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惡人的報應
對大部分人來說,根本就不知道那一瞬間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們只聽到一聲恍如野獸的咆哮聲響起,然後那架正在衝向母女的馬車就突然飛了起來。
飛了起來?
沒錯,確實是飛了起來。
如同被攻城錘給捶到,整個的飛了起來。
馬車被轟到高高的空中,慢慢的翻轉着車體,四個輪子在徒勞的空轉着。被綁在車上的四匹馬也給扯到了空中,驚恐的瞪大眼睛,不知所措的蹬着腿——簡直就像電影裡重放的慢鏡頭,所有人都目睹了那宛如特寫的光景。在無數道目光的匯聚中,馬車劃出高高的拋物線,越過路邊的幾座店鋪,然後“咚”一聲,砸進了後面的萊茵河裡,激起數米高的浪頭。
直到浪頭的飛沫化成冷雨灑在臉上,呆若木雞的衆人才從冷顫中醒來,並在第一時間望向馬車原來的位置。
站在那裡的是一位陌年的青年,背對着衆人,半蹲在母女的面前,用雙手和背把她們護在自己的影子裡。
某種說不出來的東西拽緊了衆人的心臟,沒有人發得出一點聲音,無數道目光聚在青年的身上,屏氣凝神的打量着他。
青年穿着一身高貴的黑衣,頭髮也是罕見的黑色,雖然因爲背對着衆人而看不到他的容貌,但從背影上看,青年的四肢勻稱而結實,毫無疑問,是在力量和速度間取得完美均衡的體勢。
青年站着鬆絲不動,但從他的身上卻散發出一股異樣的壓迫感,那是一種混合着深深怒氣和濃烈殺機的威壓,衆人不由自主的感到畏懼。同時他們也注意到,青年左腳所踩的地面呈現出粉碎性的龜裂,而右手的衣袖處則有掛傷的痕跡。
這兩點情況昭示出一件匪夷所思的事實,衆人互相張望着,誰都不敢先說出心裡面已經確信的事實。
那架馬車是被麒麟給轟飛的。
在馬車就要撞上那對母女前,麒麟以數倍的極速追了上來,以右肩貼近馬車,左腳踏碎了地面,以此爲支撐,麒麟用整個身體的力量猛然“發勁”——本來麒麟是想當場把這架馬車給支解的,但考慮到會牽連周圍的無辜羣衆,所以他在最後一刻收斂了發勁的規模,只是把馬車高高轟起。最後的落點當然也經過謹重的計算,最後才得以在不傷害任何人的情況下化解了危機。
當然,“任何人”中並不包括坐在馬車裡面的傢伙,以乃此刻愣在原地的一干騎兵。
被那雙充斥着殺機的漆黑兇眼掃過,騎兵們紛紛露出恐懼的神情。
大荒村的人們非常珍惜周圍的生命。因爲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有魔物來襲,或許明天就會戰死,所以每個人都無比珍惜當下的時光,就算是那些經常和他對着幹的討厭傢伙,麒麟也從沒有過“要是這些傢伙不在就好了”的想法。但現在,他的心中卻滿是險惡的殺機,眼前這些騎着高頭大馬的騎兵,在他的眼裡已成爲比魔物更加可憎的對象——至少,魔物襲擊村子不過是爲了搶奪食物,而他們卻是沒有任何理由就想毀滅如此稚嫩的生命。
(全宰了吧……)麒麟握緊了拳頭,心裡響起這樣的聲音。
……
“……伊利,把她們帶遠一點。”
總算麒麟還能控制情緒,在發飆前把小女孩和她的母親交給趕來的伊利。
“喂!別亂來,麒麟!”伊利急忙勸阻着麒麟。“他們是恩布利昂家的私兵,對他們出手就等於和宰相府爲敵,後果很嚴重的!”
在場的人中除了他外,沒有人相信眼前黑髮青年會向認真的二十幾名騎兵挑戰——畢竟不論是人數還是裝備,後者都佔有着壓倒性的優勢。但伊利因爲在飛空艇上見過麒麟蹂躪空賊的“暴行”,所以非常清楚的知道這些騎兵在麒麟眼中是什麼份量。他並不擔心麒麟會有什麼事,然而這些騎兵的背後卻站着某個權傾朝野的大人物,和他們發生衝突的話,結果恐怕會無法收拾。
“沒……沒錯!”一名騎兵順勢叫出來。若是平常的話,這些驕橫跋扈慣了騎兵恐怕早就衝上來把麒麟亂槍刺死了,但剛纔馬車翻覆的一幕在他們心裡刻下深刻的恐懼,此刻再爲麒麟身上的威壓所迫,更是不敢輕舉妄動。
“我……我們是宰相的護衛,攻擊我們就等於向王國宣戰,你有這膽子嗎?”騎兵們亮出了胸前的宰相府紋章,他們實在不想和這位深不可測的青年爲敵,只希望通過顯示身份能把他嚇退。
“宰相府?”麒麟愣了一秒,然後想起什麼似的向伊利確認着。“說到宰相,好像就是那個白癡少爺的叔叔吧?”
“那個,是沒錯啦……”伊利謹慎的點點頭,麒麟眼中毫不收斂的兇光讓他涌出強烈的不祥預感,當即閉上嘴,帶着那對受驚的母女退了下去。
這時候,事故現場的周圍已經聚集了數以百計的民衆,他們都是這些私兵們暴行的長久以來的受害者,紛紛用氣憤兼期待的目光看着麒麟和私兵們對峙。他們看着伊利帶着那對母女退下,似乎誤會麒麟也在宰相的權勢前退縮,隨着陣陣失望的嘆息聲響起,民衆們開始在下面竊竊私語起來。
“可惡!又是那些狗腿子!仗着有宰相府在背後撐腰就胡作非爲……難道沒有人出來管管嗎?”
