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禪氣得臉色通紅。
丞相信誓旦旦,說一定能把魏霸幹掉,而且做得天衣無縫,不會惹火燒身,他才答應丞相的。結果丞相天衣無縫的計劃一塌糊塗,人死了,詔書落入了魏霸之手,輸得底褲都沒了。
輸也就罷了,正當要丞相來收拾殘局的時候,丞相歸天了。
那這爛攤子誰來收拾?
劉禪瞪着蔣琬等人,氣不打一處來。這時候了,居然還敢來討要諡號。你們當朕是傻子?討要諡號是假的,要他承擔責任纔是真的。如果給諸葛亮一個惡諡,這些人肯定不答應,可是給諸葛亮這一個好諡,不用說,那就是承認刺殺魏霸的事是天子乾的,丞相不過是個執行人罷了。
如此一來,他劉禪就成了主要責任者。
最讓劉禪生氣的,卻是諸葛亮臨死前上的那一份表。
那份表,詳細的分析了魏霸的反應手段,力證魏霸有備在先。而有備在先,正說明他早有不臣之意。既然有不臣之意,那麼當然應該除掉他。即使這次失敗了,也不能退縮,必須再接再厲,做好最壞的打算,儘可能的團結身邊的人,以維護大漢的最後一點薪火。
最壞的打算就是以關中爲根基,以隴右爲後援,以成都爲後備,準備與魏霸全面開戰。
團結身邊的人,自然是蔣琬、張裔、姜維等丞相府的人,然後再加上驃騎將軍吳懿之類。
諸葛亮最後說了一句。天意不可測,事在人爲,於今之計,只有堅持下去,才能保住大漢的一點希望。如果退縮,或者自折臂膀,那就真是無可挽回了。
一看到這份遺表,劉禪就有殺人的衝動。他恨不得把眼前的這些人全殺了。可是他知道,如果他真想這麼幹,死得最快的肯定是他。
別看諸葛亮死了。可是長安城有點實力的人。都是諸葛亮安排的人。他在外領兵作戰的時候沒打過什麼提得上嘴的勝仗,可是他在朝廷的部署卻總是滴水不漏。
長安的主要兵力掌握在姜維手上,禁軍掌握在馬承的手上,另外一支數得上的力量則掌握在驃騎將軍吳懿的手上。這些人。是不是和諸葛亮一條心。劉禪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跟他們不熟。
要鼓動他們反對諸葛亮一黨,幾乎是做夢。特別是主要兵權掌握在姜維手上的時候。
劉禪很鬱悶,不過,他也不是一點招也沒有。
“趙老將軍於朕有救命之恩,他尚未有諡,你們也一併議一議吧。”劉禪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至於晉王的事,都不過是風言風語,現在誰有證據?別急,再等等,再等等,別又搞錯了。”
不等蔣琬等人反駁,劉禪站了起來,一溜煙的跑了。
蔣琬等人目瞪口呆,卻又無話可說。是啊,趙雲死在前面,諸葛亮死在後面,趙雲還沒有賜諡,先說諸葛亮,好象不太妥。再說了,青州還沒有消息傳來,魏霸究竟是要矛頭指向丞相,還是指向天子,現在還說不準,急着讓天子下詔,好象是太急了點。
蔣琬等人無果而終,各忙各的去了。
……
劉禪一口氣跑到張皇后的殿中,氣喘吁吁的說道:“皇后,皇后,出事兒啦,出大事兒啦。”
“出什麼大事兒?”張皇后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不就是魏霸那點事兒嘛。”
“那點事兒?”劉禪瞟了張皇后一眼:“皇后,你是不是知道什麼,這麼有把握?”
“我能有什麼把握。”張皇后笑了起來:“我一個婦道人家,小時候不出家門,嫁給你之後,不出宮門,眼界就這麼大,說起來還沒有我妹妹星彩的見識大,能有什麼把握。”
劉禪眼珠一轉,口音就有些不對了。“對喲,星彩嫁給了魏武,張家和魏家也是親戚呢。”
“我張家和魏霸是親戚沒錯。”張皇后放下了手中的東西,拉起劉禪的手拍了拍:“不過呢,你也別忘了。我現在嫁給了你,就是你劉家的人,也就是說,你和魏家也是親戚。只是以前你自認爲是天家,不屑和臣子結親,所以不往那方面想罷了。”
劉禪縮了縮脖子,訕笑道:“我這個天家,現在也落到凡間了。不知道魏霸會不會認我這個親戚呢。”
“放心好了,魏霸就是有天大的野心,他也不會比曹丕更下作吧。敢殺天子的人,也只有項羽那樣的莽夫。即使是項羽,也不敢親自下手,只能派英布暗中做鬼。”
劉禪的眼睛亮了起來:“這麼說,我不會死?”
