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陰。
雲裳這兩日將淮陰的地圖看了無數遍,也沒有想明白,洛輕言是如何將大軍藏在淮陰的。淮陰地勢較爲平坦,若是想要藏兵馬,頂多不過十萬人。十萬人,怎能與夜郎國大軍相提並論,夜郎國大軍,至少也有三十萬之衆啊。
兵馬在淮陰,洛輕言在蒼南,便只是吸引倉覺青肅的目光,只是這戲卻得要做得全了。這城中只怕盯着這城守府的人不在少數,雲裳靠在軟榻上,望向正在看書的洛輕言,心中暗自想着。他真是沉得住氣呢,只怕這戰場局勢,盡在他的掌控之中。
“你再瞧下去我只怕沒法子專心看書了。”洛輕言目光仍舊落在書上,聲音中卻帶着幾分戲謔。
雲裳面上閃過一抹紅暈,瞪了洛輕言一眼,哼了一聲道:“你便看孫子兵法?”
洛輕言笑了笑,搖着頭道:“這書對我們來說,算得上是兵法啓蒙書籍了,朝中將領,幾乎是人人都看過的。就連文官,看過的人都不少。許多人覺着,這裡面的這些個戰術人人都知曉,其實沒有什麼大用。可是,真正能夠用好的人卻不多。”
“哦?”雲裳挑了挑眉,站起身來亦是從書架上取了一本書又回到軟榻上看了起來。
只是這書中的字,雲裳幾乎可以倒背如流,看起來也沒什麼興致,便又將書放到了一旁,端着茶杯發起呆來。
洛輕言見雲裳似乎實在是有些無趣,便擡起眼來望向雲裳,輕聲道:“夫人來蒼南城也有三日了,可曾出府去逛過?”
雲裳一愣,才發現他是在與自己說話,沉默了片刻,才答道:“一共出府過兩次,不過沒有走太遠,只走了兩條街罷了。”
洛輕言點了點頭,又輕聲問道:“那夫人可記得,在城守府對街,有幾個鋪子?”
雲裳想了想,才笑着道,“三間,一間是粥鋪,一間是賣布的,一間是各種雜物。”
洛輕言輕輕頷首,眉眼間帶着幾分思量,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住進城守府之前,曾經到這三間鋪子去瞧了瞧,後來住進城守府之後不久,再去的時候,這三間鋪子的掌櫃和店小二都全部換了。”
雲裳擡起眼來望向洛輕言,“王爺的意思是,這三間鋪子裡面的人,都是來盯着咱們的?”
“極有可能。”洛輕言又低下了頭,眼中閃過一道冷芒,“咱們如今處處爲人所制,處於被動之中,這一次,咱們便將這三十六計連起來,來一出連環計好了。”
雲裳目光灼灼地望着洛輕言,心中想着,她尤其愛他這般運籌帷幄的模樣。
“無中生有,金蟬脫殼,瞞天過海,聲東擊西,調虎離山,最後,再來一出借刀殺人。”洛輕言微微眯了眯眼,笑容中帶着幾分邪氣。
雲裳眸子中滿是笑意,連連頷首,笑着道:“那王爺這第一齣無中生有,準備如何做呢?”
洛輕言轉過身來望向雲裳,目光一下子便柔軟了幾分,“這便要看王妃您的了。”
“我?”雲裳有些詫異,擡起手指了指自個兒,眼中帶着幾分疑惑。
洛輕言卻重重地點了點頭,“這無中生有之計,便交給王妃了。”
雲裳挑了挑眉,眼中閃過一抹沉思,洛輕言雖然在蒼南城中,只是倉覺青肅對洛輕言防備甚嚴,哪怕洛輕言稍有異動,倉覺青肅都會十分緊張。但是倉覺青肅亦是明白的知曉,洛輕言有多難對付,因而,若是由洛輕言來無中生有,倉覺青肅定是持懷疑態度的。可若是她……
洛輕言方纔與她講那對門的三個店鋪之事,便是想要讓她利用倉覺青肅安置在對面的探子。雲裳看了看那桌子上的沙盤,上面仍舊是前幾日她與洛輕言沙盤戰時候的模樣。
雲裳沉吟了半晌,心中倒是有了一計,嘴角微微一勾,便擡起眼對着洛輕言笑着道:“讓我去無中生有倒也不難,只是尚需要王爺配合一番了。”
洛輕言尚未問雲裳,要他如何配合。雲裳便已經揚聲叫了一聲:“紫蘇。”
紫蘇匆匆從門外跑了進來,手中還拿着一個盆子,低着頭站在雲裳面前道:“王妃。”
雲裳點了點頭,想了想,才笑着道:“帶幾個侍從去隔街的文君藥房傳個信兒,就說我身子不好,不知哪兒有新鮮的石菖蒲,讓掌櫃的派人去幫忙採一些送到城守府中來。”
