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步騭和費褘商定的計劃中,扮作江盜的吳軍任務就是攻擊魏霸所在的樓船,給劉琰攻擊魏霸製造藉口,以劉琰的優勢兵力擊殺魏霸及其部下,然後把責任全推給那些真正的江盜——步騭早就安排人對江盜進行了圍剿,準備好了百十個俘虜,只等着最後把他們的屍體扔在魏霸的樓船上。
這樣一來,只要費禕和劉琰不說,誰能知道魏霸是怎麼死的?魏霸死了,劉琰立了功,諸葛亮去了一塊心病,皆大歡喜。
在這個計劃之外,步騭另外藏了一手,只是現在情況大出他的意料,所有的秘密都沒有意義了,至少有兩三百江盜衝上了沙洲,攻擊毫無準備的吳軍,連步騭本人都身處危險之中。
步騭知道,這件事肯定出了意外,只是他不知道意外從何而來。他來不及去考慮原因,當務之急是守住沙洲上的大營,召喚留宿在船上的主力前來支援。沙洲上的吳軍不過兩三百人,而且分佈在四個方向,又沒有任何作戰的準備,根本擋不住這些突然出現的敵人要,可是戰船上卻有兩千多人。只要把主力召集過來,這些江盜一個也跑不掉。
步騭下令敲響了戰鼓,鼓聲大作,遠處戰船上的將士接到警報,迅速亮起了火把,敲響了戰鼓,迴應步騭的命令。
從黑暗中涌出來的江盜們聽到戰鼓聲,知道情況緊急,他們齊聲怒吼着。向沙洲上的吳軍衝了過來。其中一部分殺向了公主孫大虎所在的院落。看到這副情景,步騭更是嚇出一聲冷汗,這些江盜居然知道公主所在的位置,很顯然,他們絕不是湊巧出現在這裡,他們是有備而來。
“保護公主!”步騭厲聲長嘯,面目猙獰。這裡是吳軍的駐地,如果在自己的駐地上把公主給丟了,那吳軍的臉面可就丟光了。
步騭被這個意外氣得暴跳如雷,親自拔出戰刀。衝到了最前線。他高高的舉起長刀。向面前的一個江盜殺去。那江盜夷然不懼,獰笑一聲:“原來是步將軍,來得好!”一邊說着,一邊揮刀猛劈。
“當”的一聲。兩刀相擊。步騭手臂一陣發麻。連退兩步,那江盜卻是渾若無事,舉手投足之間斬殺了步騭兩名親衛。他遠遠的看了步騭一眼。笑了笑,消失在人羣中。
步騭驚駭莫名,他認出了這個人:這是個真正的江盜。
吳軍事起倉促,一點防備也沒有,人數又少,被江盜們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江盜們勢如破竹,輕易的擊破了吳軍的阻攔,殺進了孫大虎所在的小院。
魏霸憑欄而坐,看着破門而入的江盜們,再看看後面緊追不捨的吳軍,笑得合不攏嘴。
幾個江盜衝了小樓,爲首的一個正是那個在江市賣雙面錦手巾的老頭,不過此刻他那張圓臉上沒有一點商人的市儈,只有沖天的殺氣。在他的身後,跟着幾個頭髮紮成怪異椎髻的壯漢,他們肌肉虯結,赤裸的身上紋着奇怪的花紋,一看就知道是未開化的蠻子。
那老頭四下一看,大步走到魏霸面前,拱手施禮:“雄溪相夫,拜見魏侍中。”
魏霸連忙起身還禮,然後一指已經嚇得縮成一團的孫大虎和潘子瑜:“相夫頭領,這個是吳國公主孫魯班,這個是馬上要攻打你們部落的潘濬潘將軍的女兒潘子瑜。”
相夫一聽,眉毛一豎,惡聲惡氣的說道:“多謝侍中。”隨即一揮手,兩個壯漢撲了上去,二話不說,一人扛起一個,轉身下樓。相夫再次對魏霸躬身施禮:“魏侍中,我先走一步。如果這次能夠順利回家,將來一定給侍中立長生牌,永記在心。”
“好說,你們先走,我隨後就來。要想渡過難關,我們就要精誠合作。接下來,我還有很多地方要勞煩相夫頭領。”
相夫微微一笑:“侍中放心,我們一定全力以赴。”說完,大步向樓下走去。他嘰哩咕嚕的喊了兩句什麼,蠻子們舉臂大呼,潮水般的退了出去。這些人個個窮兇惡極,不過說了幾句話的時間,他們就將原本精緻的小院變成了廢墟,所以值錢的東西都一掃而光,連那些被韓珍英割斷的輕紗都給扯走了。
魏霸看着眼前的這一切,驚叫一聲:“這些蠻子窮瘋了吧,他們會不會把孫公主的衣服也給剝了?”
