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大清晨,李子同如同以往,在院子裡打了一套伏虎拳剛剛收式,大寶從外面跌跌撞撞的衝了進來,全身披着一層白霜,口吐着白氣。

“子同哥。”

“大寶。這麼快就回來了。東西送到了?”

“槍沒送到。”

“槍了?”

“在半道上讓人給劫了。”

“田水了?”

“田水沒回來。”

“什麼?”李子同一聲大喝,把屋內的人都給驚動了。

“田水他人了?”

“不知道。”

“不知道?他同你一塊走的,現就你一人回來,田水哪了,你說不知道?”李子同一步上前揪起大寶。

“隊長,我真不知道田水現在在哪?”

“你·····”說着李子同就掄起了手臂。

“住手。”如月站到子同的面前。“子同,你想幹什麼?大寶是誰,他是我們的兄弟,是親人,是同我們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田水沒回來。”

“田水沒回來,先要問明情況,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能動手打人。”

“到底咋會事。”李子同聲調顯然小了很多。

“不急,大寶昨天晌後就沒吃過一口熱呼的,爲了趕回來報信,他怕是一宵沒睡,你看他身上的棉襖,都凍成冰塊了,硬綁綁的。來,都進屋說話,天塌不下來。”

一干人進了窯洞,麥子給大寶盛了一大碗小米粥。飢寒交迫的大寶連喝了二大碗後,身上開始起䁔了,丁子取過一件棉襖給大寶換下給霜打溼了的棉襖。

“不要急,大寶你說,究竟發生了什麼情況。”如月給子同倒了一碗水。“大寶,你把自離開我們這後發生的事,仔仔細細的說一遍。”

緩過勁來的大寶,用手背擦了一下嘴,偷瞄了李子同一眼,就把昨天所發生的事細細道來。

當說到在半道遇上警備團的人交鋒過程中,麥子忍不住笑出了聲,李子同聞聲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她硬是活生生的把後面的笑聲和笑容給吞了回去。

殘陽下,華北的丘陵地表,象大海的翻滾的波濤,一浪接着一浪,馬車就象行進了波濤中的小船,忽高忽低,忽隱忽現。

田水駕着車握着鞭,目視着前方,車上坐着大寶。

“田水,你駕車的本事可真好。”

田水露了露牙。

“田水,今天這事怨我。”

“這次出來,隊長讓我負責,有事也是由我擔着。我第一次出來就沒把事辦好,還差點出了大事。”

“你別往心裡去。回去我會向隊長說明白的。如果不是我嚷着要去公路上給鬼子的汽車安釘子,就不會有這些事。今天這事的責任真是應由我全擔。”

“瞧你說哪去了。剛纔一路上想的都後怕,好在咱二人都沒事。”

“我也有些後怕。”

“大寶,你說那些槍會是誰拿去了?”

“反正不是鬼子漢奸,要不,咱就早沒命了。”

“我想也是。”

“依我看哪,不是抗日的人,就是打劫的土匪。”

“土匪?”田水下意識的向車後面看了看。“八王山嶺上的土匪?那他們看到我們兩人手上有二把短槍還不搶?”

“所以我才擡出八支隊來鎮住他們,鬼子四處通輯咱們,算是給咱們掦了名,一般土匪都是爲了求財,不會四處樹敵。不過,我感覺不象是土匪,離八王嶺的不遠處就有二三條公路夠他們忙活的,不會跑這麼遠來。估計是抗日的人取走了槍。”

“如果是抗日的人取了槍,你報了八支隊的的名號,爲啥他們不露面啊?”

“你想啊,要抗日打鬼子的人,最缺的是什麼?是武器啊。如果他們露了面,你說那武器,他們是還啊還是不還。”

“只要那槍是落到抗日的手裡就成。大寶哥,經你這麼一說,我這心裡可踏實多了。”

二少年相視真誠的一笑。

“今天也不是沒有一點收穫。”

“收穫?”

“你忘了?咱們今天不是在公路上用有財叔的鐵三角刺破了鬼子汽車的輪胎,如多撤幾個,就會讓鬼子的汽車動不了。回去要讓有財叔多打一些,我就不信鬼子汽車的備胎有咱這鐵三角多。如月姐不是說過,只要讓鬼子有一點損失,就是對抗日有一點貢獻。”

“啥叫備胎?”

