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裳面上帶着幾分爲難,“這……不瞞你說,我在邊關之時,大部分時候是呆在蒼南和淮陰的,靈溪倒是也住了幾日,只是卻未曾見到過七王爺。不過你也莫要着急,我在靈溪的時候承蒙靈溪太守張行張大人的招待,我倒是可以爲你傳信給張大人。若是張大人能夠見到七王爺,倒是可以轉交的。”
華玉彤聞言,沉默了片刻,才輕輕點了點頭,從袖中拿了一封封好的書信出來,遞給了雲裳,“那便勞煩裳兒了。”
“你我之間,說什麼勞煩不勞煩的。”雲裳笑了笑,便將那書信當着華玉彤的面遞給了淺酌,“找兩個暗衛去靈溪走一趟吧。”
淺酌應了聲,接過書信便出了門。
華玉彤又道了一聲謝,便笑着道:“我也許久不曾進宮了,既然你要進宮,我也順便去給沈淑妃請個安吧。”
雲裳輕輕點頭,勾了勾嘴角:“那好,我們走吧。”
華玉彤同雲裳一起入了宮,剛進了宮門,便瞧見一羣穿着朝服的百官走了過來,似乎正欲出宮的模樣,爲首的便是洛輕言,正在同身旁的人說着話。一轉頭便瞧到了雲裳,洛輕言的腳步便頓了下來,快步朝着雲裳走了過來:“怎麼入宮了?”
雲裳嘴角微微勾了勾,淺笑着道:“我去瞧瞧慧昭儀。”
洛輕言點了點頭,目光落在雲裳身上,眉頭一蹙:“這兒到湘竹殿也還有些距離,我命人去擡個步攆來。”說着便要轉身吩咐。
雲裳連忙拉住洛輕言,輕聲道:“不用了,宮中的步攆使用可是有規制的,這樣不合規矩,徒惹一些閒言碎語,我沒有那麼嬌氣。你有什麼事情便去忙吧,有玉彤陪着我呢。”
洛輕言擡起眼看了看站在雲裳身旁的華玉彤,沉默了片刻,才輕輕點了點頭,“那好,你多加小心,我在宮外處置好了事情還會進宮來,你在湘竹殿等我吧,我等會兒來接你。”
雲裳笑得眉眼彎彎,輕輕頷首道:“好。”
洛輕言伸手幫雲裳扶了扶頭頂的髮簪,才轉身回到了那羣官員中間。
雲裳靜靜地看了一眼,便也轉過頭繼續往內宮走去。華玉彤目光若有似無地落在雲裳身上,眼中帶着幾分豔羨,“睿王爺瞧着冷漠涼薄的模樣,對裳兒倒是極好的。”
說着,聲音便漸漸低了下去,面上亦是染上了幾分愁緒。
雲裳伸出手握了握華玉彤的手,輕聲道:“玉彤這般好的女子,自也會遇見願意對你傾心相護的人。”
華玉彤聞言,微微勾了勾嘴角,只是笑容中卻帶着幾分澀,“也許吧,只是那個人,卻未必是我想要的那一個。”
華玉彤的聲音極輕,若不是雲裳亦算得上半個練武之人,耳朵比常人靈敏一些,只怕便聽不清她的話了。
“什麼?”雲裳沉吟了片刻,佯裝未曾聽到,轉過頭問道。
華玉彤連忙搖了搖頭,“裳兒要去淑雅宮嗎?”
淑雅宮?雲裳想起洛輕言的話,稍作沉吟,便點了頭:“如今淑妃娘娘執掌後宮,進了宮來,自是應當去給淑妃娘娘請個安的。”
到了淑雅宮,沈淑妃正在小憩,雲裳與華玉彤便在外殿候着。雲裳尚以爲沈淑妃因爲前日之事欲給雲裳一個下馬威,讓她們等一等的。卻沒想到,沒多久,沈淑妃便從內殿走了出來。
雲裳和華玉彤站起身來行禮,沈淑妃隨意地擺了擺手,面色似乎不是太好的模樣:“坐吧,這天越發的熱了,小憩一會兒,起來渾身都是汗,屋中放了好幾盆冰塊也還是如此,悶熱得很。”
雲裳和華玉彤坐了下來,雲裳沒有應聲,倒是華玉彤先開了口:“這天氣,只怕是快要下雨了。”
“下雨好,下雨也能涼快一些。”沈淑妃用手絹擦了擦鼻翼的薄汗,輕聲道,“今年似乎比往年更熱一些,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涼爽下來。”
雲裳這才笑着道:“馬上便快要到中秋了,中秋一過,便應當會涼快一些了。”
沈淑妃聽雲裳這般說,眼中倒是閃過一抹思量:“往年基本每一年的中秋,都會在宮中辦賞月宴的,如今陛下也不在宮中,本宮都不知曉,這賞月宴究竟是辦還是不辦了。”
雲裳倒是不曾想到沈淑妃竟自己提起了這茬子,微微一頓,便十分自然地接過了話來:“陛下不是會趕在中秋節前回來的嗎?”
