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裳伸出手勾起琴夢的下巴,嘴角帶着一抹玩味的笑意,“爲何本王妃覺得,夢婕妤這話,這般的不可信呢。夢婕妤最開始的時候,是皇后娘娘的人,後來因爲皇后娘娘棄了你,你便來求本王妃救你,本王妃救了你,你說自此之後,你便只聽我一人的話。可是,你懷了孕卻瞞着本王妃,還與皇后娘娘合作,若不是本王妃發現得早,指不定什麼時候被你咬一口呢。你說,這樣左右搖擺的人,還值得信嗎?”
琴夢眼中閃過一抹慌亂,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眼中淚光盈盈地望着雲裳。
“你想讓本王妃救你肚子裡的孩子?”雲裳放開了她的下巴,靠在椅子上,沒有再看琴夢。
琴夢軟倒在地,點了點頭,嗓子帶着幾分沙啞,“求王妃,救救孩子。”
雲裳從腰中拿出一個小瓶子來,倒出了一顆黑色藥丸,遞到琴夢面前,“這是一顆毒藥,每月發作一次,雖然是毒藥,不過只要按時服了解藥,對你,對你腹中的胎兒,影響都不大。若是你生了什麼不該有的異心嘛,那後果你便得受着。若是你想保下你的孩子,那便吃了它。如果你懷疑本王妃說的話,那本王妃便當沒有來過這一趟。”
琴夢擡起眼,目光落在雲裳的手上,沉默了半晌,才伸出手,顫抖的接過,飛快的吞了下去。
雲裳微微一笑,“這便對了。這麼些日子,本王妃也幾乎未讓你做過什麼事情,如今,便是看你忠誠與否的時候了。你在皇后身邊這麼些年,定然也有自己的人……”
琴夢渾身一震,搖了搖頭,正欲說話,卻又咬了咬牙沒有開口,雲裳冷冷一笑,“你的任務十分的簡單,便是讓皇后相信,華鏡公主已經被本王妃殺了。”
琴夢擡起眼來望向雲裳,“華鏡公主?”
“對,華鏡公主。華鏡公主府上的那些小倌全都是本王妃安插的人,早便給華鏡公主下了毒,只是毒性慢,一直隱而不發而已。毒性日積月累,華鏡公主被倉覺青肅擄走,只怕還未出寧國,便已經沒命了。”雲裳微微一笑,“話該這樣說,只是你要如何讓皇后相信,便是你的事情了。”
琴夢低下頭沒有說話,雲裳便站起身來,笑着道,“莫要再存着旁的心思,只怕你不知道的吧,你這殿中的人,全都是本王妃的人。你以爲本王妃真那般蠢,你來表個衷心,便會信你?本王妃既然敢將你推到如今這個位置上來,便不怕你翻起浪來。”
琴夢望向雲裳的目光中是滿滿的驚恐,怎麼會這樣?她明明記得,這位公主回到皇城纔不到一年的時間,而且,此前身子一直不太好,病怏怏的模樣。可是,她竟然已經無聲無息地將她殿中的人換了個乾淨,她怎麼做到的?
雲裳也不管琴夢此刻心中在想什麼,只回過頭看了她一眼,便大搖大擺的從正殿門口出去了。琴依聽到外面傳來整齊劃一的聲音,“屬下見過主子。”
這個聲音似是催魂曲一般的,讓琴夢原本還強撐着的意志徹底的崩潰了,這個人,才十五歲啊……雲裳從琴夢的殿中出來之後,便喚了暗衛一同從暗道又出了皇宮。
靖王站在屋中望着一張地圖發呆,雲裳讓暗衛散了,才走了過去,便瞧見,那地圖似乎是與夏國接壤的邊關地圖。夏國在寧國南面,接壤的地方几座大山,山的北面是寧國,難免便是夏國。靠山的有三座城池,分別是涇陽,康陽,德西三城。雲裳瞧見,地圖上的康陽被重重的圈了起來。
“夏國開始攻城了?”雲裳開口道。
靖王轉過眼,攬過雲裳,輕聲道,“回來了?可還順利?”
雲裳點了點頭,又繼續問道,“王爺方纔在瞧什麼?”
