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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銖衣看着香爐中插着的那三根信香,眼神無比複雜:“這燈燭與信香裡面混入的,應是‘帝眠草’?據說帝眠草燃燒之後,無色無味,無形無質,五感不能察,神念不能知,哪怕強如永恆神靈聞上一口,也得神智矇昧,靈識消沉。
傳聞上古年代有一位天帝,就是被萬詐之主用帝眠草暗算,身亡隕落。所以此草,名爲帝眠。在凡界,帝眠草本該絕跡,不意問某卻能有幸一見。長孫若璃啊長孫若璃,我問銖衣究竟是何處對不起你?讓你不惜勾結外人算計我。”
她的語聲有失望,有不解,有痛心,有自嘲,也有悲涼,有傷感。
長孫若璃身軀一顫,面色煞白,神色惶恐的跪在地上:“母后何出此言?若璃不知那燈燭與信香裡面是否混入‘帝眠草’,不過這些東西,都非是出自若璃之手。”
她燒的那三根信香,都是從靜室內的香案上拿取的。
“你還叫我母后?”
問銖衣語含諷刺道:“你今日用的香囊是龍血香,這是你以往從未用過的香種。此香性質甚烈,能輕微混淆人的五感靈識。龍血香對武修毫無威脅,不過用它來掩蓋帝眠草,卻是最好不過。”
長孫若璃還欲解釋,問銖衣卻又微一搖頭:“何必辯解?長孫若璃,你怎麼還如小時候一樣敢做不敢當?
近日以來,你配合右相歸浩元,將我城衛禁軍一百七十四位將領調換至前線軍中,目的何在?今日大祭,隨從護衛的那些‘雪翼天騎’與‘飛龍騎士’,有將近七成都是生面孔,你們不遺餘力的將我親信調走,究竟意欲何爲?
還有門外面的那兩個灑掃祭司,應該也是你們的人?他們的氣息很強大,強大到讓我投鼠忌器,不敢妄動。不過最關鍵的關鍵——”
問銖衣語聲一頓,轉過身看向了旁邊一直沉默不言的祭海大長老:“祭海大長老因過往經歷,是一個極其謹慎小心之人。她在齋心院深居簡出,常理而言,絕無人能無聲無息的將她除去。除非是有一個讓她極其信任的內應幫助,暗算於她。”
就在問銖衣語落之刻,一圈圈六角形狀,彷彿是雪花般的寒冰符陣,開始層層疊疊的浮顯於上空。
那‘祭海大長老’望見此幕,不禁暗暗心驚。
這位一劍傾城,應該是在踏入齋心院之刻,就已察覺有異了。
此女之所以一直隱忍不發,只是不想貿然啓戰,牽累城中參與大祭的三千萬百姓。
直到此刻,問銖衣將城中的法禁力量全數調度於此,這纔開始發作。
長孫若璃瞳孔微微一收。
她到底是曾經的天榜三十二位,曾經統領百萬大軍,討平核州五國的人物。
長孫若璃的心緒隨即便鎮定下來,面色沉冷的深深一拜,語聲誠摯:“母后,若璃並無他意,只是想讓您睡一覺。讓我們有機會從您身上取一滴精血,留一個太陰神印,方便日後陰神月羲從您身上取回她的神力本源。祭海大長老也安然無恙,她一直沉睡於孩兒的府中,事了之後就會甦醒。”
她知道自己的母后問銖衣,其實是一個心思極其敏銳通透之人。
對方既已識破了他們的一應佈置,那麼自己再怎麼巧言令色,謊言亂語都沒用,還不如將目的直言相告,或許能取得母后諒解。
“讓我睡一覺?被這帝眠草迷倒,任由你們宰割?”
問銖衣看着長孫若璃,眼中的哂意更濃:“那麼你們這麼做,又能得什麼好處?我倒想聽聽,這些人究竟承諾你們什麼了,讓你們背棄於我?”
她隨後心神微動:“是爲了長孫兵權?”
“是!”