“不作死,就不會死。”
“什麼……什麼意思?”
“星彩聽魏霸經常說的一句話。”張皇后笑笑:“天作孽,猶可活。陛下只要安分守己,至少還能做個山陽公。自作孽,不可活。陛下如果再被那些人糊弄,可就說不準了。”
劉禪撓了撓頭:“那……朕該怎麼辦?”
“慎言慎行,聽天由命。”張皇后笑了起來:“陛下,安心等着吧。”
劉禪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過了片刻,他站了起來,轉了兩圈,忽然說道:“皇后,我覺得你說得對,魏霸殺我的可能性不大,可是姜維……就說不定了。我得把你羽林騎調到身邊來,董允是丞相的人,我不能讓他負責宮裡的郎官。”
“暫時不要動董允。”張皇后搖搖頭:“讓安平王入宮陪駕吧,讓他把王后帶來,正好給我做個伴。”
劉禪連連點頭。王后馬文姍是馬承的妹妹,有了她在宮裡,馬承也許可以拉攏過來。而這樁婚事又是丞相安排的,應該不會引起董允等人的反對。
劉禪立刻派人去辦。
……
臨淄,魏霸居中而坐,費禕在一旁相陪。郭立坐在右首,郭修坐在他右側。
使者刺殺不遂,郭修有功,郭立叔侄成了晉王的座上客。郭修從容不迫,郭立卻是憂懼不安,不知道哪一天魏霸知道了真相,笑臉會變成惡臉,一刀砍下他們的首級。
“二位,這些天,府裡事多,實在是騰不出時間。”魏霸笑眯眯的說道:“今天請二位來,一是向郭君致謝。若不是你通風報信,今天我怕是不能坐在這裡了。”
郭修微微一笑,躬身道:“大王,吉人自有天相,又豈是些許宵小能傷得到的。”
“哈哈哈,我是有貴人相助。你郭奉先,就是我的貴人啊。”魏霸哈哈大笑,讚道:“你的丹青之術是從哪裡學來的的?我看你繪的楊熊面容栩栩如生,足以入名家之列啊。”
“當日匆忙數筆,不能盡心。”郭修笑道:“哪天待我從容運筆,用心畫一副,再讓大王鑑賞一番。”
“好啊。”魏霸撫掌笑道:“那我就等着看你的丹青妙筆了,如果確實好,我還要請你給我的家人畫像。當日先父戰沒,唉……”魏霸嘆了一口氣:“現在連個遺容都看不到,着實讓人想念啊。”
郭修大喜。他當初故意給魏霸一張楊熊的畫像,就是爲了展示自己的丹青之術。如果能給魏霸的家人甚至他本人畫像,他也就多了一個和魏霸接觸的藉口。這樣一來,刺殺的機會就更多了。
“敢不從命。“
郭立更是憂心沖沖。他能猜得到郭修此舉用心所在,只是他攔不住。名義上他是主使,可是在刺殺魏霸這件事上,他卻連副使都算不上。
“不過,畫像的事暫時放在一邊,我們還是先談談國事吧。”魏霸擺擺手,言歸正傳:“我已經託文偉轉告二位了,我的意思,你們想必也明白。既然還想保留魏郡作爲封地,那就不要再猶豫了,有爭議的地方稍後再說,冀州暫時不說,幽州、兗州和幷州,你們還是先讓出來的。”
魏霸頓了頓,又道:“特別是洛陽,你們是必須讓出來的。你們也知道,我被封爲晉王,晉在幷州,你們不讓出洛陽,我怎麼去幷州啊。晉陽是我的封國,也不能總讓司馬懿佔着,要不然我這個晉王多沒面子。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
郭立、郭修互相看了一眼,郭修站起來說道:“那大王是同意我們的要求了?”
“基本上,我可以接受你們的條件。只是有些細節,還有待商洽。”
“什麼樣的細節?”
“你們要在現有魏郡的基礎上,再增加幾個縣,向吳王看齊,倒也不是不可以。可是增加哪幾個縣, 我們有不同的看法。”費禕站了起來,接過話頭:“大王的意思是,既然你們要向吳王看齊,那是不是應該把險阻之地讓出來?吳王稱臣之後,可是將武昌拱手相讓的。你們現在不僅要佔着鄴城,還要佔着通往壺關的要道,這恐怕不太行。爲了能讓你們回去好交差,大王決定,可以用廣平或者陽平的數縣來換取此地,你們看……”
郭立還在猶豫,郭修已經點頭同意了:“多謝大王體貼。不過,這與當初的命令有些出入,我們還要請示一下天子和太后才行。”
“那就事不宜遲,你們儘快上報洛陽吧。”魏霸笑道:“我還等着去長安報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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