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昇仙山的時候,打前站的魏興來報,前面有很多車駕,似乎有人正在萬頃池遊玩,把路都堵住了,是不是換一條路?
魏霸對成都沒印象,這一次來,就像劉姥姥進大觀園,根本摸不到頭緒,對魏興說的萬頃池什麼的,他一點概念也沒有,很自然的把目光投向了費禕和馬謖。
費禕沉思片刻,搖搖頭:“不可能,端午已過,還有什麼人在萬頃池遊玩,而且還是這麼多人。我們繼續向前走,順便去看看是怎麼回事,如果是有人違反法紀,非法聚遊,也好報與丞相得知。”
魏霸當然沒有意見。馬車重新起動後,他好奇的問費禕道:“連有人在萬頃池遊玩這樣的事丞相也要管?”
費禕微微一笑:“天下事,沒有大事小事。千里之堤以螻蟻之穴潰,百丈之室以突隙之煙焚。稍許的不留意,就會釀成大禍,治國之人,豈能掉以輕心?”
魏霸咧了咧嘴角,哈哈一笑:“費君,這麼說來,你可有些懶惰,以後要勤奮些,才能趕上丞相的步伐。否則,你可是望塵莫及了啊。”
費禕不以爲忤,哈哈大笑:“丞相府人才濟濟,文有蔣公琰,武有馬幼常,年輕一輩的又有你魏子玉和姜伯約這樣的大才,我嘛,拾遺補闕,從旁襄助就可以了。這麼細緻謹慎的事我可做不來。”
魏霸也笑了起來。他知道費禕的性格和諸葛亮完全不一樣。諸葛亮是事無鉅細,事必躬親,而費禕則是求其大概,爲人也豪爽大度,他剛纔說天下事無大小,不過是替諸葛亮解釋罷了。他自己根本就不信奉這樣的做事方法。
馬謖坐在另一輛車上,聽着魏霸和費禕說笑,無動於衷,只是嘴角輕輕的抽了一下。
他們一路說着,一路向前,時間不長,就來到了昇仙橋。遠遠的,就看到了一座高大的樓觀矗立在濃密的樹蔭之中,在觀下。東一羣,西一羣的停了不少人,路邊的樹下還有不少馬車。人影綽綽,的確有些擁擠,把路都擋住了。
魏霸正準備問費禕要不要改道。費禕忽然咦了一聲,直起了身子,隨即招呼馭手停住了馬車。馬車還沒停穩,他就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魏霸很詫異,連忙跟着下了車。這時,樓觀下的人看到了魏霸等人的馬車,忽然一下子哄了過來。那架勢嚇得魏霸小心臟亂顫,險些下令隨行的武卒們戒備。
幾個身着官服的人快步走了過來,當中一個眉清目秀的年輕宦者,老遠就扯着尖細的公鴨嗓子叫道:“哪位是魏霸。哪位是魏霸?”
魏霸非常吃驚,正猶豫着要不要回答的時候,那年輕宦者已經趕到了面前,目光掃了一眼費禕和馬謖。最後落在了魏霸臉上。他立刻換上一副笑容,躬身施禮:“真是眼拙。普天下又有幾個少年能如此英雄的,閣下一定是鎮北大將軍的將門虎子,魏霸魏子玉了?”
魏霸尷尬的還了一禮:“不知閣下是……”
“唉喲,魏參軍客氣了,我一個刑餘之人,哪裡敢當得起閣下二字。你就叫我黃皓得了,要是看得起在下,就像陛下一樣,叫我一聲皓子也成。”
魏霸腦袋嗡的一聲,眼睛登時瞪得溜圓。原來這貨就是那個黃皓啊。嘿,長得不賴嘛,沒想到卻是一個奸佞。還皓子,我叫你小強,你會答應嗎?不過,等等,我與這貨素不相識,一點交情也沒有,他爲什麼一上來就這麼客氣?還和陛下一樣稱呼,我當得起麼?
見魏霸如此震驚,黃皓非常滿意。他親熱的湊到魏霸耳邊,聲音卻是極大,彷彿魏霸已經七老八十,不如此就聽不清一般。“魏參軍,請你趕緊上車吧,陛下在宮裡等着你呢。”
他的聲音大得旁邊每一個人都能聽得到,搞得魏霸非常尷尬,更是不知所云。
這時,一個大約三十多歲的將領將同樣一頭霧水的費禕和馬謖拉到一邊,嘀咕了幾句,不時的看一眼魏霸。緊跟着,費禕和馬謖的眼神也變得怪異起來,兩人異口同聲的說道:“當真?”
那將領苦笑着點點頭:“千真萬確。這不,陛下派我帶着虎賁郎來迎接他,說是怕有人對他不利。”
費禕目瞪口呆,馬謖卻撫着鬍鬚,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不住的搖頭。過了片刻,費禕拉着那個將領來到魏霸面前。
“子玉,這是中領軍向寵,奉陛下之命,率領虎賁五十,虎步營二百,來護送你入宮的。”
魏霸哭笑不得,一邊對向寵施禮,一邊問道:“這是怎麼回事,我如何當得起?”