長孫若璃心裡已生出絲絲悔意,她聽出問銖衣語中的冷漠厭憎。
她一陣心痛如絞。
長孫若璃認爲自己根本就沒有背叛母后之意,卻不能被母后理解。
她依然強自鎮定,語聲沙啞:“他們承諾了一枚‘九天神陰丹’,可令兵權覺醒神陰血脈,在未來一年內速成一品,取得繼承太初冰輪的資格,且太陰神教還承諾庇護我極東冰城三十年。
母后,我們與太陰神教簽過神契,他們一應人等,除了一個太陰神印之外,不得加一指於母后之身。”
其實除此之外,還有九枚可延壽五十年的‘元元枯榮丹’。
長孫若璃卻不敢在問銖衣面前提起。
她再次深深一拜:“母后,若璃與右相確無謀害母后之意。我等一應所爲,皆是爲我極東冰城的未來,此心天日可表。
母后,現在的極東冰城看似烈火烹油,鮮花着錦,其實已陷入岌岌可危之境,存亡斷續皆繫於母后一身。未來的冰城之主,如果無法繼承太初冰輪,沒有足夠的實力支撐門庭,我冰城必有滅亡之憂。”
問銖衣聞言簡直不能置信。
自己怎麼就養出一個如此愚蠢的侄女?
愚蠢到讓問銖衣恨不得一劍將她劈死。
她閉上了眼睛,深深呼吸:“記得我早在兩年前的朝會中與你們說過,我已借無極刀君助力,化解了部分陰力寒毒。
我現在長生久視不可能,卻至少還有三十年可活,有足夠時間了結一切恩怨因果,爲極東冰城億萬子民安排好出路,一定能讓所有人安身立命,後顧無憂。”
而今的時局一片大好,大寧朝廷雖然依靠當十大錢,在支撐前方九百萬大軍作戰的同時,又編練了五百萬精銳。
然而南面鐵旗幫漸成氣候,北面秦沐歌即將掃平北地邊患,即將統數百萬邊軍南下。
大寧朝是無論如何都攔不住的,獨孤守在戰場上,絕非是軍神秦沐歌的對手。
這位太師即便踏入超品境界,能變化三頭六臂,也阻擋不住她與秦沐歌的南北合攻。
問銖衣痛心不已。
她不信歸浩元等人看不明白。
以當今的形勢,極東冰城至多三年之內,就可將大寧朝攻滅。
“了結一切恩怨因果?然後呢?然後將這偌大的神州,這整個極東冰城,還有那海外核州,全都拱手送給楚希聲那雜碎?成爲他的稱帝之基?母后你的那些安排,當我們愚蠢看不出來?”
長孫若璃擡起頭,她眼神不甘,甚至含着幾分惱怒的看着問銖衣:“我們拼死拼活,卻是爲別人做嫁衣,這便是母后你所說的出路?何況母后你是用什麼方法化解的寒毒?是與楚希聲雙修可對?你要將這中原神州送給你的面首,卻又置我長孫家於何地?”
問銖衣聞言先是一愣,隨後又自嘲的笑了笑。
所以在長孫若璃與歸浩元這些人看來,極東冰城的基業,他們的權勢與榮華富貴,遠比爲鎮海先民復仇更重要得多?
“我還真是這麼想的,你們,守不住冰城!也守不住核州!我以前就這麼認爲,現在更是如此!”
這些蠢不可及的東西,哪裡能扛得住她死後的風浪?
核州百族雖然降順於冰城,卻是口服心不服,所有人都在等待她寂滅之日。
那些被擊退的核州巨靈,還有那些敗於她手的永恆巨神,也一直在等待覆滅極東冰城的機會。
而在神州大陸,還有一個百折不撓,堅如磐石的獨孤守;還有一個狠辣陰毒,不擇手段的建元帝。
似長孫若璃這些蠢貨,會被吞到骨頭渣子都不剩。
未來投效新朝,讓冰城億萬子民迴歸故土,在新朝安居樂業,難道不好麼?
核州那鬼地方,也唯有楚希聲那樣武道無敵的強人才可壓制,才能清肅。何必讓自己的這些親朋部屬,在那邊妄送性命?