紫蘇愣了愣,有些呆呆地望着雲裳:“可是王妃,此前離開王府的時候,琴依姐姐爲王妃準備好的藥材之中,便有石菖蒲呀。”
雲裳笑了笑,只淡淡地道:“我要新鮮的,藥性好一些。你便照我說的,去傳話便是。”
紫蘇連忙應了聲,便急忙走進淨房將手中的盆子放了下來,才匆匆離開了屋子。
洛輕言想了想,便也喚了侍從進來,從手中的兵書上隨意撕了一頁下來,吩咐着:“蒼南與甘瀅之間,有一座山,派人去那座山上,找一隻小鹿,將這一頁紙綁在那小鹿的腿上,而後將小鹿放走。”
侍從連聲應了,接過洛輕言遞過來的紙,退了出去。
雲裳擡起頭,便瞧見那紙上寫着幾個大字:九變篇。
雲裳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起來:“王爺這一招可有些壞了,莫說小鹿跑得極快,倉覺青肅的人想要抓住小鹿亦是十分困難。即便是抓住了,只怕拿着這一頁紙,便不知道要猜測出什麼花樣來。”
“無中生有嘛,自是應當這麼玩的。左右如今我們雖然處於被動,卻仍舊應當要反客爲主,逗得夜郎國那羣傻子團團轉纔好。”洛輕言笑着道。
無中生有,雲裳和洛輕言雖然用的法子不同,方向也不同,可是,卻是同樣的目的,便是想要讓倉覺青肅以爲這蒼南附近藏有兵馬,以爲他們是在下達命令。可是,無論是倉覺青肅信了誰的,便都掉進了他們可以設下的坑之中。
“只是,我們弄的這般玄乎,倉覺青肅一支箭都不曾見過,真的會相信咱們有兵馬在手?”雲裳不曾在戰場上與倉覺青肅正面對敵過,卻也知曉倉覺青肅是一個多疑,且亦是十分毒辣之人,只怕不會太過輕易地鑽進他們的圈套之中。
洛輕言嘴角的笑容高深莫測:“便是因爲玄乎,他才更會深信不疑。”
下午些時候,城守府卻難得的來了人,雲裳和洛輕言正在下棋,聽聞下人稟報皆是有些好奇,擡起眼望向門口,卻瞧見趙英傑從門外走了進來。
似是有些侷促,趙英傑一直低着頭,只悄悄擡起眼看了眼雲裳和洛輕言,才連忙走了過來,“拜見王爺,公主。”
洛輕言挑了挑眉,面色淡淡地,“這是什麼叫法。”
雲裳便忍不住笑了起來:“沒什麼錯啊,皇叔。”
洛輕言轉過頭望向雲裳,雲裳便吐了吐舌頭,笑着望着小麥色的皮膚之下,隱隱透着幾分紅的趙英傑,“趙將軍不必多禮,算起來,你倒是可以叫我一聲嫂嫂的。”
趙英傑和洛輕言俱是一愣,洛輕言看了雲裳一眼,輕飄飄地落了一子,雲裳低下頭,便瞧見棋盤上的棋子已經被洛輕言吃了一大片,正要哀嚎,便聽見洛輕言輕哼了一聲:“你倒是一點也不知羞,趙將軍二十多歲,你這還不到十八歲呢,卻逼着人家叫你嫂嫂。”
雲裳低下頭快速地將棋盤上的棋子重新擺放了一下:“未滿十八怎麼了,誰叫我嫁給了皇叔您呢?嗯?”
“還悔棋……”洛輕言忍不住扶額。
他知曉雲裳是將他那天晚上說的,他覺得趙英傑是個可造之才,想要將趙英傑留在自己身邊的話聽了進去。今兒個這般做,不過是想要拉近他與趙英傑之間的關係,因而才故意這般模樣。
洛輕言望向雲裳的目光之中滿是寵溺,這個傻丫頭,總是處處爲她着想。只是她只怕是不會明白的,男人之間的友情,只需要好生打一場便是了。
雲裳笑容中滿是狡黠之色,目光在趙英傑和洛輕言之間來回打量。想了想才道:“紫蘇出去了還沒回來,我去讓人給趙將軍沏茶,王爺你陪趙將軍說說話兒。”
說完,雲裳也不等洛輕言迴應,便站起身來,往屋中走去。
雲裳回到屋中,便聽見外面隱隱約約傳來說話的聲音,雲裳嘴角微微一翹,便走到軟榻上躺了下來。不一會兒,卻聽見聲音漸漸沒了,雲裳眼中閃過一抹疑惑之色,便站起身來,走到門口悄悄望了望,卻瞧見院中已經沒有了人。
雲裳一愣,便轉過身問站在門口的侍從:“王爺和那位客人上哪兒去了?”
侍從連忙應道:“回王妃娘娘的話,王爺同那位客人去了演武場。”
演武場,雲裳瞪大了眼睛,洛輕言不會是想要和趙英傑打一場吧?可是趙英傑瞧起來比洛輕言高大一些,只是武功卻定然沒有洛輕言高的,洛輕言是想要做什麼?
雲裳心中有些擔憂,便往演武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