話音一落,雲裳便發現沈淑妃和華玉彤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雲裳便稍稍猶豫了片刻,才解釋道:“昨兒個晚上王爺似是提起過,說陛下傳信給他,信中有說會趕在中秋節前回宮。”
沈淑妃靜靜地看了雲裳一眼,才神色淡淡地挪開了目光:“那本宮便得好生籌備一番了。”
而後,沈淑妃便沒有再提起中秋節這一茬。雲裳卻知曉,她定然是已經猜到華皇后亦是會同夏寰宇一同回宮之事了。
從淑雅宮出來之後,華玉彤便同雲裳道了別,準備出宮。雲裳便穿過御花園,往湘竹殿走去。
剛走出御花園,卻瞧見前面有好些個宮女圍在一起,隱隱似乎還有陣陣痛呼聲傳來。雲裳蹙了蹙眉,便轉身對着琴依道:“去瞧瞧發生什麼事了。”
琴依應了一聲,便走到那羣宮人前瞧了瞧,又有圍在最後面的一個宮女攀談了片刻,才連忙走了回來,“似乎是一個宮女摔倒了,奴婢瞧着倒是沒有外傷,只是那宮女面色煞白,額上還有細汗,倒像是十分痛苦的模樣。”
“哦?”雲裳蹙了蹙眉,“可找了太醫?”
“不過是些宮人,請不了太醫的,已經有人去太醫院找了醫侍,不過只怕還得些時候才能到。”琴依一五一十地稟報着。
雲裳輕輕頷首,“我瞧瞧吧。”
琴依聞言,便連忙上前讓那些圍觀的宮人散了開去,雲裳這才瞧見了那摔倒的宮人。瞧着年紀不大,只十五六歲的模樣,容貌應當也是清秀的,只是因着疼痛,面部全然扭曲了。雲裳肚子太大,想要蹲下來已經不易,便讓琴依將她的手舉了起來,雲裳將手搭了上去。
半晌,雲裳才神色微動,眉頭輕輕一蹙,收回了手來,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傷了內臟,可惜我的銀針那日落在了湘竹殿。”
琴依神情一愣,轉過頭望向雲裳,眼中帶着幾分思量。
雲裳便又開了口:“只是這傷倒是有些嚴重,普通醫侍只怕也是束手無策。此處離湘竹殿不遠,不如將她送到湘竹殿中,我給她鍼灸一下吧。”
周圍圍着的宮女聽雲裳這般說,心中只感慨着睿王妃心慈仁善,便連忙自告奮勇,將那宮人擡了起來,送到了湘竹殿中。
人送到了,那些宮人便連連告退。湘竹殿中的宮人見此情形亦是有些奇怪,只是雲裳是湘竹殿中的常客,便也沒有人敢說話。
雲裳吩咐着宮人準備了一間空房間,將那受傷的宮女移到了裡面的矮牀上。
待其他人都退了下去,雲裳才站起身來,目光定定地望着牀上那面色煞白,一直沒有開口的女子,笑了笑道:“你可知,你是傷到了哪兒?”
那女子慌慌張張地搖了搖頭,低着頭不敢看雲裳。
雲裳嘴角的笑意帶着幾分玩味,“那本王妃倒是可以告訴你,你並非是摔傷了內臟,只是懷了身孕,近一個月,這麼一摔,便動了胎氣而已。”
此話一出,不止是那宮女,連琴依和淺酌面上亦滿是詫異之色。
那宮女身子猛地一顫,也顧不得疼痛了,連忙伸出手抓住雲裳的裙子,擡起眼來望向雲裳,眼中滿是祈求,身子不停地輕顫着:“王妃饒命,王妃饒命。”
雲裳神色淡淡的,任她求了好半晌,才緩緩開了口,“要本王妃饒你一命,並幫你保守這個秘密倒也並非不可,只要你告訴我,你腹中孩子的父親是誰,本王妃便守口如瓶。”
那宮人倒似乎不曾想到雲裳會這般要求,面上微微一僵,半晌沒有開口。
雲裳勾了勾嘴角,微微笑了笑,“本王妃向來說話算話,你只需要回答了我的問題,我便可給你兩個選擇。你雖然動了胎氣,腹中孩子卻也還沒有掉。你若是不想要,我便可給你藥,讓你悄無聲息地弄掉這個孩子,屆時你仍可留在宮中做宮女。你若是想要生下來,我亦是可以想法子將你帶出宮,讓你安安穩穩生下他。”
那宮女聞言,沉默了半晌,才道:“那孩子的父親……”
雲裳笑了笑道:“這便要看你的選擇了,若是你都沒事了,那孩子的父親便更不會有事。你可要想清楚了,宮女若是私自懷了孕,可是要上絞刑架的。”
雲裳瞧見那宮女身子猛地一顫,連忙道:“奴婢說,奴婢說便是了。”
雲裳笑了笑,靜靜地望着她,她咬了咬牙,面上帶着幾分痛苦,“孩子的父親,是景陽宮的一個宮人,叫王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