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裳的直覺向來十分準,這一次也沒有例外,許是有些因着下雨關緊了門窗有些悶的關係,雲裳睡得有些不踏實,反反覆覆地翻了大半夜的身,正迷迷糊糊要睡過去的時候,卻猛地聽到有破空而來的聲音。
雲裳雖然有些迷糊,身子卻處在十分警覺的狀態,便連忙撈起一旁的被子舉了起來。
有東西落地的聲音響起,幾乎是同時,屋子裡的燈便亮了起來,隨之而來的,是隔壁房間中傳來的聲音:“有刺客!”
雲裳掀開牀幔下了牀,淺酌拿着劍擋在牀前,雲裳低下頭便瞧見屋子中的地上有一支被砍成了兩截的箭矢。擡起眼來,窗戶上糊着的紙破了個洞。
雲裳連忙揚聲吩咐道:“保護老夫人,刺客在牆頭,一個不留,殺!”
外面傳來暗衛的應答聲,琴依亦是慌忙走了進來,拿了一件外袍來給雲裳披了。雲裳也顧不得自己尚披散着頭髮,便快步出了門。
外面仍舊下着雨,沒法點火把,只能藉着屋檐下的燈籠隱隱約約瞧見牆上有人影閃動。雲裳一出門,暗衛便連忙將雲裳圍在了中間。
箭仍舊不停地射來,雲裳快步進了旁邊的屋子。趙老夫人也已經起了身,正坐在屋中的軟榻上,軟塌原本放在窗邊,被挪到了牆角,倒是不必擔心箭會射進來。
琴依亦是連忙給雲裳搬了椅子過來,雲裳便在趙老夫人身邊坐了下來,輕聲道:“對方人數不多,今兒個晚上多半隻是來探個路而已,沒什麼大礙。”
趙老夫人點了點頭,眼中沒有絲毫懼怕,反而滿是興奮之色,擡起頭來吩咐一旁立着的侍女道:“去給我倒杯茶吧。”
侍女應了一聲,外面正刀光劍影,自是不能出去的。便取了冬天用的火爐來,拿到一旁的耳房之中燒水煮茶去了。
“上一次陛下來的時候,只怕走得急了一些,並未帶多少侍衛。淺音傳信來說,陛下這一次帶了不少暗衛,還連御林軍和禁衛軍都一同調了大半過來,我們只需堅持這十來日,等着陛下來了,便好了。”雲裳揉了揉額角,輕聲嘆了口氣道。
趙老夫人瞥了一眼雲裳,才笑着道:“我今兒個才發現,王妃纔是真正的膽識過人啊,外面刀光劍影,王妃卻還在這兒與我閒談,着實是讓人佩服。”
雲裳一愣,便笑了起來,沒有再開口。
過了會兒,丫鬟便燒好了茶水,端了過來給雲裳和趙老夫人斟了茶。雲裳伸手碰了碰那茶杯杯沿,有些燙手,便放在了一旁。
外面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即便沒有出門,雲裳也大致能夠猜測到,只怕暗衛已經解決得差不多了。
果不其然,過了沒多久,門便被打了開來,淺酌和王盡歡一同走了進來,王盡歡見二人尚且十分閒適的模樣,有些誇獎的驚叫了一聲,“你們倒是會享受。”
接着便自動自發地取了茶杯,給自個兒倒了一杯茶,張嘴便倒了下去。似是被燙到了,伸着舌頭在那裡用手掌做扇子的模樣,在那裡胡亂扇着。
雲裳忍不住搖頭笑着,轉過身對着淺酌道:“外面情形如何?”
淺酌連忙應道:“來的人數不多,一共二十九人,全都留下了,我挨個搜了一下那些人的身,並未發現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雲裳點了點頭:“既然是自己送上門來的,定然也是做足了準備的,也不會可以留下什麼蛛絲馬跡,無妨,我們且等着便是。他們這一次失敗了,也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畢竟,蘇如姬和蘇琦,都還在路上呢。”
正說這話,卻聽見外面傳來了驚叫聲,雲裳聽着那聲音,倒有些像是張夫人的聲音,便擡起眼來給淺酌使了個眼色,讓她出去瞧瞧怎麼回事。
淺酌頷首,快步走了出去,不一會兒,便帶着張夫人走了進來,張夫人面色有些蒼白,似乎是被外面的情形給嚇得不輕,見到雲裳才結結巴巴地道:“這…外面…外面這是怎麼了?”
雲裳笑了笑,安撫地朝她一笑,才輕聲道:“無事,不過是有人找死罷了。張夫人怎麼來了?這麼晚了還未歇息?”
