的表情走了。
謝清歡也準備回t市了,阿伊蓮跟托馬斯昨天夜裡從歐洲趕到了半月灣豪宅,一大早就跟謝彥一起發了拜年短信過來了。
謝十四不清楚道格拉斯家的事,卻也知道謝清歡不止是謝家的人,既然父族的親戚在,也不好留她。反正現在通信發達,想要探討學問,也方便得很。便問謝清歡要了郵箱,又將先前就列好的書單給了她——單看史書到底是單薄了些。
謝清歡接過來收好,便帶着謝十三啓程返回t市。
融溪距離t市不遠,開車也就兩三個小時的路程,過年期間路上車多,爲了安全起見,速度自然也快不了。
謝清歡在車上無事,拿出書單來看,發現謝十四還細心分了類,心中很是滿意。
這時候,她的手機提示音響起,是短信。
點開來,卻是一句——嫁給他,死。
謝清歡看了,卻是微微一笑,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情敵?
看看那條沒有署名,顯然也不屬於通訊錄好友的短信,心中輕輕一嘆,還是個藏頭露尾的‘情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