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是故意讓皇上瞧見你手上的傷?”淺音目光灼灼地望向雲裳,眼中閃着的俱是崇拜的光芒。
雲裳微微笑了笑,輕聲道,“對方是針對靖王而來的,最近關於靖王不利的流言實在是太多,從最開始靖王的身世泄漏,到後來天牢被燒,夏國太子身死,到昨天的倉覺青肅被刺身亡。一件接着一件,每一件若是處理不當,便可讓靖王萬劫不復。朝中那些個官員,均是見風使舵的人,瞧着靖王如今的處境,落井下石也是正常的,我不過是想要借御醫和宮人之口,告訴那些個人,即便是靖王出了這麼多的事情,靖王府亦是不會有任何變故,父皇總歸是向着我們的。”
“那我們接下來做什麼?是接着調查天牢被燒桐油的事情,還是去查倉覺康寧被殺之事?奴婢總覺着,王爺的腰牌出現在倉覺康寧的手中,這得好生查一查。還有啊,奴婢此前聽洛意說起過,王爺是千杯不倒的,怎麼可能喝醉酒?對了,還有,聽聞那倉覺康寧是被見刺死的,奴婢聽說,王爺用劍只用他的那把青凝劍,若不是青凝劍,就寧願不用劍,可是昨天王爺出門匆忙,根本就沒有帶劍……”
雲裳靜靜地聽着,待淺音再也說不出還有什麼疑點的時候,才笑了笑道,“連你都知曉的事情,知道的人肯定是不少的,可是知道又如何,仍舊有許多人瞧見王爺與那倉覺康寧起了爭執,倉覺康寧死前侍衛聽到的是他叫王爺的名字,而且,他手中抓着的確實是王爺的腰牌。還是那句話,敵暗我明,如今我什麼都不做,在家專心養傷便是。靖王一日不出現,便不可能定他的罪名,我急什麼急?”
淺音被雲裳說的啞口無言,半晌,才低聲喃喃道,“奴婢不過是怕王妃吃了虧而已,倒是奴婢操心得過了。”
雲裳輕笑一聲,低聲道,“你若是真閒着無事做,便將你方纔說的這些疑點讓人去街上讓茶館裡面的說書先生一個一個說給百姓們聽,不是古來有句話,叫做公道自在人心嗎?”
淺音聞言,這才嘻嘻笑了起來,“對呀,奴婢可以這樣做。”說着便興匆匆地衝了出去。
雲裳這才收起了笑容來,眼中閃過一抹迷茫之色,洛輕言,你究竟在哪裡?是不是被人囚禁了起來?可若是被人囚禁了起來,你的暗衛又爲何不曾來報個信。若是沒有失去自由,爲何你還不出現?
雲裳雖然與錦貴妃與寧帝與淺音都是一副安安靜靜,彷彿一點也不擔心的模樣,可是誰也不知道,她此刻的心就像是被貓兒爪子一點一點的撓着,細細密密地疼着,早已經心慌意亂。
“王妃,夏國陛下來訪。”管家的聲音在門外響了起來,雲裳微微愣了愣,才站起身來,走到銅鏡前看了眼鏡中的人,神色略有些蒼白,髮髻卻是十分整齊的,便轉身往門外走去。
夏寰宇在花廳中坐着喝茶,雲裳站了片刻,才走了進去,朝着夏寰宇行了個禮道,“不知陛下來訪,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夏寰宇放下茶杯,目光落在雲裳身上,看了好一會兒,才轉開眼,聲音淡淡地道,“聽聞你昨日遇刺受了傷?”
“不過小傷,有勞陛下掛懷了。”雲裳微微一笑,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夏寰宇又看了雲裳幾眼,才嗤笑了一聲,“你丈夫如今生死未卜,你倒是絲毫不擔憂的,也不知該說你是天真無畏還是太過冷情。”
雲裳笑了笑,目光淡淡地落在夏寰宇手邊的茶杯上,“陛下不也是?”
夏寰宇聞言,哈哈大笑了起來,“你這性子倒是與華翎有幾分相像的,輕言他若是連這樣的小事都處置不好,又如何能夠當得起寡人的兒子?”
雲裳聞言,不語,心中卻是有些感概,真正冷情的應當是面前這位吧,能夠面不改色的提起華皇后,能夠在自己的親生兒子剛剛死了不久之後便笑得這般開懷,能夠冷眼旁觀着幾個兒子鬥得你死我活。帝王,果真都是沒有心的。
“你便不想爲你丈夫申冤?寧帝是你父皇,聽聞對你十分寵愛,若是你想要插手,只怕他也不會不依。”夏寰宇留意着雲裳的神色,淡淡地道,“還是你覺着你查不出此事的真正凶手?”