張夫人似乎還有些沒有回過神來,沉默了一下,才恍然,連忙道:“聽下人稟報說這邊似乎有些不尋常的動靜,我擔心王妃有事,便連忙趕了過來。”
雲裳目光落在張夫人的身上,她簪着一個碧玉簪,挽着墮馬髻,身上隨意地披了一件碧色衣裳。
“已經無礙了,張夫人不必擔憂,只是這幾日府中恐怕會有些不太平了,我明兒個會與張大人說,讓他加強夜間的巡邏,我亦是會加派暗衛過來。到了晚上,張夫人還是莫要四處亂走纔是。這些刺客都是衝着我來的,張夫人呆在自己房中便不會有事的。”雲裳好心地提醒着。
張夫人被外面的屍首嚇得魂不守舍的,聽雲裳這般說,便連忙慌亂地點了點頭,目光若有若無地掃向雲裳身旁一直靜靜坐着的中年婦人。
外面卻又傳來了說話的聲音,而後便是慌亂的腳步聲,淺酌連忙探出頭去看了一眼,才輕聲道:“王妃,是張大人。”
張行已經匆匆忙忙地走了進來,頭髮披散着,身上亦是胡亂披着一件披風,裡面隱隱露出白色中衣,下面鞋子都穿反了。進門便慌慌張張地道:“王妃,王妃,王妃無事吧?刺客都逃了嗎?”
雲裳擡起眼來朝着張行安撫地笑了一笑,才輕聲道:“我無礙,有事的是刺客。刺客都已經被暗衛解決了……”
張行這才吁了口氣,目光落在張夫人身上,微微蹙了蹙眉,才又快速地轉開了眸子,輕聲道:“下官這便去協助處置這些屍首,順便查一查有無線索。”
雲裳點了點頭,隨意地揮了揮手,張行便又快速離開了。張行離開了之後,張夫人也連忙行了個禮,告退了下去。
趙老夫人望着離開的夫妻二人,才笑着道:“看來,張大人和張夫人也不如傳言中那般恩愛啊,至少,便沒有住在一起。”
雲裳笑了一笑,並未反駁,只是淡淡地道:“家家有本難唸的經。”
雲裳站起身來,走到窗邊,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沉默了許久,才輕聲道:“我如今只好奇一件事情。”
屋中的衆人都擡起眼來望向雲裳。
雲裳淺淺一笑,才接着道:“按理來說,這些個刺客到靈溪也不過便是這一兩日的事情,我們住在城守府興許不是什麼秘密,可是這院中佈下的暗衛絕不是少數,他們是怎麼在不驚動暗衛的情況下,知曉我們便是住在這個院子裡面的?”
屋中的衆人聽雲裳這麼一說,也俱是蹙起了眉頭。
雲裳只是提出問題,卻並不是想要得到答案,見衆人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便也不再糾結於此。
鬧騰了這麼一大晚上,雲裳便也有些困頓了,吩咐了淺酌他們配合着張行一同查探,便先回房歇下了。
接連幾日,幾乎是夜夜,雲裳住的院子中都會遇見刺客。不過好在每次的人數都算不得太多,倒也能夠應付過來。
一直到第七日夜裡,一夜風平浪靜。
倒是雲裳這邊的衆人覺着有些不尋常了,淺酌在屋外守了一夜,連趙老夫人都起夜了兩趟。
Wшw•тTk дn•c o 白日裡,雲裳便收到了洛輕言的傳書,甘瀅的夜郎國大軍幾乎被洛輕言和華國公一舉剿滅,只是唯獨倉覺青肅逃走了。
雲裳倒是不覺着意外,倉覺青肅陰狠毒辣,卻也狡猾如蛇,確實也是一個值得交手的對手。不過好歹這一場戰役總算是有了一個較爲圓滿的結果,洛輕言說,不日便會歸來。
雲裳望着那最後六個字,嘴角微微一翹,帶着幾許甜蜜味道。
洛輕言不是第一次離開雲裳,離開的時間也並非最長,可是不知爲何,雲裳卻覺着這一次,她與洛輕言之間的感情似乎更深厚了一些。許是因着那每日孜孜不倦地飛來飛去傳遞書信的鴻雁,許是那每日三兩句話之間露出的隱隱思念。
雲裳想,這一次,她似乎真的是徹徹底底地陷了下去。不過幸好,洛輕言陷得似乎並不比她淺上多少。
雲裳這般想着,心便有忍不住猛地一跳,嘴角亦是微微翹了起來。
連着三日,夜裡都是一片風平浪靜。
“興許是因着第一波刺客來得並不多,連着幾日的剿殺,已經被我們除得差不多了。”淺酌輕聲道。
趙老夫人坐在一旁打着盹兒,聽着淺酌的話,卻搖了搖頭道:“我倒是覺着,有些像是暴風雨快要來了。”
雲裳笑着聽着兩人的話,見趙老夫人朝她望了過來,纔不緊不慢地道:“這幾日,我一直在想,刺客連着七日夜裡都來行刺,除了第一日,我可以理解爲他們只是來探路的。可是爲何後面幾日,卻都只是人數不多的刺殺呢?每日都有三四十人,一共也有兩三百人了。若是兩三百人一起上,豈不是成功的機率更大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