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蘇沐話音未落,孟青流已經長身而起,身下的椅子與地面強力摩擦發出了刺耳的一聲響。
他皺着眉,眼中滿滿的盡是難以置信:“蘇、蘇姨,小舅舅爲何要你傳這種話?”
路家七爺一向低調,神秘莫測,對女色更是淡薄,如今傳出這種話來,難免讓人驚疑,揣度他的用意。
蘇沐知道自己方纔的話,會讓在座衆人錯愕,卻沒想到孟青流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且反應這麼大。要知道孟青流打小就是個乖小孩,性子溫和靦腆。平日裡若是與林天華一起,那麼,出頭的定然是林天華。
如今林天華尚未有所反應,孟青流倒先動了。
蘇沐心下微微一動,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目光忍不住在謝清歡臉上溜了一圈。這姑娘生得鵝蛋臉,杏眼小嘴,瞧着也不是什麼傾國傾城的顏色,孟家這小少爺此刻出頭,是對她有些意思吧?
像孟青流這種軟綿綿又有些天真的性子,有了喜歡的人,知道替她出頭,這種擔當,在她看來固然還幼稚了些,但已然是長足的長進了。
真是可惜,七爺看上眼的人,絕不容他人染指的,就算是嫡親的外甥也不行。
相比於孟青流的激動,林天華則悄悄撫了撫額。他知道小舅舅對謝清歡有些興趣,卻沒料到他出手這麼快。如果來傳話的是路小心,這事兒還有幾分轉圜的餘地。但來的是蘇沐,那麼等於說路家所有明面上的勢力都已經得到了消息。
小舅舅這是在——宣示主權。
小舅舅掌路家權柄,這些年來,身邊差不多年歲的女人只有路小心一個。
而路小心的身份極爲特殊,擱古代她就是個貼身侍女兼心腹。她原是小舅舅一時心血來潮撿來的小孤兒,但她這人向來知道上進,又甚是知恩,曾爲小舅舅擋過一劫,路家上下當她是半個小主子。
謝清歡這情況顯然不同。小舅舅對女人的興致極爲淡薄,也不屑在感情方面虛與委蛇,他一旦對哪個女人有了興趣,並傳了話要保,那麼透漏給整個路家的信息就是——這位,十有八九是未來主母。
林天華瞥了孟青流一眼,心中微微一嘆——這呆瓜的愛情萌芽,已經被掐死在搖籃之中,沒機會茁壯成長了。
孟青流顯然也清楚這一點。
蘇沐看着孟青流失魂落魄的表情,也頗爲感慨,七爺這話一旦傳出,謝清歡作爲路家未來主母的第一人選,就不是孟青流可以肖想的了。
任西東琢磨了一下那傳的話,看向謝清歡的目中滿是複雜,心中又隱約覺着又酸又澀又失落。
他與謝清寧一起,也不過三個月。這短短的不到一百天的時間裡,是他一生最爲輕鬆愜意的時候。沒有任家三少的光環,沒有傲人的學歷,沒有萬貫家財,只有她不介意。
她在金錢方面並不寬裕,精神上卻十分富足。跟她在一起,能忘卻歲中天長,日子尋常卻不覺得無聊。
是他,先選擇了放棄。
而今,她改了名字重頭來過。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她的身邊,有了別的男人。
謝言墨看向謝清歡的目光悠忽一閃,卻平靜地沒有一絲異樣——如今圈子裡的小姑娘,倒是一個比一個厲害啊。
陸臨方纔被蘇沐的目光誤傷,又見謝清歡站起身,還以爲蘇沐來者不善。如今看來,這謝清歡倒確實是有些能耐。
路家的七爺還不到而立之年,在T市已經是傳奇般的人物了。有這樣的人罩着,謝清歡何愁不紅。
不,她哪裡還需要演戲?
顧裳擡眸,細細看了謝清歡一眼,小心翼翼地掩去眼中的一絲莫名。
跟這幾人相比,蕭朗月的反應則是慢了不止一拍。她初初聽到蘇沐的話,頓時愣了,這會兒才反應過來,怒氣騰騰地站起來,也不知道害怕,冷冰冰問道:“七爺這是什麼意思?”
蘇沐饒有興致地看她一眼,這小姑娘倒是有些意思,自己明明怕得很,卻還硬要替朋友出頭。她的神色和緩了些,淡淡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蕭朗月一聽,心頭一把邪火直往頭上竄——SHIT!這幫子有錢有權的男人真是防不勝防!
謝清歡面上的表情不變,聲音卻冷了八度不止:“七爺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想我日後也沒什麼機會在路家的產業消費了。”
“謝小姐真是太天真了。”蘇沐看向她,淡淡一笑,“路家的產業遍佈各行各業,就拿T市來說,只要七爺願意,這整片地兒上都可以是路家的產業。”
她這話說得狂妄,但與座的每個人都知道她說的是實話。
謝清歡挑了挑眉,目中一片清冷:“那又如何?我與路七爺不過一面之緣,些微交情,尚不足讓我厚顏白吃白拿路家的東西。”
蘇沐聞言略一頓,她原以爲照路子允的性子,能引起他的興趣,彼此之間起碼有些熟悉,卻沒想到兩人僅有一面之緣。而謝清歡此刻面上雖然還帶着笑,但從說話的口氣中不難聽出一絲不耐與憤怒。
這些年來,上趕着倒貼也要扒上路家這棵大樹的人實在是太多,她料想謝清歡一個小小的三流演員,聽了七爺的傳話,起碼得歡欣鼓舞,從此趾高氣揚。
卻不知道謝清歡此時心中怒火幾乎滔天了。謝家爲大雍世家之首,傳承百代,族中子弟的前程聲名,全靠自己來掙,流過血流過汗,才知道世事不易,於自身成就倍加珍惜。
同樣,這一世,她選擇了作爲一個演員,從不曾打算依靠任何人。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是她自己將要掙下的前程,不需要任何人來給她鋪路,不需要任何人給成就捷徑。
流過血,流過汗,拼盡全力奮鬥過,才能真正體會這份工作帶來的榮耀與快樂!
路子允傳話,不論是出於什麼目的,都毫不疑問觸了謝清歡的逆鱗!
蘇沐眼見謝清歡目光越來越冷,眼睛略微一眯,故意道:“這是七爺的恩賜。”
下一秒,怒浪如濤撲面而至,竟硬生生壓下了她的氣場,而謝清歡眼簾輕挑,目中已無一絲溫度,冷漠地拋下兩個字:“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