靖王低下頭指着地圖道,“夏國的軍隊已經翻過了這些山,臨近這三座城池了,據戰報,他們兵分三路,五十萬大軍由太子掛帥往康陽而去,涇陽與德西分別由老將林宇和詹洋帶領二十五萬士兵逼近。”
雲裳一驚,如今寧國卻是腹背受敵,皇城被李丞相控制,背面正在與夜郎國交戰,南面夏國百萬大軍相逼。
“康陽、涇陽、德西三城守城將領分別是誰?”雲裳輕聲問道。
靖王沉默了片刻,才道,“康陽是齊朗將軍,涇陽、德西是我手下的兩員大將:張琪和魏楠。我手下那兩人的作戰水平我是相信的,只是齊朗……”靖王頓了頓,“齊朗曾經是先帝麾下的老將,打仗沒得說,只是此人極爲自負,只怕會吃虧。涇陽、德西兩城身後還有一條河擋着,但是康陽之後,卻是一片平原,若是康陽失守,夏國軍隊便可一路通暢地直達皇城。”
雲裳微微蹙眉,“夏軍有百萬大軍,只是我們邊關可作戰的士兵究竟有多少人呢?”
“八十萬。”靖王皺了皺眉,“寧國是大國沒錯,只是幅員遼闊,邊境需要防備的地方也多,兵馬較爲分散,加之北面戰場之上有近百萬軍隊,南邊便稍微弱了一些。不過,整個寧國倒是還能調遣近五十萬的軍隊去支援,不過組織糧草,調遣大軍,至少也得近三個月的時間。前線,卻不一定等得起。”
頓了頓,又嘆了口氣道,“若是我在……勝算倒要大些,只是,皇城中如今的形勢……我卻是無論如何都走不開的。便只能……等等再看看情況了……”
雲裳便也跟着沉默了下來,心中卻是隱隱有些不安的,原本她倒是十分樂觀的,以爲將這皇城中的事情解決了,便一切都好了,只是卻沒有想到,如今的形勢這般複雜。
靖王見她一臉凝重的樣子,便笑了笑,將地圖合了起來,“事情還沒有壞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早些將皇城中的事情解決了,我便快馬加鞭趕到邊關,邊關怎麼着也還有八十萬大軍呢,怎麼也還能支撐些時日的,你莫要擔心。”
雲裳點了點頭,目光落在那合上的地圖之上,半晌不曾挪開。
“你今日匆匆趕回來,又匆匆去宮中,只怕是累了,早些歇息吧。”靖王笑着道,“要不了多久,兵馬便到城下了,咱們這幾日按兵不動,看着就成了。待兵馬到了,再殺進去,取了李靜言那老賊的人頭。”
雲裳聞言,才微微笑了,“好。”便轉身進了內屋歇下了。
第二日一大早,剛剛醒來,便聽見屋外傳來說話的聲音,“最近皇城中被那老匹夫滅門的共有三個大家族,如今皇城之中人人自危。王爺,你爲啥不讓屬下乾乾脆脆地去丞相府取了那老匹夫的老命?那老匹夫今日竟然在朝堂之上說,皇上已經在他手上了,正在送往皇城的路上,放他孃的狗屁!”
“就是!那些個叛臣賊子一聽說這話,一個個的都對着那老匹夫三呼萬歲,還說什麼讓那老匹夫早日登基。就他,配嗎?王爺都沒說這樣的話,他有什麼資格說。”另一個聲音傳來,還帶着“呸”的一聲。
“王爺,你何不趁這個機會,弄死那老不死的,自己登基算了。末將一直覺着,這寧國,最有資格當皇帝的只有王爺。”
雲裳心中一震,閉上眼,心中翻騰着一陣震撼的情緒來。若是連靖王都趁機反了,那豈不是更是雪上加霜。
雲裳屏住呼吸,聽着外面的動靜。
“這樣的話莫要再讓本王聽到了,下次再胡言亂語,莫怪本王不客氣了。”靖王冷冷的聲音傳來。
雲裳又聽見先前讓靖王登基的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王爺這是爲何,末將記得,此前在邊關的時候,王爺分明是有此意的,王爺……”
話說到一半卻突然沒有了聲響,雲裳的心高高懸起,咬着脣,只覺心驚膽顫。
“叫王盡歡的動作快些,本王今日晨起得到消息,康陽領軍雖是太子,但是監軍卻是夏侯靖之師華國公曾經的軍師柳吟風,那真正是個厲害的,且對齊朗的作戰戰術都是十分熟悉的,本王原本想着,若是夏國太子領軍,齊朗支撐兩個月定然是不會有問題的,如今卻得再掂量掂量了,若是對手是夏國太子加上柳吟風,齊朗那樣的性子,能不能撐一個月本王心中都沒底。”
外面的人紛紛應聲,又商討了一會兒,只是卻沒有再說起讓靖王登基這樣的話。雲裳咬着脣窩在牀上,只覺得心中有些亂。
過了許久,才聽見腳步聲朝着內室走來,雲裳知曉應當是靖王,沉默了片刻,終究還是睜開了眼,朝着門口望了過去。
靖王似是沒有想到雲裳已經醒來,腳步微微頓了一頓,沉默了片刻,才又擡腳走到了雲裳的牀邊,“你都聽見了?”
