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真低估了魏家武卒的兇悍。他原本以爲魏延只有兩千人,偷襲得手之後,放幾把火,殺幾個人,已經算是難能可貴,既然自己開始指揮大軍進行反包圍,他就應該倉皇而逃纔對。可是他沒想到,面對四周的喊殺聲,魏延根本沒有逃跑的意思,反而變本加厲,帶着部下迎向了剛剛從正門衝出去的夏侯霸。他身後的魏家武卒紛紛將手中的火把扔向身邊的糧堆,然後舉起戰刀,撲了上去。
“殺!”魏延一刀當先,直奔夏侯霸,隨着一聲怒吼,手中的戰刀電然而下。夏侯霸舉盾相迎,同時劈出一刀,直奔魏霸的左肩。
“當!”一聲轟鳴,魏延一刀砍在夏侯霸的盾牌上,一股大力傳來,夏侯霸悶哼了一聲,不由自主的連退兩步,手中的戰刀也丟去了準頭。
魏延一擊得手,更不饒人,一口氣連劈三刀。夏侯霸不敢怠慢,顧不上反擊,雙手舉盾相迎。三聲幾乎連在一起的巨響之後,夏侯霸手中的木盾發出一聲脆響,裂成四片,只剩下一個把手還握在手中。眼看着魏延又是一刀砍了過來,夏侯霸大吃一驚,忍不住發出一聲厲嘯,奮力將殘餘的把手向魏延砸去,然後雙手舉刀,向魏延一刀劈下,竟是一個兩敗俱傷的狠招。
魏延冷笑一聲,揮起手中的盾牌,磕飛把手,同時架住了夏侯霸手中的戰刀,飛起一腳,踹在夏侯霸的小腹上。將夏侯霸踢得倒退兩步,痛苦的彎下了腰。
親衛們大驚失色,紛紛涌了上來,圍着魏延大砍大殺。
魏延夷然不懼,左盾右刀,連砸帶砍,頃刻間連殺五人,勢如猛虎,勇不可當,殺得夏侯霸的親衛狼狽不堪。節節敗退。
“搶城!”魏延舉刀大吼。
“搶城!”魏家武卒齊聲怒吼,一起發力,向城門猛衝。
魏軍駭然變色。他們被蜀漢軍的殺氣鎮住了,兩千人襲擊一萬多人,居然還要搶城?這聽起來很荒謬,可是看起來卻沒那麼荒謬。魏延一個照面擊傷了夏侯霸,硬是堵得剛剛從城門裡衝出來的夏侯霸所部步步後退,不斷的向城門逼近,大有搶城的架勢。
不僅是魏軍將士被魏延的氣勢嚇住了。就連城牆上的曹真也吃了一驚。蒲城不夠大,裡面只駐紮了三千多人。如果讓魏延殺了進來,到時候就算全殲他們,損失也必然慘重,更有可能自己這個大將軍都會死在城裡。他二話不說,立刻下令關閉城門。
轟隆降的巨響響起,城門轟然關閉,不僅將魏延等人堵在了城外,就連夏侯霸也堵在了城外。
魏延放聲大笑,在火光中。他舉起戰刀,直指城頭的曹真:“懦夫,敢來一戰否?”
曹真面色鐵青,舉手下令:“弓弩手,射擊!”
弓弩手一聲令下,涌到城邊,全力射擊。
魏延雖然勇猛。卻也不傻,知道想赤手空拳的強攻蒲城是不可能的。他之所以做出這個姿態,不過是逼曹真關閉城門,以免裡面的援軍源源不斷的衝出來。目的已經達到。他也不再戀戰,立刻下令撤退。
“噹噹噹——噹噹噹——”清脆的銅鑼聲響起,正追得對手豕突狼奔的魏家武卒立刻放棄了所有的攻擊,迅速集結,互相掩護着退出火光熊熊的曹軍大營。他們來得突然,退得同樣突然,沒等魏軍反應過來,他們已經消失在黑暗之中。
此時正是寅時初刻,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那些被大營裡的火光照得眼花的魏軍將士根本看不清沒有一枝火把的蜀漢軍在什麼地方,有一些人追了過去,還沒跑出百步遠,就被一陣亂箭迎頭射倒,箭雨密集而凌厲,彷彿黑暗中潛伏着數百弓弩手似的。
夏侯霸這時才緩過勁來,看着大營中的火光,他暴跳如雷,不等城頭的曹真下達命令,他就重整殘兵,舉起火把,追了下去。曹真阻攔不及,只得下令重新打開城門,並派被堵在城裡的騎兵出城追擊。
騎兵舉着火把,魚貫出城。馬蹄聲如鼓鼓雷霆,捲過每一個人的耳際。這些騎兵都是曹魏中央禁軍中的精銳,這些天又經常在城外奔馳,對地形非常熟悉,即使是夜晚,他們也能控制着戰馬,一路放馬狂奔,很快就超過了追擊的夏侯霸,然後又看到了前面匆匆逃跑的蜀漢軍人影。
“追上去,殺光他們!”騎司馬怒吼道。
“殺光他們!”義憤填膺的騎士們齊聲怒吼。
他們再次猛踢戰馬,加速奔馳,眼看着越追越近,敵人的喘息聲似乎都能聽到,他們舉起了手中的戰刀,端平了長戟,加快馬速,向前衝了過去。
就在此時,衝在最面的一匹戰馬忽然悲鳴一聲,馬失前蹄,栽倒在地,馬背上的騎士猝不及防,騰雲駕霧的飛了出去,撲通一聲摔倒在地。
沒等其他人反應過來,又是兩匹戰馬摔倒,緊接着又是兩匹。
“小心,有埋伏!”騎士們一邊勒住繮繩,一面高聲大叫,提醒後面的同伴小心。可是他們急速奔馳之下,哪裡又來得及收住腳步,接二連三的巨響中,十幾匹戰馬摔倒,原本流暢的隊伍頓時變得凌亂不堪。
“戒備——”僥倖沒有摔下去的騎司馬一邊極力控制着戰馬,一邊高聲吼叫道。
沒等他的吼聲傳到每個人的耳朵裡,一陣陣凌厲的嘯聲從黑暗中傳來,迅速接近。
“嗖嗖嗖!嗖嗖嗖!”