此時那‘祭海大長老’驀然發出了一聲輕笑,意味不明。
長孫若璃則還想說話,問銖衣卻已懶得再聽。
她揮手一拂袖,就直接將長孫若璃凍成了冰雕。
長孫若璃在七百年前,就是高據天榜三十二位的大高手。經歷七百年積累之後,已有天榜前十的力量。
她卻毫無反抗之力,被問銖衣直接遙空一掌,強行凍住。
問銖衣隨即再看‘祭海大長老’:“說吧,你是何人?念你也是堂堂的超品武修,我容你留下姓名。”
“太陰神教,月神大主祭月馨兒,見過問城主!”
那‘祭海大長老’退去了一身僞裝,顯露出一張國色天香,宜喜宜嗔的臉。
她穿着一身素白長裙,顯得仙姿玉質,飄逸出塵。
月馨兒拱手行禮之刻,卻顯露出些許嘲諷:“城主與我這般客氣,還特意與你這侄女廢話一陣,是想要拖延時間對麼?
你應該很奇怪,冰城的防護法陣究竟出了什麼變故?你昨日調換的那些親信術師,爲何要停止運轉核心符陣?”
就在月馨兒話落之際,這鎮海祠上空那些雪花形狀的寒冰符禁,又一層層的消失。
問銖衣面無表情,冷冷的看着月馨兒。
她隨即心有所感,轉目望向了院外:“問天缺?”
問銖衣的語聲雖是毫無波動,卻含着幾分疑惑不解。
月神大主祭月馨兒雙手籠在袖中,似笑非笑:“城主的佈置幾乎沒有破綻,接掌冰城法陣的那些術師,是你在覈州八岐島一手培養,一直不爲人所知。
今日那三千雪翼天騎與一千飛龍騎士,雖然絕大多數都是長孫一系的人手,城主卻已暗中調集一萬重甲精銳,隱伏於附近,你們調集的六臂誅神弩就有一千架。問題是你所託非人!把這些力量,都交託於問天缺之手。”
她脣角微勾,含着些許得意之情:“問天缺是你的族侄,由你一手培植教導,提拔到左相高位,按說他該對你忠誠不二。
然而城主千不該,萬不該,竟生出瞭解散冰城之念。城主近日的舉動,已惹了麾下羣臣衆怒。你若能嫁給楚希聲也就罷了,可你不能。
是故就問大丞相而言,率領問氏一族輔佐長孫兵權,不一樣能在冰城長享富貴?未來的長孫城主,勢必會對他與問氏一族倚重有加。”
此時在‘齋心院’外,問天缺正領着包括歸浩元在內的一衆大臣武將。
他們當中一些人身上染着血。
今日隨同問銖衣至鎮海祠參與大祭的羣臣,並非所有人都認可他們的做法。
更有不少人激烈反抗,斥責他們是亂臣賊子。
所以在臨來之前,衆臣還經歷了一場血腥殺戮。
問天缺面無表情,眼神痛苦自責,卻又無比的堅定。
他挽起了衣襬,在‘齋心院’的門前跪伏了下來。
“問天缺斗膽,請吾王爲我冰城傳續,爲冰城百姓計,領受太陰神印!”
那後方一衆羣臣武將,也都隨他跪伏於地。
“臣等斗膽,請吾王爲我冰城傳續,爲冰城百姓計,領受太陰神印!”
他們的聲音匯成一股,音如雷震,聲勢浩大。卻又刻意收束着,不敢傳出鎮海祠外,被外面的百姓聽聞。
問銖衣先是張大了眼睛,隨後她就神色瞭然:“萬詐之主神般若是麼?”
問銖衣自信自己的御下之能不算太差。
所以今日這衆叛親離的局面實在是詭異。
她已經感應到這位強大神靈的力量。
“今日確有萬詐神主的助力。”
月神大主祭月馨兒一聲失笑:“然而城主大人失了人心也是事實,如果不是城主自身露了破綻,萬詐神主縱然神力遮天,也無法讓你落到這般境地。”
她語含期待的看着問銖衣:“還請城主顧重大局,受了我家神尊這枚太陰神印。我家神尊一直期待着收回她失落於凡界的力量,我可代神尊向您承諾,在城主您生前,神尊絕不會對您出手。”
月馨兒心內萬分好奇。
問銖衣如果拒絕,極東冰城今日必將君臣決裂,落到分崩離析的境地。
而一旦戰起,這冰城內至少會有兩百萬子民因此死難!
