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后大典前,帝王與新皇后人選需齋戒祈福三日是老祖宗的規矩,祈福完成便寓意着喜事能夠順順利利,吉祥如意。齋戒齋戒,自然是吃不得肉的……
雲裳眯了眯眼,看來有人已經賴不住,先下了手了。這般想着,雲裳便連忙站起身來,望向靖王,“我只怕得進宮一趟了。”
靖王目光落在雲裳身上,微微頓了頓,才點了點頭,“我知曉你擔心錦貴妃,前些日子宮中那些謠言我也聽說了,這次恐怕正是衝着錦貴妃來的,你進宮去吧,要不要我與你一同?”
雲裳沉默了一下,緩緩搖了搖頭,雖然與封后一事有關,但是終究是後宮紛擾,她不希望靖王過多的參與這些事情。男人便應當心懷天下的,這家宅之事,自是應當由女子來處理,況且這件事情只是與她母妃有關而已。
囑咐了靖王好生將桌上的銀耳羹喝了,雲裳才叫來淺音,換了身衣裳,披着一件粉色披風便出了門,馬車早已經準備好,雲裳便急忙往宮中趕去。
齋戒出了事情,錦貴妃作爲封后大典的籌辦人之一,自然是應當在場的。況且她如今暫時保管着皇后令牌,這事又出在後宮之中。
雲裳便也懶得去錦繡宮,找了宮人帶着去了長安堂。那是設在宮中的佛堂,一般宮中嬪妃祈福便是在此的,而帝王祈福則是在勤政殿中的。
雲裳到的時候,便瞧見寧帝與雅嬪坐在椅子上,錦貴妃站在寧帝身邊,眉頭輕蹙望着跪在地上的宮女。
“奴婢一直都呆在御膳房中的,這幾日皇上與雅嬪娘娘齋戒,後宮之中也一同祈福,錦貴妃娘娘便下了令,宮中所有人的飯菜都不得出現葷食,所以這幾天外面都不曾往宮中送過肉。奴婢亦是不知道這狗肉是怎麼來的,奴婢冤枉啊……”
雲裳聽着那宮女的話便知曉這宮女大約是御膳房中的,只是瞧着這鬼哭狼嚎的模樣,只怕也問不出什麼來。
“做東西的時候你一直在旁邊?”寧帝淡淡地道。
那宮女連忙搖了搖頭,“御膳房中人多着,奴婢怎麼也沒有想到竟然有人敢在膳食之中動手動腳,故而也並未在意,期間離開過好幾次。”
雲裳望着那宮女的目光中帶着幾分沉思,即便是面對着這樣的陣仗,這個宮女亦是不卑不亢的模樣,雖然鬼哭狼嚎的,可是回答問題的時候,條理十分清晰,只怕也不是個簡單的。
“做膳食的時候,可有御膳房之外的人來過?”錦貴妃輕聲問道。
那宮女沉默了片刻,擡起眼看了眼錦貴妃,才輕聲道,“奴婢不曾留意。”
寧帝聞言,沉默了片刻,才道,“帶下去吧,帶下一個。”
雲裳這才明白,原來是在對御膳房中的宮人挨個挨個的審問,雲裳輕嗤了一聲,只怕最後所有證據的指向,也只會是一人,便是錦貴妃。
寧帝似乎這才發現了雲裳,笑着朝着雲裳招了招手道,“裳兒怎麼來了?”
雲裳微微一笑,走到寧帝身邊笑着道,“近日宮中事務比較多,裳兒擔心母妃忙不過來,每日都要進宮來瞧瞧的,本來今日應當下午過來,只是下午王府中有些事情需要處理,便耽擱到了現在,這是發生了什麼事啊?”
寧帝沉默了片刻,才緩緩笑了開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宮中有人在雅嬪的膳食中放了碎肉。”
“哦?”雲裳挑眉,“誰人不知這幾日父皇與雅嬪正在齋戒,竟然還有人這般膽大妄爲。”說完目光便落在寧帝手邊桌子上放置的一碗裝着百合粥的碗中,“這便是那碗有碎肉的粥?父皇可否給裳兒瞧瞧?”
寧帝見她目光中帶着幾分深沉,頓了一頓,才含笑點了點頭,“瞧吧。”
雲裳笑着將那碗端了起來聞了聞,倒確實有股淡淡的肉腥味,聞起來像是魚肉。用勺子攪了攪,便瞧見那粥碗中,參雜着一些泛白的細小顆粒,倒是與魚肉碎末相差無幾。
雲裳漫不經心地將粥碗放了下來,笑了笑道,“雖然這也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齋戒這東西,心到了便也夠了,只是公然在宮中趁着封立新後的時候搗亂,這卻是無論如何也容不得的。”
寧帝點了點頭,“朕也是這個意思。”
正說着,侍衛便從外面拉了一個老嬤嬤走了進來,老嬤嬤一臉的驚惶,見到寧帝坐在屋中,腿一軟,險些便撲倒在地。
“啓稟皇上,這是御膳房中負責燒火的嬤嬤。”侍衛揚聲稟報道。
寧帝微微蹙眉,“燒火的嬤嬤,既然是負責燒火的,那應當一直都在御膳房中的吧?”