“備胎就是鬼子汽車爲了怕在路上爆了胎走不了路,特意備下的一個輪胎。一般一輛車有一個。”

“大寶哥,你咋啥都知道。”

“你忘了,我在煤窯上幹過活,見過來拉煤的汽車,也見過他們換胎。”

“大寶哥,你制的那炸 藥能炸鬼子汽車不?”

“能是能,就是效果不如這。我那是土炸 藥加上鐵砂啥的,主要靠炸起後鐵砂傷人,現在只是鐵砂不好尋。”

“以前不好尋,現在不是有了。”

“有的是?”

“是啊,有財叔開爐打這鐵三角,那鐵屑不多的是。”

“對啊田水。我怎麼就沒想到哩。”

田水奮力揚鞭,凌空一聲鞭響,就象炸了個二踢腳,驚出了幾隻忙碌一天已經落巢的野兔。

北方的傍晚,常常是剛見晚霞,還沒來及細看,天一下子就黒了。

天黒了,那穿山越嶺的西北風聲漸漸大了,並不時的陣陣尖銳的聲嘯,馬車行進的速度也慢了。

“大寶哥。”

“嗯。”

“起風了,天也黒了,咱們得找個地方過夜,明天在趕路。”

“聽你的。”

田水跳下車,手牽繮繩,離開大道,走了一程,從一個不起眼的小道,轉進了坡下一座三孔窯洞塌了一孔的破落荒蕪的小院。

“你在這等一下,我先進去。”

大寶望着面前這黒呦呦的窯洞和四周,不由自主的把手伸進了懷裡。

不一會兒,窯洞裡亮了起來。田水出來,三下五除二御了車,把馬牽進了邊上的窯洞裡,還抱了一捆老玉米杆進去。

火塘裡的火苗在歡快的跳躍着。塘四周不規則擺放着讓人坐的石頭,看來常有人在此歇息。田水把一個用玉米杆編起的排子把窯洞的門給堵上。

坐在塘邊的大寶舒展着四肢。

窯洞裡的空氣漸漸的暖和了起來。

田水從懷裡掏出一盒火柴,取出幾根,反覆點數後,小心的用紙包好,然後轉身置放到一旮旯處。

做完這一切,田水才坐了下來。

“田水,這好象常有人來?”

“都是些受苦的人。”

“你不抽菸,身上咋帶着火柴?”

“以往冬天跟着我爹出門打獵,爹告訴我說,什麼都可以不帶,但火柴一定要帶上,要不遇上了大雪封山,人就會被餓死凍殘。”

“剛纔見你藏起了幾跟火柴,這是爲什麼?”

“這是給來這休息身上又沒帶火種的人備下的。”

wωw☢тt kǎn☢C ○

“哦。”

“餓了吧?”

大寶點了點頭。

田水起身,從窯洞黒暗處找出了一片瓦,只見他把這瓦片放到火塘裡燒烤着。

田水解開身上的包袱,同時也解開棉襖的領口,享受着窯洞裡的溫暖。

一會後,田水把這烤熱了的瓦片,撥到邊上,吹去上面的灰,御下身上的包裹,裡面有三張餅一根蘿蔔二個蘋果。田水朝大寶笑了笑,從中取出一張餅,鋪到那張烤燙了的瓦片上,不一會兒,那餅的香味都充滿了窯洞。田水把烤熱了的烙餅遞給了大寶,燙的大寶把那張餅在雙手之間不斷的倒騰,但還是忍不住的咬了一大口,燙的他張的個嘴噝噝噝吐着熱氣。

不一會兒,第二張餅也在瓦上烤熱了,只見田水從身上抽出一柄小刀,把餅從中割開,一分爲二。割起了一小半,咬上一小口,有滋有味的細嚼着。

“麥子姐烙的餅就是香。”田水見大寶吃完了餅,順手遞給了他個蘋果。大寶接過蘋果,往身上蹭了二下就一口咬下去,果汁就順着嘴角就擠了出來。

田水嚼完餅子,拿起那根蘿蔔,切下了一小半,削去外皮,給大寶切了一小片後,心滿意足的靠在牆邊細細品着。

儘管窯洞外面,北風呼叫,遠處不時傳來幾聲磣人的狼嚎,可窯洞內,老玉米杆在火塘裡時不時發出幾聲響,火苗泛着光芒,整個窯洞暖氣融融。

這會,嚼完餅子品完蘿蔔的田水,仔細的把瓦片上剩下的那半張餅放到包袱裡,連同那大半個蘿蔔的一個蘋果認真的收好,放在身邊。

“你吃飽了?”大寶驚詫的看着田水。

“吃好了。”

“就吃半塊餅?”