這位一劍傾城,會作何選擇呢?
會否像八百年前,答應替代真正的問銖衣,嫁入鎮海王室那般,領受太陰神印?
此女是壽元將盡之人,半隻腳踏入棺材,何需在意那些陰神月羲的本源神力。
月馨兒已經察覺萬詐神主的神力,正在侵蝕着問銖衣的靈智。
她多半會答應——
不過月馨兒隨後卻發覺,對面問銖衣的神色除了些許自嘲之外,竟然還泛着一抹輕鬆之意。
此時的問銖衣,確實不覺惱恨痛苦。
雖然衆叛親離,卻沒讓她的心志有半點動搖。
她反倒感覺全身上下都如釋重負,似是卸去了千鈞重擔。
從她代替姐姐‘問銖衣’的身份,加入鎮海王室的那一刻起,問銖衣就從未感覺自己的元神,自己的身體,似今日這般輕鬆過。
最初的那一百年,她是爲鎮海國的安寧,爲姐姐留下的幾個子女,一直努力扮演鎮海王后問銖衣。
鎮海國覆亡之後,她又孜孜不倦,殫精竭慮的想要爲那些死難的鎮海先民復仇;不遺餘力的想要給自己的親族部屬,給冰城億萬子民尋一條光明大道,能夠讓所有冰城子民在她死後,在未來安居樂業,福運綿綿。
問銖衣以爲自己麾下的羣臣大將都與她心意一同。
直到此刻她才知道,這些人其實不在乎與大寧皇朝的仇恨,也不在意下面那一億五千萬子民,九百七十萬將士的死活。
他們在意的只是手裡的權財,家族的傳續。
還有自己的人生,是這般的可悲可憐,這般的可笑荒誕。
這一切,都如此虛妄——
所以這一切都該結束了。
問銖衣暗暗自嘲,卻又感覺自己的元神正在以驚人的速度舒展,壯大。
“權,勢二字,當真害人不淺。”
問銖衣先是冷哂,眼中隨即透出了一抹鋒銳無匹,彷彿刀鋒般可斬滅一切,撕碎一切的寒光:“你們憑什麼認爲我會答應?就只爲保住外面這些蠹蟲的私心,爲他們的富貴榮華,尊榮權柄?”
鏘!
隨着一聲尖銳轟鳴,一口通體雪色,劍柄處有着一枚冰血轉輪的長劍橫空而至,落在了問銖衣的身前。
隨着問銖衣一揮袖,無窮的寒力往四面宣泄,在極短的時間內,在鎮海祠外形成了一面無比巨大厚實的冰壁。
防護法陣沒法用就不用!
這座法陣的真正核心是她的本命神兵‘太初冰輪’!
所以她頂多是多費一點力氣,將戰鬥限制於這座鎮海祠內。
問天缺背叛了也無妨!
她一人一劍,一樣可以將眼前的所謂‘大祭司’,還有此處所有的亂臣賊子都斬盡殺絕。
問銖衣順從了一輩子,到了今日,卻想叛逆一回!
什麼問氏族人,鎮海王朝,極東冰城——她都不在意,都想丟開!
接下來的人生,她當爲自己而活。
這些人在期盼着她死是嗎?她就偏不!
未來數十萬載,她定當照見永恆,長生久視,傲視紅塵!
長孫家的這些人不是認爲她與楚希聲在一起,會讓這冰城基業落於旁人之手麼?
那她就定要如其所願!
月馨兒見狀皺了皺眉。
她意識到自己有點小看了這位問城主。
竟然連萬詐之主的力量,都沒法撼動此女的心神。
又或許,此女早就想放下身邊的一切,只是沒有合適的時機。
不過她的神色,隨即就鎮定如常。
就在這瞬,月馨兒的衣袖突然爆裂開來,炸爲齏粉,暴露出她一直藏在袖中的一雙手。
她悠悠一嘆:“城主大人這是何苦來哉?非得逼我走到這一步?”