“你啊……”費禕欲言又止,湊在魏霸耳邊說道:“你有了一個賢內助,手段實在是高明啊。”
魏霸更是不解其意。他想破了腦袋,也不會想到夏侯徽會在劉禪面前告了御狀,這才惹得劉禪陛下勃然大怒,派虎賁郎來護送他入宮,說是生怕有人妒賢嫉能,害了他的良臣干將。這話傳到丞相府,把諸葛亮也搞得哭笑不得,只得讓丞相掾姚伷也一起來迎接。除了這兩撥人之外,吳府、張府都派來了人,趙雲的長子趙統也親自趕來了,其他的人更是來了一大片,這才把聲勢搞得這麼大,讓費禕誤以爲有人非法集會。
魏霸稀裡糊塗的上了車,這才發現騎着馬護衛在一旁的居然是個熟人:姜維。姜維剛纔一直隱在人羣中,沒有上前與魏霸搭話,他又戴着頭盔,與步卒們混在一起,不仔細看人,還真注意不到他。
“姜君侯,還適應巴蜀的水土嗎?”魏霸伏在障泥上,笑眯眯的問道。
姜維側過臉看了魏霸一眼,微微欠身:“多謝魏參軍關心,還好。”
“嗯,姜君侯果然是好男兒志在四方。”
“慚愧慚愧,魏參軍珠玉在前,不敢掠美。”
“好說好說,益州這片天地太小了,恐怕不足以容納君侯的鴻鵠之志。將來開疆拓土,君侯自然一鳴驚人。”
姜維緊緊的閉上了嘴巴,裝沒聽到。
車隊進了城,穿過咸陽門,來到宮門前。姜維引着兩百虎步營的步卒走了,向朗也帶着虎賁郎離開,魏霸跟着黃皓一起進殿。在路上一句話也沒說的黃皓一進了宮,頓時恢復了話嘮特色,一路向魏霸介紹着沿途看到的宮殿和奇花異草,就像一個稱職的導遊。進了宮,又謙卑的提醒着面見天子時的禮節。這一點魏霸還真是一點準備也沒有,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這麼快就與大漢國的一把手劉禪陛下見面,見駕時應該懂的禮節,他是一點也不清楚。
大概是看出魏霸有些緊張,黃皓嘎嘎的笑了起來,安慰道:“魏參軍也不用擔心。陛下是個仁慈之主,知道你剛從戰場上回來,對那些禮節不怎麼熟悉,只要你不是有心冒犯,就算有所失禮,他也不會怪罪你的。你就放一百個心吧。”
魏霸唯唯喏喏,跟着進了宮。一進門,就看到一個大約二十出頭,長了一張大圓臉的年輕胖子站在殿上,頭上戴着十二琉的皇冠,身上穿着黑地紅紋的華麗皇袍,腰間扎着玉帶,身側有一長串玉佩,看起來意象森嚴,威風凜凜。可惜那胖子雖然穿得威風,臉上的表情卻實在不正經,嘴裡不知道嚼着什麼東西,擠得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好象還有紅色的口水流出來,溢得嘴角到處都是。他原本臉上帶着很輕鬆的笑容,可是一看到魏霸跟着黃皓走進來,立刻挺直了身子,雙手握着玉帶,板着臉,做出一副嚴肅的樣子,反倒有些不倫不類了。
更讓人啼笑皆非的是,大概是因爲繃住臉,嘴裡的東西實在有些礙事,他便轉過頭,“撲”的一聲吐了出去,沒想到準頭太差,一個果核帶着紅色的口水,咕轆轆的滾到了魏霸面前。見此情景,這年輕胖子張大了嘴巴,尷尬的笑了兩聲。
魏霸低頭一看,脫口而出:“喲,檳榔啊。”
劉禪一愣,頓時眉毛一挑,也顧不上再擺他皇帝的威風,應聲問道:“你也知道這東西,喜歡麼,來一個?”
剎那之間,魏霸似乎回到了前世的大學生涯,順口回答道:“來嘛,搞一顆嚐嚐,可把老子饞壞了……”話一出口,他纔想起來站在眼前的不是同宿舍的死黨,而是君臨天下的皇帝陛下,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
劉禪卻沒意識到魏霸的失禮,喜滋滋的從袖子裡掏出一枚黑紅色的檳榔,塞到魏霸的手裡,一邊塞一邊說道:“快嚐嚐,快嚐嚐,那些人不識貨,還說這不好吃,整個宮裡就朕一個人吃,多着呢,多着呢。”
魏霸接過檳榔,吶吶的說道:“陛下?”
劉禪眨了眨眼睛,這纔想起來正事,連忙收起笑容,挺起小肚子,威嚴的咳嗽了一聲:“你就是魏霸?”
看到這貨變臉如此之快,如此之自然,魏霸忽然明白了,四川的地方絕技變臉,說不定就是這貨發明的。
老莊現在是第八,離第六、第七的距離越拉越大,後面的卻追得很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