雲裳遲疑了片刻,才微微點了點頭,“王爺想要登基爲帝嗎?”
靖王目光落在雲裳臉上,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道,“現在暫時不怎麼想,以後的事情,便沒有人說的清楚了。”
雲裳垂下眼,沉默了一會兒,“爲何?”
靖王嘆了口氣,眼光中帶着幾分無奈,“大概是因爲,我想要當這個皇帝只是因爲,覺着沒什麼事情可以做,日子有些無趣了吧。只是,如今,娶了你,便覺着這樣和你過過小日子也還不錯。若是以後,哪一天又覺得沒什麼意思了,又會出現那樣的想法了吧。”
雲裳瞪大了眼望向靖王,只覺得他的這個解釋簡直荒謬至極。
“王爺是在逗我玩兒嗎?”雲裳蹙眉。
靖王笑了笑,又揉了揉雲裳柔軟的發,眯了眯眼,“若是你有我這樣的經歷,便會覺着,我說的話,句句屬實。其實有時候我覺着自己是十分幸運的,原本只是一個棄兒,卻因爲遇見了先帝,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靖王。先帝於我有養育之恩,我便應了他,幫着他的兒子守護住這萬里河山。只是後來,因爲皇兄的猜忌,因爲有些厭煩了邊關日復一日的戰爭,便想着,若是做了那人上人的位置上,是不是會有新的樂趣。其實,我回皇城便是存了幾分那樣的心思的,只不過卻不想遇見了你,發現了一些新鮮的樂趣。若是我真去奪了那個位置,只怕你多半便會恨上我了,如今我還在乎你,所以不想讓你不高興。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乎你了,也許還會去想一想……”
雲裳險些一口老血噴了出來,什麼叫如今他還對自己在乎,所以不想讓自己不高興,這般荒謬的話,只怕只有靖王才說的出來了。
雲裳咬了咬牙,悶聲道,“那本王妃還得多謝王爺了,希望王爺一直對本王妃在乎些。”
靖王挑了挑眉,竟真的點了點頭,“王妃說的甚是,所以,希望王妃能夠一直吸引住本王的目光,讓本王在乎着吧。”
雲裳啞了聲音,半晌才又道,“那個叫柳吟風的那麼厲害?”
靖王也不在意她突然轉了話題,點了點頭道,“那確實是個厲害的,他極其擅長研究對手的作戰規律,從中找破綻,便是本王前幾年也曾在他手上吃過不少的虧。”
雲裳坐起身來,目光灼灼地望向靖王,惹得靖王皺了皺眉,“你這般瞧着我做什麼?”
“王爺,我想去康陽。”雲裳笑眯眯地道。
“……”
雲裳見他沒有迴應,便又拉住他的手道,“我想去康陽。”
“你去做什麼?送死?”靖王不爲所動。
雲裳忍不住氣結,哼了哼道,“我想去也是有幾分道理的,你說那齊朗是個極其自負的人,這樣的人聽不進旁人的意見。可是,我是個女子,又是公主,還是王妃。王爺想必不會知道,女人無理起來只怕是沒有幾個人能夠招架住的。你說那柳吟風極其擅長研究對手的作戰規律,那是因爲我們夏國主要將領就那幾個,作戰經驗豐富,但是也就讓柳吟風有法子去找規律了。若是一個完全沒有章法的,全新的將領,那他就沒得規律可以找了啊。”
“胡鬧。”靖王拍了拍雲裳的腦袋,站起身來,不再理會雲裳,走到書桌前又看起地圖來。
雲裳知曉他不會同意,腦中轉了轉,便也起了身走到靖王旁邊,與他一同看起地圖來,又讓暗衛去將那三座城池和敵我雙方几位將領的資料全都拿了過來,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翻看着。
這一日倒是十分平靜,整日也只有三個算得上消息的消息。
一是宮中突然之間流言四起,說李丞相叛亂,朝中許多人都遭了秧,后妃中大多數的家人都在朝中任職,一時之間宮中人心惶惶。
二是夏侯靖在丞相府中坐鎮,被在府中散步的倉央玉兒瞧見,倉央玉兒竟然不顧自己身懷有孕,主動勾引夏侯靖,衣衫半褪至及,被李丞相瞧見了,倉央玉兒被李丞相打了個半死,腹中的孩子自然沒了。