“沒用沒用,自從公爵大人辭官後,還有誰敢和宰相對着幹啊?這個國家,已經沒有救了吧……”
“救了那對母女是不錯啦,不過一個人能對付那麼多騎兵嗎?最後還不是以卵擊石,真是可憐的孩子啊……”
“啊啊啊,如果安希亞大人還在的話就好了……”
平民們的聲音當然也傳到私兵們的耳中。對被麒麟逼得神經緊繃的私兵們來說,這是足以激起他們暴力反應的刺激。
“那邊的幾個死平民!你們在說什麼!打算污衊宰相的名譽嗎?”
幾名私兵舉起手中的戰戟開始抽打起人羣來。雖然他們在麒麟的氣勢前畏畏縮縮,但改以手無寸鐵的平民爲對手時,卻充分顯露出其兇狠殘忍的一面:一名站在前排的老者被打破了腦袋,一位打算過去扶他的大叔也被狠狠的敲倒在地上,旁邊的大叔女兒被揪着頭髮扯來扯去……私兵們就像要發泄被麒麟凌迫的鬱氣般,使勁毆打着無力抵抗的民衆,一邊發出暢快的狂笑,而周圍的人羣卻只能一邊躲閃,一邊用憎恨的目光看着他們的暴行。
麒麟輕輕呼出口氣。
這些習慣把快樂建立在別人痛苦上的私兵們並不知道,他們的行爲,已經把他們推到了某個危險的邊界。
麒麟向前踏出一步。
步子並不大,發出的聲音也不特別響亮,但正在施暴的私兵們卻齊齊打了個冷顫。
私兵們不約而同的停下動作,以驚恐不安的目光看向麒麟。而回應他們的,則是黑髮青年那張看似愉快、卻完全沒有溫度的笑顏。
“看在宰相大人的面子上,我就饒了你們的性命吧……”麒麟先對私兵們宣告了寬大的處置。
就在私兵們聞言臉色稍緩的時候,麒麟的嘴角卻突然挑起微小的角度,積壓的怒氣也在同時爆發出來。
“每人打斷手腳!然後爬回去告訴你們的主人,讓他看好自己的狗!”
完全沒有給私兵們反應的時間,麒麟跨出一步跳起來,輕易就到私兵們仰視的高度,然後一個劈腿砍在兩名相鄰私兵的腦袋上。
“唔!”
兩名私兵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悶哼,便雙雙被劈下馬去。而麒麟則藉着反衝的力道,輕巧的落到其中一匹馬的背上。
“混……混帳東西!”
看到同伴被攻擊,鄰近的一名私兵舉槍刺向馬背上的麒麟,而周圍的幾名私兵也在稍遲一秒後採取了相同的動作。
“笑死人了,這種軟綿綿的刺擊……”
麒麟遊刃有餘的穿插在槍和槍的空隙中,私兵們刺中的只是他的虛影。其實平心而論,這些私兵們的實力比起空賊來是要高出一截的,但在遠遠超過普通水準的大荒武者面前,這一點區別就可以基本無視了。
麒麟輕易避過了所有的長槍,當最後一柄長槍擦着肩膀刺過的時候,他伸手抓住槍頭,用力一抖,順着槍身傳過去的氣勁把持槍者當場震飛。
“好好看着,真正的槍術……是這樣的!”在那名私兵慘叫着跌下馬的時候,麒麟已抓着奪來的長槍,一招“秋風落葉式”橫掃而出。
私兵們的感覺像是突然被巨大的海嘯吞沒,當海嘯消失的時候,六名先前毆打民衆的私兵噴着血倒飛了出去。按照前面的預告,麒麟完全敲斷了他們的手腳,每一根骨頭都是徹底的粉碎,就算找來最好的接骨醫生,也不可能治癒。除此以外,麒麟並沒有傷到他們的內腑,所以在下半輩子裡,他們有足夠的時間來後悔以前的所作所爲。
不過,這六名私兵現在還無法理解麒麟的苦心安排,全身骨折的劇痛讓他們在第一時間就暈了過去。再加上先前被放倒的三名私兵,一眨眼的時間裡,私兵們就損失了接近一半的戰力,而相對的,麒麟卻毫髮無傷,甚至他的手裡還多了一把武器。被那雙充斥着怒氣的兇眼注視着,私兵們感到徹骨的恐懼,同時也深深的領悟到,眼前的這人絕非他們能對付的人物。
力量的級數完全不一樣。
和他們有本質上的不同。
……不知道是誰帶的頭,私兵們一個接一個的放低了手裡的武器。他們承認了麒麟的強勢,但卻不知道該如何收場,所以一個個拉聳着腦袋,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
他們的反應也讓麒麟有所遲疑,如果私兵們繼續攻過來的話,他會毫不猶豫的實現先前的預告,但向失去抵抗意志的對手單方面的施加暴虐,卻讓他很難提起興致,更何況對手還是如此孱弱。
私兵們放棄了抵抗,麒麟則在猶豫到底要敲斷他們幾根手腳,民衆屏氣凝神的看着雙方的對峙,混亂的街道呈現出短暫的寧靜。而打破這寧靜的,是從人羣背面響起的猛烈的嗆水和咳嗽的聲音。
“咳!咳咳!混……混蛋!是……是誰幹的?這種事情……咳咳!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