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裳說完,便將先前在琅琊山中遇見那茅草屋和茅草屋中老兩口之事同洛輕言和趙英傑細細說了,趙英傑聽了半晌,面上卻仍舊帶着幾分木訥之色,有些不明所以地道:“聽皇后娘娘描述,那兩人沒有什麼問題啊五六十歲的老人,住在茅草屋中,不會武功,應當便是普通百姓啊。?”
雲裳卻搖了搖頭,“他們二人定然不會是普通百姓。”
“我這般說,證據有三。一則,那老太太擇菜,我仔細瞧了,採摘的野菜,她將根摘了很長的一截,若是普通百姓家的老太太,且這是戰亂時候,定然不可能這般浪費,定會連根一併炒了吃。第二,那老太太洗菜,是直接將菜丟進桶中。菜上面尚有泥土,她扔進的桶中尚有大半桶水。那處茅草屋周圍,想要取水,得走近二里地去山中的一條很小的小溪之中取水,兩位老人,這般辛苦取來的水,又豈會這般浪費”
雲裳擡起眼來看了趙英傑一眼,才又接着道:“這第三,若是附近的百姓,想必對琅琊山較爲熟悉,我問他們鹿城往哪個方向,那老爺子給我指的,是北面。北面,可是夜郎國。”
趙英傑聞言,眼中猛然升起幾分煞氣:“娘娘識破了那奸細,爲何不直接將那兩人綁了下山來,末將也好審問審問”
雲裳聞言,卻是搖了搖頭:“我不確定那山中有多少如他們那樣,以難民的身份躲藏在山中查探我軍情形的細作,若是貿然動手,打草驚蛇亦是不好。”
“此事尚需從長計議,只是卻也定然要儘快將那些細作一一找出來,都除掉。不然,即便是軍事佈防圖不丟,咱們藏在各處的駐軍點亦是極其容易被發現。便如今日我們發現的那老兩口,他們住的茅草屋,離咱們其中一個駐軍點,不過兩三裡地。只怕那處駐軍點,便已經暴露在了倉覺青肅的眼中。”雲裳拿出地圖來,指了指此前自己用指甲做了記號的那紅點:“便是這處。”
“末將這便派人去讓將士們從這處地方撤走。”趙英傑連忙道。
雲裳點了點頭,洛輕言擡起眼來吩咐道:“要悄然進行,卻原本扎的營地不要搬走,留個七八百人在那兒繼續守着,迷惑迷惑細作。”
趙英傑連忙應了下,雲裳低下頭看了看桌子上那幅長長的地圖,沉默了片刻,才又道:“臣妾今兒個查探地形的時候,突然想起,此前康陽之戰的時候,因着那一場戰事,臣妾也曾跟着擎蒼先生學過一段時日的陣法。臣妾覺着,似乎,這佈陣之法,在戰場上用的最多的,是夏國,其次是寧國。而夜郎國,似乎不精於此道”
洛輕言“嗯”了一聲,“夜郎國的人覺着自己兵強馬壯,所有的士兵都是在健壯的勇士,自是攻無不克的。且夜郎國人頭腦要稍稍比咱們的百姓要弱一些,因而陣法一事,他們卻是不擅長的。”
“陛下覺着,咱們用用陣法克敵如何”雲裳擡起眼來望向洛輕言,眼中有光芒閃爍着。
洛輕言聞言便笑了起來:“好自然是好的,只是這排兵佈陣亦是需要不短的時間”
雲裳在想到此法子的時候,便知曉洛輕言會憂心此事了,便笑了笑道:“陛下可選擇精兵兩萬,臣妾來排兵佈陣,陛下意下如何”
洛輕言眸光中帶着幾分溫柔,笑眯眯地道:“我捨不得你這般勞累。”
雲裳聞言,嘴角亦是情不自禁地翹了起來,面上亦是隱隱有些發燙,瞪了洛輕言一眼,轉過頭,卻發現趙英傑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悄然離開了帥營。
“陛下如今說甜園蜜語的功力倒是長進了不少,臣妾既然跟着陛下一同來了,自是希望能夠貢獻出自己的力量,儘早地結束這場戰事。且比起朝中那些陰謀算計,臣妾倒是更喜歡這樣的戰場。”
雲裳都已經這般說了,洛輕言又豈有拒絕之理,便點了點頭道:“待會兒我便讓趙英傑去準備,只是你須得答應我,不管如何,不能影響你自個兒的休息,身子要緊。”
雲裳笑着應了,便走到桌子後面,搬了凳子在洛輕言身邊坐了下來,望向洛輕言手中的地圖,雲裳發現,除了此前那些紅色的點,和夜郎國大軍所在的山頂山畫着的紅圈,洛輕言還用了硃紅色的墨水,將夜郎國大軍的位置和靈溪城中的城守府用一條線連了起來。
雲裳有些不明所以,指着那條線轉過頭望向洛輕言的側臉:“陛下這根線是什麼意思呢”