那嬤嬤連忙道,“是…是……奴婢一直都在。”
“那你可記得,今兒個晚上做這百合粥的時候,誰靠近過?一個一個的報上名來。”寧帝端起茶杯,目光中帶着幾分冷意。
那老嬤嬤身子顫了顫,連忙道,“奴婢……奴婢忘了……奴婢記性不好……”聲音中帶着顯而易見的驚惶。
“哦?忘了?”寧帝翹了翹嘴角,聲音益發的森冷了幾分,寧帝畢竟身處高位這麼多年,自是明白如何只需要三言兩語便讓一個人放棄抵抗的。
那老嬤嬤似是被嚇到了,身子猛地定了下來,半晌才道,“奴婢想起來了,想起來了,鄭嬤嬤,錦貴妃身邊的鄭嬤嬤來過。說錦貴妃太過忙碌,晚膳沒怎麼吃,瞧見砂鍋中熬着百合粥,便盛了小半碗去。”
寧帝冷冷一笑,望向站在一旁連眉眼都不曾動過的鄭嬤嬤,“鄭嬤嬤,可有此事啊?”
鄭嬤嬤神色不動,只淡淡地點了點頭,“是有此事,貴妃娘娘忙碌,正在用膳的時候,藏珍閣的管事嬤嬤求見,說讓娘娘確認封后大殿上皇后娘娘佩戴的鳳冠,娘娘便讓人將晚膳收了,奴婢瞧着娘娘沒怎麼吃,等娘娘忙完了之後便去了御膳房,瞧見正在熬百合粥,便盛了一些回來。只是,娘娘倒是不曾發現,粥中有肉。”
頓了頓,鄭嬤嬤又道,“這位嬤嬤是懷疑奴婢瞧瞧將這肉糜放到了粥中?先前那宮女亦是說了,因爲宮中齋戒的緣故,這幾日宮外都不曾送過肉進宮,試問,奴婢又是從哪裡弄來的肉呢?”
那老嬤嬤沉默了片刻,卻搖了搖頭,“這奴婢便不知了,只是不知道這粥中是什麼肉?”
雲裳聞言,挑了挑眉,默默地笑了開來,轉過身對着寧帝道,“說起認肉來,許多人都覺着廚子最爲厲害,只是裳兒卻覺着,大夫最爲厲害,不如請御醫前來瞧一瞧?”
寧帝不知雲裳打的什麼主意,不過瞧着雲裳與錦貴妃神色間都不見任何驚惶,連鄭嬤嬤一個下人都十分淡定從容的模樣,便知她定然是胸有成竹的,便點了點頭道,“裳兒的主意倒是新奇,便傳御醫吧。”
雲裳發現自己說御醫的時候,那老嬤嬤面色似是一動,眸光中閃過了一抹亮光。雲裳便知曉自己是猜對了,嘴角的笑容亦是染上了幾分冷霜。
不一會兒,御醫便來了,寧帝也懶得讓他行禮,便直接將御醫喊道了跟前,將碗遞給了他,道,“給朕瞧瞧這碗中是什麼肉?”
御醫似是被這樣的要求給嚇了一跳,愣了一愣,才緩過神來,急忙接過碗聞了聞,又用勺子盛起來仔細瞧了瞧。
寧帝瞧着這御醫的動作與雲裳方纔似乎極爲一致,心中一動,轉過眼望向雲裳,莫非,她竟然還懂醫術?只是心中猜想而已,卻不能下定結論,這個女兒,給他的驚喜亦或者驚嚇實在是太多了,他從來不知道,便如那日宮宴,他從不知道她竟然有那般好的箭法。
御醫沉吟了片刻,才道,“回稟皇上,微臣猜想,這碗中的肉應當是鱸魚肉。”
“鱸魚?”寧帝蹙眉,“宮外不曾有鱸魚送進宮,宮中也素來不養鱸魚的,這鱸魚從何而來?”
那御醫連忙道,“太醫院中倒是有曬乾研磨成碎肉的鱸魚肉。”
“哦?鱸魚也可入藥?”寧帝挑了挑眉。
御醫點了點頭,“鱸魚能補五臟,益筋骨,和腸胃,安胎,治水氣,食之益人。一般的藥店都有賣幹鱸魚碎末。”
“安胎?”寧帝皺了皺眉,目光中猛地乍然出幾分冷意來。
這宮中最近這段時日曾經用到過鱸魚肉的人自是不用說,只有錦貴妃一人,原來,這陷阱便是埋在了這個地方。
寧帝擡起眼望向錦貴妃,見她面容依舊沉靜,似乎連眼珠子都不曾轉過分毫,又轉過眼望向雲裳,雲裳的臉上倒是帶着笑容的,只是那笑容卻似乎透着淡淡是冷。
寧帝卻也沒有表現出一絲異常,淡淡地道,“宮中誰人在太醫院中拿過鱸魚肉?”
那御醫似是回想了片刻,才輕聲應道,“最近宮中倒是無人拿過鱸魚肉,這味藥用的少,最近一次用到,是錦貴妃身邊的鄭嬤嬤來拿過,那時候錦貴妃正懷着小皇子,鄭嬤嬤識得藥理,便來太醫院拿了一些鱸魚肉去給錦貴妃安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