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局部的戰場態勢來說,對於齊郡軍明顯不利,此無他,兩線作戰乃兵家之大忌,可從整體戰略角度來說,壓力其實是在無上軍一方,理由?很簡單,無上軍就是股土匪部隊,一向是打到哪便搶到哪,所有的糧秣輜重補給都是靠搶來的,而今麼,大舉出動之下,所攜帶的糧秣其實並不多,戰事都已進行了近一個月,軍中之糧秣明顯已將見底,只能靠瓦崗寨那頭斷斷續續地接濟着,在這等情況下,其糧道實在難有個保證可言,畢竟瓦崗寨那頭也面臨着齊郡軍與王世充兩路大軍的威脅,哪怕黎陽倉存糧極多,可要想保證無上軍如此多兵馬之所需,顯然不是件容易之事,從此意義來說,齊郡軍拖得起,而無上軍卻是明顯有些個難以爲繼了。
齊郡軍這麼一採取守勢,瓦崗軍方面倒是沒意見,可無上軍就不免有些抓瞎了,從七月初一起,連着三天出營邀戰,可惜秦瓊根本不加理睬,據營堅守,任由無上軍在陣前胡亂喧囂不已,盧明月無奈之下,只能連着派出使節,要求瓦崗軍先擊破中牟,以形成夾攻之勢,若不然,無上軍將在數日內退兵許昌。
對於無上軍的威脅,徐世勣原本並不打算理會,奈何瓦崗軍上層卻是無法坐視無上軍就此退兵,真若是讓齊郡軍騰出手來,兩面夾擊黃河以北的瓦崗軍主力,戰局之均衡態勢勢必會就此惡化了去,哪怕徐世勣提出了無上軍在齊郡軍的主力面前根本無法全軍退走的反對意見,可李密卻是根本不聽,連下了數道命令,強逼徐世勣所部儘快擊潰當面之敵,爲此,不惜從汴州多調了一萬五千大軍增援徐世勣所部。
“嗚,嗚嗚,嗚嗚……”
在得到了援軍的補充以及李密那頭接二連三的死命令下,徐世勣明顯扛不住壓力了,不得不於七月初五再度進兵中牟城,試圖與張君武在官渡決一死戰,其部先鋒方纔剛行出營門,城頭上的守軍哨兵便已被驚動了,緊着吹響了告急的號角。
“傳令:各部緊守四城,沒有本將之令,任何人不得開城出戰!”
得知警訊,張君武第一時間便趕到了城門樓處,在城頭上觀望了片刻之後,嘴角一挑,露出了絲不屑的笑意,但並未出言點評瓦崗軍的邀戰,僅僅只是聲線微寒地下了道嚴防死守之命令。
“城上的人聽着,我家大帥誠邀張家小兒會獵官渡,一決雌雄,張家小兒若是男人,且就來一戰,若是不敢,那就是縮頭烏龜!”
辰時四刻,瓦崗大軍已然在離城一里半處列好了陣型,可城中的齊郡軍卻根本沒絲毫的動靜,擺明了就是不打算出城迎戰,對此,徐世勣也自無奈得很,只能是派了名大嗓門的士兵到城下罵戰,試圖激張君武出城一戰。
“徐大帥的誠意,張某心領了,奈何有恙在身,會獵之事恕難奉陪,改日再說也罷。”
饒是那名瓦崗軍士兵的言語刺耳無比,可張君武卻根本不爲所動,滿不在乎地便拒絕了徐世勣的邀戰。
“張家小兒如此膽怯,何以爲人,不敢戰,滾回家養犢子去好了,你家瓦崗爺爺就在此,有種的下來一戰。”
這一見張君武親自站出來回話,那名大嗓門的瓦崗軍士兵立馬便來了精神,手指着張君武,囂張無比地便罵了起來。
“哈哈……來人,上酒菜,某今日便在這城頭處欣賞爾等之表演好了,莫要停,接着罵,大聲點,回頭本將自會有賞。”
明知道徐世勣是要激自己出戰,張君武又怎可能會遂了其之所願,根本就沒在意這等小兒科的激將手法,不單不怒,反倒是高呼着令人送來了几子、蒲團等物,又擺滿了一席的酒菜,好整以暇地端坐在城碟處,就這麼笑呵呵地看着下頭那名大嗓門士兵謾罵個不休,渾然就是一派在戲園子裡看戲之模樣。
哪怕明知道張君武不會輕易中激將法之計,可徐世勣卻還是不斷地派出一**的罵陣隊伍,指天畫地地衝着城頭狂罵不止,這一罵,便從辰時罵到了午時將至,也沒見稍停一下,對此,張君武渾然不加理會,只管自顧自地喝酒看戲,可羅士信等諸將們顯然沒那麼好的性子,尤其是在瓦崗軍罵陣士兵屢屢辱及張須陀時,衆將士們更是皆被氣得火冒三丈不已,幾次三番請命出擊,卻全都被張君武毫不客氣地彈壓了下來。
“少將軍明鑑,賊軍已疲,明顯無備,若是此時殺出,必可得一大勝,末將請命爲先鋒。”
羅士信就是一大殺胚,脾氣素來暴烈得很,這都已幾次請戰被拒了,兀自不死心,這不,急中生智之下,還真就讓他找到了個合理的出擊之理由。
“士信往遠處看,瞧見東北方向六裡開外處那片林子了麼?”
張君武這一回沒再直接拒絕羅士信的請戰,而是仰頭衝着遠處示意了一下,笑呵呵地提點了一句道。
“這……”
羅士信根本搞不懂張君武此問何意,盯着那片林子看了半天,也沒能看出個所以然來。
“那片林子不算密,卻足可藏兵萬餘,從林子往北一里半處應有道溝壑,雖不算深,卻是頗寬,藏兵數千不難,有此兩道伏兵在,士信若是真敢出擊,只怕去得可就回不得了。”
爲將者若是不通天文地理,那一準是平庸之輩,這麼個道理,打小便在軍中長大的張君武又豈會不知,別看他這些日子始終不曾興兵出擊,可早就着令偵騎們將官渡一帶的地形地勢探查分明瞭的,何處可以藏兵、何處適合打伏擊早就心如明鏡一般地清楚着,這會兒說將起來,當真如數家珍一般。
“啊……這,當不至於罷?”
一聽張君武這般說法,羅士信先是訝異地驚呼了一聲,可眉頭一揚間,又覺得張君武所言未免有些個太過聳人聽聞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