洛輕言聞言,便笑了起來:“夫人瞧瞧,城守府到夜郎國的駐軍點有多遠”
雲裳仔細瞧了瞧那線的長短,微微蹙了蹙眉:“瞧着不到五里地的模樣。”
洛輕言點了點頭:“夫人聰慧過人,一猜便中,是差不多五里地,距離倒是不遠,只是因着那山崖陡峭,是一道天然屏障,倉覺青肅算準了咱們無法跨過那道屏障直接攻入他們營中,才這般有恃無恐,我想要做一件聽起來有些荒謬之事,不過,此事只怕需要夫人的幫忙。”
“哦”雲裳眼中詫異之色更深了幾分,洛輕言同她成親這般久,這樣正經地同雲裳說,有事情需要雲裳的幫忙,倒似乎是頭一次。
雲裳笑着道:“陛下請講。”
洛輕言湊近雲裳的耳朵,壓低了聲音在她耳邊耳語了幾句,雲裳的眼中先是浮現出微微的詫異,詫異之色越來越濃,半晌之後,洛輕言退開了一些,雲裳才轉過頭,聲音有些揚了起來:“這得需要多久啊”
洛輕言勾起嘴角笑了起來:“若是人少,興許需要一個月左右,可若是人多,十多天便能成事。我不要求多寬多好,只要能夠勉強容下兩個人行走,便可。”
雲裳咬了咬脣,眼中帶着幾分深深的思慮之色。
許久之後,雲裳才拍了拍桌子道:“此事,臣妾願意做。”
洛輕言聞言便笑了起來,眼中帶着幾分從心底透出來的歡喜之意,笑眯眯地攬住了雲裳的肩膀,聲音帶着幾分輕顫:“我便知曉,唯有我家娘子,願意陪着爲夫一起瘋鬧,無論事情聽起來多麼荒誕不可思議,娘子都願意做。”
雲裳笑眯眯地垂下了眼,半晌纔想起此前洛輕言說,他想要搬到營中來。便站起了身道:“臣妾該回城守府了,今兒個走了一日,亦是有些累,且寶兒剛換了個地方,這靈溪城中氣候和錦城全然不同,也不知曉他能適應不。”
洛輕言眼中透着幾分不捨之意,卻也輕輕點了點頭:“好,路上小心。”
雲裳點了點頭,看了洛輕言一眼,亦是輕聲囑咐了幾句,才站起身來出了帥營,帶着暗衛往城守府趕。
回到了城守府,佩蘭便連忙迎了上來,雲裳將馬的繮繩扔給了門口守着的士兵,才轉過身來吩咐着暗衛道:“下去歇着吧。”便進了府中。
“府中今日一切可安好”雲裳輕聲問着。
佩蘭連連應了聲,輕聲回答着雲裳的問題:“咱們帶來的東西基本都已經收拾好了,奴婢吩咐人徹底地打掃了一下院子,如今已經妥當了。小皇子極乖,雖然醒來之後沒瞧見娘娘有些失落,卻也一直不曾哭鬧。”
雲裳被佩蘭的話逗笑了:“失落寶兒那般小,你怎麼瞧出他失落的”
佩蘭愣了愣,卻是答不上來。
過了會兒,才又接着稟報着:“傍晚時分飛鴿傳書傳來。”
雲裳腳步微微一頓,問着:“信上講了什麼”
“奴婢沒敢拆。”佩蘭低聲應道。
雲裳點了點頭,步子邁得更快了一些。
回到了院子,佩蘭便連忙將信遞到了雲裳手中,雲裳取了信來快速掃了一眼,眉頭卻輕輕蹙了起來,佩蘭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雲裳的神色,沒敢開口詢問發生了什麼。
雲裳將那信放到了一旁,冷哼了一聲道:“這夏侯靖倒是會尋機會,我們剛剛到靈溪城,他便動身準備悄然潛入錦城之中,伺機而動。”
佩蘭被嚇了一跳,驚道:“七王爺回了錦城如今陛下和娘娘都不在宮中,錦城,豈不是危險了”
雲裳見佩蘭這般大驚小怪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將那信紙又慢慢折了起來:“哪有那般容易賢王如今不是在嗎且華國公也在,還有朝中那些大臣,陛下登基之後,換了不少自己的人安放在重要的位置之上。如今的錦城,早已經不是夏侯靖熟悉的天下了,他想要起事,難。”
“且淺柳和鄭啓明都在呢。”雲裳眯了眯眼,希望他們二人不曾辜負雲裳的信任。
佩蘭咬了咬脣,才輕聲問道:“娘娘,要派人將這封信送到營中交給陛下嗎”
雲裳想了想,搖了搖頭:“天色已晚,還是算了。明兒個一早派人送過去吧,不急在這一時半刻的。”
佩蘭點了點頭,雲裳才又轉過頭來吩咐着:“對了,咱們恐怕得要在這城守府中住上一段時日,我瞧着這城守府倒是不小,我想要在這城守府中挖一片湖,你明兒個去瞧瞧,在哪兒挖比較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