一枝枝利箭從黑暗中疾飛而至,射在騎士的身上,射在戰馬的身上。騎士慘叫,戰馬悲鳴,原本就混亂的局勢更加混亂不堪,不管騎司馬如何厲聲吼叫,也無法讓局面恢復平靜。
一匹匹戰馬倒下了,一個個騎士倒下了,慘叫聲,馬嘶聲,混成一片。掙扎的戰馬和騎士在零星的火把照耀下,顯得非常悽慘。
而遠處的黑暗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恢復了平靜,好像亙古以來就沒有改變過一樣。
夏侯霸帶着人趕到,看到眼前這一幕,不禁倒吸一口涼氣,他看了看遠處的夜色,不敢再追了。
三裡以外,魏延嘴裡咬着一根竹枚,沉默的迅速前行。魏家武卒們在他身邊沉默的前行,沒有一個人說話,即使是在快速奔跑,他們的腳步聲依然近可能的輕。在他們每一個人的腳上,都是一雙厚厚的草鞋,雖然不能完全消除腳步聲,卻很好的掩飾了大軍的行蹤,給追擊的敵人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阿爹,太過癮了。”魏武趕到魏延身邊,拿下嘴裡的枚,聲音壓得低低的,卻掩飾不住興奮。這一次,他算是服了老爹,四千人突襲一萬多人的魏軍主力,老爹居然沒有一擁而上,而是把四千大軍分成了四個部分,兩千最精銳的武卒衝擊魏軍輜重營——斥候早就打探過了,那是魏軍最弱的一部分,營裡大部分是剛剛趕到的河東郡兵,不僅實力最差,而且遠道而來,身體疲憊不堪。在兩個側門各安排了五百弓弩手,負責攔截要出城的援兵,不用上前廝殺,只用弓弩招呼,剩下的一千人埋伏在撤退的道路上,做爲接應。
原本魏武對這個安排很不以爲然,在他看來,留下一半的人接應未免太過謹慎,最多留五百人就夠了,剩下的人全部殺到敵軍大營裡去,全力一擊,然後全身而退,那多爽快啊。
不過,從整個戰事的經過來看,如果沒有埋伏在城門外的弓弩手,敵人從側門出來的騎兵肯定會擋在他們身後,他們要想如此順利的突圍簡直是癡人說夢。而一旦陷入魏軍的合圍之中,就算魏家武卒再精銳,不損失一半人,恐怕也逃不出來,哪裡能像現在這樣輕鬆。而沒有那埋伏在撤退路上的一千人,他們遲早也會被魏軍的騎兵追上,損失同樣會非常慘重。
“現在不覺得老子膽小了?”魏延瞥了他一眼,冷笑一聲。
“我從來沒覺得阿爹膽小。”魏武嘿嘿一笑,將竹枚放回口中,以示談話結束。他可不想被老爹罵兩句。不過他的嘴脣剛碰到竹枚,隨即又發現大軍的行進方向不對。要想回到潼關,他們應該是向南纔對,可是他們現在卻是向東。他大惑不解,連忙問道:“阿爹,我們這是去哪裡?”
“去張陽池,燒船。”
魏武愣了片刻,突然爆了一句粗口:“靠,阿爹,我實在是太崇拜你了。”
魏延冷笑一聲,嘴裡叨着竹枚,說話卻是清清楚楚,字字透着說不盡的殺氣。“等我燒了他們的船,我看他們還怎麼過河,就算他們有十萬大軍,能泅水渡河嗎?”
魏武贊同的嘿嘿一笑,連連點頭,邁開大步,跟着大軍向張陽池飛奔。這就是他和魏霸的區別了。別看魏霸練武也很刻苦,攻擊也非常犀利,可是要像魏武這樣先急行軍五十里,然後再和魏軍廝殺半個時辰,還能像個沒事人兒似的急行軍,他可做不到。
不僅魏霸做不到,絕大多數人都做不到,能做到的只有像魏武這樣從小就苦練不輟的魏家武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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