“一會兒就要睡了。剩下的明天要趕路時吃。”

“那蘋果不會也是在明天趕路時留給我吃的吧?”

“不是。”

“那你爲什麼不吃?”

“明趕路時,給大紅馬吃的。”

“給馬吃的?”

“對。我爺爺在的時候,就時常對我說,牲口除了不會說話外,就跟人一樣,啥都懂。但牲口比人恓惶,常常捱打受餓外還要幹苦力。我家窮,買不起牲口,有時忙秋收遇上天氣不好時,就向人家租借只小毛驢,那一天,是爺爺最高興的一天,也是我最高興的一天。我家院子裡有二棵果樹,每年可收個幾十斤的果子。爺爺最疼我這個孫子了,平時除了逢節過年走親戚辦事以外,是吃不到果子的。但在那一天,爺爺會給我個果子吃,因爲那一天,在上地開工前,爺爺一定會給毛驢一個果子吃,爺爺對牲口從來沒用過鞭子啊什麼,更不用說打,連罵都沒有過。每次要還人家牲口前,一定要讓它吃飽吃好,梳洗乾淨,臨走時,也一定會給它個果子吃。爺爺一輩子的志向就是能置下一頭小毛驢,但到頭了也沒置下。唉。”

“田水,別的也不要多說,咱們是一起在大墳前磕過頭的兄弟。待打跑了鬼子,我一定幫你置下一掛大車和一匹好馬。”

“那得要多少錢啊?爺爺省吃儉用受苦一輩子都沒掙下。”

“沒關係,咱們一起掙。我的手藝你有力氣,我就不信掙不下一掛馬車來。”

“好,咱們一起掙。”

田水露出那可愛的小虎牙。

夜已過半,塘裡的火也早滅了,但那灰燼仍發出誘人的熱量。

緊張的場面激烈的活動加上還有那些許的興奮,這一天的經歷讓這二個黃土高坡上的少年,很快就入睡了。

大寶向着火,靠着牆,敞着懷,發出輕輕的鼾聲。

突然,一種幾可忽略與窯洞裡小憩氣氛不協調的聲音擾醒了大寶。他身子不動,微微張開眼。透過灰燼的餘光,他看見田水原來睡覺的位置上是空的,發現他正在窯洞門邊,側耳向外聽着。大寶抽槍起身,走到田水身邊,田水向他打了個了手勢。大寶這會隱隱約約聽到窯洞頂上有說話聲。

“今晚上······的風好大啊,真冷。”

“是啊,象我們日本北海道······季節。”

“·······君是北海道人嗎?我母親也是北海道人啊·······”

“是嗎?·······”

是日本人。二人對視了一眼。

不一會兒,二道水柱從上降到邊上的破窯洞上。有人在上邊拉尿。

在這晉東南地區,滿山遍野有着各式各樣的窯洞,大都是順着坡邊崖邊開挖而成。所以當你在一個坡頂說話時,說不定這坡下就住着一戶人家,你在一個崖邊撒尿時,崖下面說不定子住着人家。

田水聽了一會外面沒了動靜,輕輕的打開門,外面風颳的呼呼的。他熟門熟路的順着窯洞邊上一條小路爬上坡頂。不遠處,亮着一盞昏暗的馬燈。

“報告指導員,總部回電,同意我們在七號處宿營。”

“全體集合。”

近二十個身着八路軍裝的人列成二排。

“他們不是鬼子?”

田水向大寶做了個靜聲的手勢。

“同志們,我們馬上就要進駐七號宿營地。前面幾天,我們大家都表現的很好,老百姓都把我們當成了八路。但是,天一亮就不同了,七號宿營地是游擊區,越往後面進到山裡,那裡的老百姓跟八路有着更多的交往,也更瞭解八路,真正的考驗纔剛剛開始,所以,大家要嚴格按照訓練課程規範自己的行爲,要比八路更八路。電臺關機,馬燈吹滅,全體靜音,出發。”

“假八路?”

