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弘歸心,西門慶心下真是快活不過。水滸傳裡,穆弘的實力是無庸置疑的,他是少數幾個能拖得轉黑旋風李逵的人之一,徵方臘時更在血戰中得以生全性命,可以說是精英中的尖兒。自己能得他傾力相助,真如虎添翼一般。
過了兩天,喜訊傳來,第一批梁山好漢來到了揭陽鎮。卻是晁蓋親領着劉唐、阮氏三雄、白勝,在黃門山大頭領摩雲金翅歐鵬的陪伴下,已經到了畫有暗記的大客店歇馬。
西門慶急忙親自趕去迎接,將晁蓋一行人迎到穆家莊上住下,說起拯救宋三郎的事情來,大家話題投機,真是一見如故。
蔣敬便拉了歐鵬到清靜處,將西門慶這幾日來的表現統統說了一遍,最後道:“歐鵬哥哥,這位四泉哥哥的義氣是不用說了,他的武功也是恁的高強,智計更是絕倫。我這幾天聽呂方郭盛道達,如今江州市井間流傳的甚麼‘耗國因家木,刀兵點水工,禍亂梁山泊,擾攘在山東’的童謠,都是他爲了賺宋公明上山,親身去東京一口傳播開來的——如此有勇有謀有志向的好男子,怎會是池中之物?你我兄弟若能伴此麟鳳同飛,將來少不得做一番大事業!”
歐鵬也道:“二弟眼光從來不差,小兄我有此心久矣,今日再得二弟這一言,我心中更拿定主意了!救得宋公明,咱們黃門山四兄弟便隨了四泉哥哥上梁山,同聚大義——只是不知三弟四弟意下如何!”
蔣敬笑道:“我敢說,三弟四弟心中,也早有意了。畢竟英雄好漢人人欽敬,能追隨在其人身邊,便是做個走卒,年深日久的下來,見識也勝過了那些渾渾噩噩的山大王!”
歐鵬便擊掌道:“好!我還要回山,迎接其他幾路梁山頭領,捎帶着探明三弟的心跡——必然也是十拿十穩的!那時大家一起出力,在救宋公明的這一役中多立功勞,做爲我等上梁山,投入四泉哥哥麾下的投名狀!”
蔣敬和歐鵬秘密商量的時候,穆家莊裡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西門慶便請歐鵬和陶宗旺還有穆春,隨行保護穆太公一行車仗先去黃門山暫且安身。
晁蓋見穆弘爲了救宋江,連祖傳的基業都寧願捨棄,欽佩不盡,連連稱謝不已。穆弘則笑道:“在西門慶哥哥面前,小弟哪裡配說‘義氣’二字?天王哥哥若再誇獎穆弘,就是在寒磣我了!”
西門慶連忙道:“這是哪裡話?小弟所謂的‘義氣’,只不過是拋磚引玉而已。這個世界物慾橫流,是人只想着撈錢玩女人,小弟原只想在‘義氣’上出一分力,可也沒抱多大希望。如今卻能得到穆弘哥哥的慨然響應,這一腔男兒義氣,真可證金石之盟,遠勝俗世那些抱團取暖、比而不周的鼠輩們多矣!怪不得哥哥的名字叫‘弘’,原來就是爲了在這濁世弘揚義氣而取的!”
聽了西門慶的話,晁蓋、穆弘等人,無不暢懷大笑。
又過一日,第二撥梁山頭領來到,卻是花榮、黃信、燕順、鄭天壽、王矮虎,帶了十餘名講武堂的學兵,進了揭陽鎮。那家客店的夥計掌櫃雖見這些人來得聲勢浩大,但早得了穆弘吩咐,知道這批馬販子有一單大生意要和穆大郎做,哪裡敢怠慢了?更加起不了疑心。
自有駐守的講武堂學兵和穆農莊莊客,將大家接引到穆弘莊上,洗去路上風塵,花榮便急問起救宋江的計劃來,西門慶便將自己的安排一一說明了,花榮只聽得感佩不盡。
衆好漢正飲宴間,突然莊客來報,去無爲軍踩盤子的薛永回來了。薛永進廳,大家介紹講禮畢,這才發現薛永背後還帶着一人,其人黑瘦身材,兩隻鮮眼,手指上戴着個金戒指,但仔細一看時,才知道那是個黃銅的頂針。
西門慶便問道:“薛永哥哥,這位壯士是哪個?”
薛永抱拳躬身道:“回稟西門慶哥哥。這兄弟姓侯,名健,祖居洪都人氏。他做得一手好裁縫,端的是飛針走線,織錦鋪棉,世上無對。更兼慣習槍棒,曾拜薛永爲師,江湖上好漢們見他黑瘦輕捷,又有一手梅花針的好暗器功夫,因此喚他做通臂猿。這幾日他正在無爲軍城裡黃文炳家做生活混一口飯吃,黃家的家長裡短盡皆在他心底裝着。小弟去無爲軍踩盤子時,天幸撞見了侯健兄弟,就請在此。”
侯健上前深深施禮:“小弟早已久仰晁天王、三奇公子還有江州衆豪傑的名頭,只恨身份低微,不能跟衆位哥哥廝見。今日一會,大慰平生,若哥哥們有用得着小弟處,死力向前!”