敦武苦笑道:“這可說不準,這些蠻子在這裡做了幾年江盜,東躲西藏,朝不保夕,對吳人恨之入骨。現在抓了個吳國公主,別說剝衣服,就是生吃了都有可能。”
“我靠,這可不行啊。”魏霸連忙下樓,拔出戰刀,殺氣騰騰的大吼道:“公主被蠻子搶走了,快救公主啊。”
武卒們會意,七嘴八舌的大喊着“救公主”,衝出小院,尾隨着江盜衝向水邊。
吳軍士卒被那些江盜殺得狼狽不堪,好容易江盜們退走了,他們以爲危險過去了,可以休息片刻,卻看到魏霸和十多個武卒又追了出來,一邊追還一邊喊“救公主”,他們這才意識到事情遠遠沒有結束,而是鬧大了,公主被江盜們搶走了。
“快救公主!”吳軍跟着魏霸等人喊了起來,向江盜們追了過去。
“救公主!”魏霸一邊跑,一邊衝着大驚失色的步騭吼道:“步將軍,賊人搶走了公主,快追啊。”
步騭一聽,頓時頭暈目眩,天旋地轉,握不住手裡的刀,險些一屁股坐在地上。親衛們嚇壞了,大聲叫喊,等步騭清醒過來,江盜們已經上了船,魏霸也追了過去,他的身邊只有幾個焦急萬分的親信將領,一個個盯着他,等着他下命令。
“看什麼,快追,把公主救回來!”步騭跺足大呼。
“快追!”這幾個親信這才知道這些江盜是真的,不是步將軍安排的人,紛紛起身向戰船跑去。
樓船上,王雙吼聲如雷,左手持刀,右手持錘,大踏步前進。他每跨出一步,都有兩三個劉琰的部下倒在血泊之中,不是頭破血流,就是缺胳膊斷腿,沒有一回之敵。他原本就身高力強,殺法凌厲,經過魏霸和趙統指導,改進了發力技巧之後,他已經跨過了那個門檻,真正邁入了猛將的行列,殺得暢快淋漓。劉琰的部下根本沒有上過真正的戰場,哪裡見識過這麼兇猛的敵人,一時間被殺得步步後退。
劉琰汗如雨下,腦子裡一片空白。他不知道情況怎麼會變成這樣。他跳上船後,先是發現應該早就沉入夢鄉的魏家武卒和趙家矛兵一個也沒睡,反而是全副武裝,嚴陣以待。然後又發現他一心要殺的正主兒魏霸根本不在船上,指揮戰鬥的是趙統,衝鋒陷陣的是王雙。
因爲船上沒有一個所謂的江盜,也沒有公主,所以剿殺江盜,保護公主的藉口就無從說起,劉琰的到來自然成了意圖不軌,遭到了趙統和王雙的迎頭痛擊。五十名步卒站在飛廬上,扣動手中連弩的弩機,箭如雨下,射得劉琰的部下狼狽不堪,自顧不暇,更談不上支援衝在前面的戰友。而那些衝在最前面的士卒則遭到了王雙無情的打擊,王雙率領五十名武卒和五十名矛兵,推鋒直進。
甲板上很快血流成河,劉琰被王雙逼到了船舷邊,王雙那張血淋淋的臉就在他的面前。
王雙獰笑道:“嘿嘿,後將軍,沒想到吧?”
劉琰色厲內荏的叫道:“你……你敢殺我?”
“嘿嘿,我家少主要我轉告你一句話。”王雙咧着大嘴,臭哄哄的口氣直噴到劉琰的臉上,讓他幾乎窒息。“要殺你的人,不是我家少主,而是丞相,你要報仇,就去找丞相吧。你在下面安心的等着,估計他很快就會來找你了。”
沒等劉琰明白是什麼意思,王雙一拳擊出,硬生生的將劉琰的腦袋砸碎,白色的腦漿和鮮紅的血糊了一拳頭。王雙伸出舌頭,舔了舔手上的紅白相間的東西,津津有味的咂了咂嘴。
旁邊的劉琰部下看着這一幕,嚇得肝膽俱裂,再也沒有反抗的勇氣,轉過頭,不管不顧的四散而逃。
“好了,重整隊形,準備追擊!”趙統走了過來,見王雙那副凶神惡煞的模樣,也覺得有些噁心。他捂着鼻子,輕喝一聲:“侍中馬上就過來了。”
“唉,好咧!”王雙嗅着濃烈的血腥味,興奮的應了一聲,回身重整隊形,清點受傷不能再戰的武卒和矛兵的數目,把他們送上一艘小船。
他剛剛做完這一切,魏霸就“追”着江盜們趕到了。趙統和王雙隨即下了樓船,換乘速度快的戰船,繼續追趕。他們有備在先,速度比其他人都要快,吳軍還在亂糟糟的部署,他們就和江盜們先後到了南岸。
“劉琰如何了?”魏霸一邊查看情況,一邊問道。
“死了。”王雙將拳頭伸到魏霸的面前,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魏霸詫異的問道:“你幹嘛?”
“讓少主檢查一下證據。”王雙得意的說道:“這白是他的腦漿,紅的是血。”他拈起一片小骨頭,仔細的看了看:“這個……應該是鼻樑骨吧?”
“我靠!”魏霸哭笑不得,飛起一腳,踹在王雙如磨盤一般的大屁股上。“你這牲口口味還真重啊。”
王雙哈哈大笑。
魏霸剛要再罵,趙統扯了扯他的袖子,一指前方:“子玉,前面好像打起來了,我聽到吳軍的戰鼓聲。”
魏霸神情一肅,立刻下令發起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