這第三個則是也是在宮中發生的,說是宮中突然鬧起了鬼,夜半三更哭聲淒涼,聲音像極了華鏡公主。
靖王聽了,望着坐在椅子上恍若未聞的雲裳嘆了口氣,搖了搖頭,終究沒有說話。
雲裳挑了挑眉,像靖王這樣常年在邊關,且府中連個丫鬟都沒有的人,自然不知道女人看起來只會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胡鬧,有時候能夠起到的作用卻是十分大的。
第三日,城中也突然有了一些流言,說靖王與寧帝帶着兵馬正在回城的路上,不出三日便能夠到皇城了。
流言之中,丞相府卻是十分的寂靜,原本幾乎每日都要四處親自去府邸中拜訪朝中官員的李靜言也不曾出門。
連着幾日,皇城中都是一片寂靜。
第八日的晚上,雲裳又帶着暗衛去了皇宮,雲裳吩咐暗衛躲過宮中巡邏的士兵,將各宮妃嬪一起帶到了清心殿。
那些個妃嬪被黑衣人綁到清心殿皆是驚慌無比,卻在殿中瞧見了雲裳,衆人皆是已經,急急忙忙問道,“公主,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雲裳微微一笑,目光在衆人中劃過,“你們可曾聽到了風聲,李丞相叛亂了。”
衆多妃嬪面面相覷,皆是點了點頭。
“這便是了,李丞相叛亂了,如今皇宮已經被他的人圍了起來,過兩日,父皇與王爺的兵馬便能夠到城下了。李丞相一直以爲他的陰謀不曾走漏,父皇都不知道。所以,等兵馬圍城之際,李丞相慌了手腳,只怕會那你們做人質,以此來威脅父皇,所以本王妃提前悄悄進宮,將你們帶出宮。”雲裳望着手上因爲多日不曾打理,有些脫落的蔻丹,聲音十分輕,卻也十分的沉穩,“你們是想留在宮中還是隨本王妃一同出宮避難?”
“妾身跟着王妃一同出宮……”首先便是雅嬪出了聲,藉着琴夢也出了聲,有這二人做表率,自然許多人都同意了。
雲裳笑了笑,便讓暗衛帶着他們悄然出了宮。
待妃嬪都離開了,雲裳卻留了下來,朝着棲梧宮而去……第一百六十八章 對峙
棲梧宮中,亦是混亂一片。
“皇后娘娘,丞相吩咐,讓娘娘將所有後妃都帶着,押到金鑾殿上去。”出聲的,是皇后身邊的丫鬟,聞喜,半月前,丞相送進宮來的。丞相說,她會將他的話帶給自己,亦說,她會保護自己。
皇后微微一怔,擡起眼來望向聞喜,“可是出了什麼事?皇上回皇城了嗎?”
聞喜低下頭,“奴婢不知。”
“定是皇上回來了。”皇后望向銅鏡之中,裡面的女子雍容華貴,一身九尾鳳袍,頭上的鳳冠閃閃發光,眼中卻帶着一絲顯而易見的慌亂,她的父親,要謀反……自己卻沒得選擇……可是,皇上,即便他對自己算不得好,即便他心中只有那個女人,他依舊算是她的夫君啊。
“皇后娘娘……”
聞喜的聲音傳來,皇后聞見,卻忍不住低低笑了起來,“皇后?”若是今兒個,她踏出了這一步,只怕,不管這一場賬是輸還是贏,她都再也做不了皇后了。這個位置,她盼了那般久,守了那般久,以後便再也不屬於她了。
“姐姐……”外間傳來李拂衣的聲音,皇后眸光微微一冷,走了出去,便瞧見李拂衣站在外殿之中,笑着望着她,“姐姐,父親讓姐姐將後宮所有的嬪妃都帶到金鑾殿中,莫非姐姐沒有收到信?爲何……”
皇后冷冷地望着李拂衣,“本宮自有決斷,當日,本宮還以爲,父親將你送入宮中是爲了給李家固寵,還好奇,爲何你入了宮,卻似乎並無爭寵的念頭,整日都在長春殿陪着那老女人吃齋唸佛,還想着向皇上提攜提攜你,卻不想,你入宮的目的根本不在於此。”
李拂衣笑了笑,眸光中帶着一絲媚意,“姐姐說笑了,皇上是姐姐的人,拂衣雖然年輕不懂事,卻也知曉,不與姐姐搶東西。不過瞧來,姐姐似乎一點兒也不喜歡拂衣呢,莫非,姐姐捨不得這後位?也是,姐姐與皇上夫妻二十餘年,自然是感情深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