西門慶大喜道:“正愁如何捉了黃文炳,替公明哥哥出氣,就有深知黃家底細的侯健兄弟到來,這卻不是蒼天有眼嗎?便請侯健兄弟上坐,將黃家的事情都說一說。”
當下添了座位杯盤,請薛永侯健入席,一邊吃接風酒,一邊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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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健道:“小弟自幼起便愛習學槍棒,多得薛永師傅指點,因此不敢忘恩。近日黃文炳取我到他家裁衣服,出來時遇見薛永師傅,說起救宋公明的事來,小弟久仰西門慶哥哥義薄雲天的大名,如何不來報知備細?因此只推害病,要往江州城中求醫,向黃家告了假出來。”
西門慶便替侯健斟了酒,笑道:“既如此,侯兄弟便請說來。待救得公明哥哥、捉得黃文炳時,江州、黃門山、梁山的衆家兄弟都念你的情!”
侯健見西門慶親自替他斟酒,急忙站起來,兩手捧杯接了,一飲而盡後,這才道:“哥哥這般厚情,小弟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說起這無爲軍黃家,卻是一門兩子,哥哥叫黃文燁,弟弟就是黃文炳了。這黃文燁平生只好行善,修橋補路,塑佛齋僧,扶危濟困,救撥貧苦,無爲軍滿城人口順,都叫他黃佛子。那黃文炳卻是被罷了職的通判,因他慣行歹事,有遺恨於鄉里,無爲軍人都咒他叫黃蜂刺。”
晁蓋聽了,搖頭道:“真是龍生九子,子子不同,一個孃胎裡爬出來的,卻這般大相徑庭,也算異數。”
衆人都點頭稱是。又聽侯健道:“這幾日,小弟在無爲軍黃家,只聽那黃家人閒時都說,那黃文炳在潯陽樓上看到有個叫宋江的配軍題的反詩,已經報到朝廷裡去了。蔡九知府說黃文炳舉報有功,申明上去,必然加恩起復。小弟只顧做自己的生活,卻做夢也想不到,題反詩的宋江就是號稱‘鄆城及時雨,清河西門慶’的宋公明哥哥,若不是前日巧遇到薛永師傅,到現在還矇在鼓裡。”
座中好漢們都笑,西門慶卻問道:“黃文炳和他哥哥是一處過活嗎?”
侯健道:“原是一家分開的,如今只隔着中間一座菜園。”
西門慶又問道:“黃文炳家有多少人口?有幾房頭?”
侯健道:“男子婦人,通有四五十口。”
王矮虎這時已吃得五分醉了,便插口問道:“怎的有恁多人?莫非這黃文炳娶了好多小妾?因此纔有這許多服侍的家人僕婦?”
侯健道:“這個卻不是,爲因黃家是世居在無爲軍的大家,祖上傳下來的產業,因此人口房舍衆多,說到黃文炳時,這廝卻是一妻一兒一女,倒沒娶小妾。”
王矮虎便憤憤地“哼”了一聲,罵道:“我呸!黃文炳這廝家產如此豐足,卻只娶了一個婆娘?嘿!必然是這傢伙功夫不行,耐不得久戰羣戰!哈哈!這等腌臢貨色,倒讓他兒女雙全!哼哼!哼哼!”
西門慶冷笑着瞄了王矮虎一眼,卻不接他的下音,只是端起酒杯道:“天賜侯健兄弟,爲公明哥哥出氣,我且來敬侯健兄弟一杯。”
那邊廂燕順和鄭天壽也左右攀住了王矮虎,燕順便皺眉道:“兄弟,這幾日連續趕路,大家夥兒都辛苦了。你多喝酒,少說話,噇得醉飽了,盡力睡你的大頭覺去!”
王矮虎心底冷笑着,又盡力灌了自己幾杯,便藉口自己已經大醉,趔趄到客房自睡去了。
夜深散席後,大家各自安歇,淺扶殘醉的西門慶卻把侯健請到了穆弘房中坐下,說道:“侯健兄弟,你既是天下有數的裁縫巧手,小弟便有一事勞煩你。你可緊趕着替我們一批兄弟做幾十套公人虞侯穿戴的錦衣花帽,材料助手,穆弘哥哥這裡自然替你備齊,卻不知兄弟可答應嗎?”
侯健便抱拳道:“些須小事,何足掛齒?既然材料人手都齊,三五日後,這些衣物盡數奉上,也讓西門慶哥哥看一看我通臂猿的手段!”
穆弘便問道:“四泉哥哥,你做這批衣物何用?”
西門慶笑道:“爲救公明哥哥,我心中已經有了一計,卻還未考慮通妥,不過計中所需的行頭,且先準備停當,寧可備而不用,不可用而不備。”這正是:
爲救奸雄出囹圄,且教英傑用智謀。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