月馨兒的一雙手,赫然結着一個奇異的手印。
那手印的中央處,則扣着一塊整體青綠色,晶瑩剔透的寶石。
“只可惜,城主踏入這座鎮海祠之際,就已入了我的彀中,你已經輸了。”
就在這一瞬,她手中的青綠色寶石轟然炸裂。
先是無數的陰寒之力席捲蔓延,隨後又圍繞着問銖衣急速轉動,一絲絲,一縷縷的滲透到問銖衣體內。
在她腳下,一座覆蓋整個鎮海祠的陣法也隨之響應,使得此地開始聚集無窮寒力,無窮陰元。
月馨兒繼續結印,一聲大笑:“這是太陰源石,也是神尊遺留在凡間的神力本源之一。你不是要煉化祂的神力麼?祂便成全你。還有我們腳下這座陣,沒有其它的用處,只是爲引發你體內的極陰元力,讓它們更上層樓。
說來我爲這陣法,真是費過好大的心思。要想在原有法陣的基礎上,悄無聲息的佈陣,還要瞞過你的耳目,簡直難如登天。幸在有你這些臣子之助,總算僥倖在大祭之前完成。”
就在她說話的時候,問銖衣的腹部丹田位置,驀然結出了一層薄冰,這冰層迅速往周身擴散,且越積越厚。
月馨兒看着幾乎化爲冰雕的問銖衣,神色自得:“不知這份禮物,城主你可喜歡?”
此時在冰城之外,楚希聲正面色沉冷,殺機沛然的現身於極東冰城一百里外。
他已經察覺到城內的異常。
雖然冰城內部的人極力掩飾,然而‘太初冰輪’外泄的劍氣,卻是這些人無論如何都掩蓋不住的。
楚希聲停留於此,只是爲防萬一。
他其實不覺得這場冰城大祭會出現什麼意外,
別說是問銖衣早有防備,即便沒有防備,別人也很難奈何得了這位一劍傾城。
何況這城外,還有他楚希聲盯着呢。
楚希聲沒想到,還真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他眼皮底下生事!
抵達城外之際,楚希聲就再一次施展‘光陰瞬步’,意圖繞開冰城的內外法禁,直接進入城內的鎮海祠。
這城內的術師正在極力的阻撓,拼盡一切的封鎖着太虛時序。
然而‘光陰瞬步’這門神通的可怕之處就在於它幾乎不受禁法限制。
何況楚希聲還有強大的‘弒神血罡’與‘葬天之火’,可破壞壓制天地間所有的法術。
不過就在楚希聲,即將踏入冰城內部的時候,他的眼前忽然出現了一片藍色光幕。
問銖衣:“楚郎,我現在安然無恙,這冰城內一應逆臣,一切變故,我自己便可處理,請楚郎在冰城之外稍待一段時間可好?”
楚希聲看到這段文字,先是心神一鬆。
隨即就感覺不對。
楚郎?
問銖衣竟然稱呼自己楚郎?這不對吧?
楚希聲頭皮一陣發麻。
你不要亂叫啊問姐!
我承認我有不軌之心,可我們的關係還沒到這地步。
這樣會死人的!
接下來這藍色光幕上,果然又出現了幾段文字。
陸亂離:“楚郎?”
楚芸芸:“有趣!”
遠在南方的計錢錢與劉若曦,不禁捂着嘴,眼現驚駭之意!
她們的主上——他究竟做了什麼?
他是想死嗎?
站在楚希聲肩膀上的白小昭,認爲自己不能坐視,自己必須彌補昨天的過錯,挽救兄長的父愛。
她當即捏碎了一塊靈石:“問銖衣你怎麼亂叫?楚郎不是隨便什麼人就能叫的,在你們人族,好像要夫妻纔可以。
芸芸姐,我可以作證,今天兄長大人沒有與問銖衣接觸過。他什麼事都沒有做,只是擔心問銖衣,在極東冰城外等了一夜。”
楚希聲臉色一黑,忖道你不會說話那就別說。
他屈指給了白小昭一個腦瓜崩,隨後萬分謹慎的在藍色光幕中迴應:“問姐當真無恙?真不需要我插手?”