雲裳眼中閃過一抹冷意,“兇手是誰,只怕陛下心中亦是十分清楚的。說起來,裳兒對陛下倒也是十分佩服的,聽聞當年陛下的江山亦是從自己兄長手中強取豪奪而來,陛下的兒子中,倒也有人將陛下的這份性情和野心學了個十成十。”
話音一落,雲裳便瞧見夏寰宇眼中閃過一抹殺意,雲裳微微一笑,“算起來,教子無方的人是陛下,本王妃平白無故爲陛下操這份閒心做什麼?至於王爺的身份嘛……”雲裳冷哼一聲,“若是陛下護着,那本王妃便也認了陛下和王爺的關係,若是陛下對王爺沒有護犢之情,那王爺便只是寧國的靖王爺。”
夏寰宇眯了眯眼,眼中殺意越發濃烈了起來,沉默了半晌,才低聲道,“你這般與寡人說話,便不怕寡人殺了你?”
雲裳笑出了聲來,“陛下可是忘了,您現在坐着的地方是在何處?”說着,雲裳便拍了拍手,周圍殺氣立刻大盛,一觸即發。
夏寰宇目光冷冷地盯着雲裳,半晌才輕笑了一聲,“洛輕言,果真沒有瞧錯了你,只是希望,你的表現,莫要讓寡人失望。”
“管家,送客。”雲裳站起身來,轉身便離開了花廳。
“王妃,那夏國皇帝好歹也是王爺的……你這般對他,日後萬一到了夏國,他爲難於你怎麼辦?”淺音方纔進來奉茶,便正好聽見了兩人的交談,見雲裳的態度是從未有過的強硬,忍不住有些擔憂。心中不停地暗自猜想着雲裳的想法,王妃素來都是溫和有禮的,怎麼會突然……雲裳笑了笑,從知曉靖王失蹤開始便一直懸着的心卻是終於放到了實處,夏寰宇分明是知曉此處算計靖王的人是何人的,極有可能便是七王爺夏侯延。夏侯延手段不差,夏寰宇卻也定然不會讓靖王真正有性命危險,她故意對夏寰宇幾番刺激試探,夏寰宇卻始終冷靜,說明,至少靖王是安全的。
雲裳走回寢殿,才淡淡地吩咐道,“這段時間我們無需做什麼,只吩咐各處的暗樁注意收集信息,特別是昨日晚上皇城中是否出現過什麼異常,一點都不能放過,然後你彙集整理好了之後,再呈報給我便是。”
淺音應了聲,面上露出幾分恍然大悟,急忙道,“奴婢怎麼沒有想到,我們的暗樁幾乎是各行各業遍佈皇城的,昨夜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不可能沒有任何異常,奴婢這就去調查。”
雲裳拉住淺音,笑了笑道,“你還是這般毛毛躁躁,我此前便與你說了,咱們王府附近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盯着我們,你行事定要小心,莫要輕易露出任何馬腳,你自己也不宜出面,我們府中不是每日都在採購食材嗎?讓暗衛假扮採購食材的下人,在採購東西的時候順便將消息帶出去便可。”
淺音連連應聲,雲裳才又道,“你讓管家去請幾個大夫到府中來,再去宮中請個御醫,就說我本就受了傷,加之擔憂靖王之事,方纔在夏國陛下面前哭了一場,暈倒了過去。”
淺音不明就裡,卻也急急忙忙地依照雲裳的吩咐去辦了。雲裳站起身來,走到桌案前,拿起桌上的毛筆寫下“靜心”兩個字,看了許久,才放下了毛筆,走到銅鏡前,看了一會兒,又拿起桌上的粉來,往面上撲了厚厚一層,直到面色慘白了才又將粉放到了桌子上。
走回牀邊,也不打散發髻,便和衣躺倒了牀上,從枕邊拿出一個小瓶子來,倒出一顆藥丸,吞了下去,又將牀上的帳幔放了下來,將呼吸放輕,似是睡着了一般。
那瓶中的藥丸是外祖父給她的,便是靠着這些藥丸,她初回宮的時候,裝了許久的病弱,連御醫也不曾看出破綻來。
過了許久,雲裳便聽見淺音的聲音響了起來,帶着幾分焦急,“奴婢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方纔見夏國陛下的時候王妃還是好好的,神情都如常,可是還未走到房間,便面色突然變得煞白,猛地暈倒在地。將奴婢嚇了一跳,急急忙忙將王妃扶了回來。”
淺音帶着大夫走進了屋中,淺音看了眼被遮得嚴嚴實實的牀,走到了牀邊,微微拉開了一些帳幔,讓屋中的大夫都隱隱約約瞧見了那張白得有些嚇人的臉,卻只是一瞬間,淺音便又急忙將帳幔放了下來,將雲裳的手露了出來,輕聲道,“煩勞各位大夫來瞧一瞧,王妃究竟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