他懷疑對面的問銖衣,是不是她本人?否則怎麼會忽然改叫他楚郎呢?
然而‘神契天碑’只認可問銖衣的元神本質。
問銖衣:“楚郎信我,些許跳樑小醜,幾個藏頭露尾的神靈,能奈我何!待我蕩平這些渣滓,從此清清爽爽,再與楚郎一會。”
楚希聲挑了挑眉毛。
感覺問銖衣今天說話好奇怪。
他稍稍凝思,卻還是暫時放下了進入冰城的念頭,在藍色光幕中回道:“那我等你。”
楚希聲隨即朝狂劍風三與白小昭使了一個眼色。
他纔不會在城外老老實實等着。
萬一問銖衣是被人脅迫怎麼辦?這‘楚郎’二字,說不定是對他的暗示。
而且他感覺自己元神裡面的那枚‘極陰神源’寒力好濃。
從裡面透出來的陰寒之氣,讓他渾身上下都打了一個寒顫。
狂劍風三當即領會他的心意,白小昭見狀卻一陣迷糊,直到被風三抓起脖子,往冰城內部遁空飛去,才驀然醒悟。
與此同時,在數萬裡外的無相神山,正在‘道一殿’內,與李長生等人一起等候於此的楚芸芸驀然起身。
她臉色青沉如鐵:“宗主,師尊,我得先走一步!”
今日楚芸芸返回無相神山,是爲等待楚希聲張開法陣道標,隨時傳送過去施以援手。
然而此刻,楚芸芸卻感覺自己如果在這裡繼續等候,那麼這世間很可能會發生一件讓她後悔莫及的事情。
那個不要臉的女人今日突然改了稱呼,一定是有什麼圖謀!
而此刻在極東冰城的鎮海祠內。
問銖衣的周身上下大部分都覆蓋着寒冰,不過這冰層只到前胸就停止了。
這些寒冰,只是冰封住問銖衣的下半身與胸腹位置。
這令月神大主祭月馨兒一陣愣神,不解的看着問銖衣的胸前。
還有那太初冰輪,依然懸浮於空,寒力四溢。
——這很奇怪。
問銖衣應該無法再控制體內的極陰極寒。
她應該被完全冰封,然後等待死亡。
問銖衣面無表情,眼中卻含着幾分譏誚:“你既然是太陰神教的大主祭之一,應該聽說過第二元神?”
“第二元神?”
月馨兒思維電轉,隨意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這不可能!”
問銖衣竟然凝練了第二元神?
她從沒聽說過!
這次佈局之前,她收集過所有有關於問銖衣的信息情報。
問銖衣在覈州從沒使用過第二元神!
歸浩元與長孫若璃這兩個蠢貨,這麼重要的情報,他們竟也敢瞞着?
不對!
他們應該也不清楚!
如果問銖衣有第二元神,那麼他們的‘帝眠草’,根本就不會有效果。
他們可以迷倒問銖衣的第一元神,卻迷不倒那藏在不知何處的第二元神。
“沒什麼不可能的。”問銖衣微一搖頭:“我好歹是當了七百年的冰城之王,見慣了人心鬼蜮,你爲什麼會覺得我會對自己的親信部屬一點都不做保留?”
月馨兒只覺通體冰涼,渾身上下起了雞皮疙瘩。
她知道問銖衣之言如果是真的,那麼她就死定了。
她不但將更多的神尊源力,親手送給了問銖衣,還把自己的性命送到對方劍下!
就在此時,兩個身影從門外跨入。
爲首一人三旬年紀,身姿頎長,穿着袞袍,頭戴帝冕,入內之後,就是一聲朗笑:“看來大主祭是已得手了?這次冰城之行雖然波折坎坷,驚險萬分,卻終究還是如了我等之意。”
月馨兒卻覺透體冰涼。
剛纔她們兩人的對話是一點都沒傳出去。
二人的語音,都被問銖衣封鎖在這間靜室。
對方這是不願驚走外面的這兩人,引誘他們自投羅網!
問銖衣則眼神略含意外的看着那穿着袞袍的青年。
這竟是大寧的那個狗皇帝——建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