“這是鬼子裝成了八路。”

“大寶,一會我跟上這鬼子,聽剛纔鬼子說七號的地方,應該不會很遠。半個時辰後,你駕上車趕回鐵嶺村告訴隊長,到時候我會想辦法同你們聯繫的。”

“這些鬼子敢在裝成八路進山,肯定不是一般的部隊。隊長說過,遇上鬼子有機會打就打,沒機會打就先躲。今天這鬼子人多,要不,咱們不理他,回去報告隊長他們再說。”

“等我們回去報告完,再想找他們就難了。我想這樣,你回去把情況報告隊長,由他們來決定,我先跟着他們。對了,乾糧袋裡有個蘋果,你一會用來餵馬,然後在它屁股左邊拍三下,它就會帶你回到鐵嶺村。”

“你等等。”

大寶翻身回到窯洞,從乾糧袋中取出蘋果後重新包好給田水系在身上,又從自己身上掏出幾張毛票子放到田水兜裡。

“大寶哥,你咋把餅子都讓我給帶上了?”

“你這一路還不知要走多遠。記着,千萬不可大意,敢在夜裡行走這溝坡裡的部隊,可能是經過特殊訓練過的,能跟就跟,跟不了就撤,萬一被發現保命要緊,一到地方就馬上想辦法報信。”

“你放心,這要是在白天,我不敢說,這夜晚,他們要躲我傷我,那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咱們分頭行事,我先走,你半個時辰後出發。記住,回去就說,我是從紅頭崖向北去了。”

話音一落,田水就象一隻狸貓,悄沒聲息的溶入這黎明前的黒暗中。

大寶說完,用袖子擦拭着眼角,窯洞裡一片寂靜。

“紅頭崖向北?”李子同擡頭看着麥子。“你知道紅頭崖這地方?”

“知道。這紅頭崖向北是進山的方向。”

“哦。”李了同滿意的點了點頭。“大寶聽見鬼子說要在一個被標爲七號宿營地落腳,從拂曉到天亮大致要二個時辰,估計鬼子他們會走到什麼地方?”

“後彎村。”

“後彎村?”

“是。”

“爲什麼?”

“只是覺的。”麥子自信滿滿的。

“你怎麼看?”李子同問站在麥子邊上的如月。

“這次田水大寶外出,遇到了些情況,現在我認爲最要緊的就是先找到田水,再說下一步的事。”如月掃了大家一眼。“田水從小跟他爹在農閒時就出去打獵,儘管這支鬼子部隊敢夜晚行軍,裝扮八路,還帶有電臺,但想在夜裡威脅田水的安全,還是困難的。現在天已放亮,鬼子應該也到了他們所說的七號地,田水也一定找地方隱蔽了起來,想辦法同咱們聯繫。”

“如月姐,你說田水兄弟沒事對吧?”大寶急切的追問了一句。

“我同意如月的分析,也同意麥子的判斷。”李子同轉身對大寶說。“大寶兄弟,田水應該是安全的。剛纔我對你的態度不好,別往心裡去。”

“只要田水兄弟沒事,你就是抽我也沒意見。”

“行,好兄弟。”李子同拍了拍大寶的肩膀。“如月麥子馬上做咱們幾個人可以吃一天的乾糧。”

“一天的乾糧?”麥子詢問道。

“是的,一天的乾糧。咱們不是出去找到田水就了事了,找到田水後,還要看看要怎樣給這些裝扮八路的鬼子吃一些苦頭,可能要費點時間。丁子負責檢查武器,大寶休息,我去找有財叔把這的情況說一下。二個小時後,如果還沒有田水的消息,就立即出發。”

“是。”

子同走出窯洞,跨出院子,剛走上村道,就見有財叔急匆匆的迎面走來。

“子同。”

“有財叔。”

李子同還沒張嘴,有財就先開口打招呼。只見他神色凝重,手上拿着一片玉米苞葉。

“子同,你看,這苞葉上有字。”走近了後,有財遞過手中的苞葉。

李子同接過苞葉認真看了看。

“子同,這上面寫的是啥?要緊不?”有財如同這塊土地上的大多數的莊稼漢一樣,不識字。

“哪發現的?”

“墳場大院裡的雜物房的門上,就是上回有人送槍子彈的那地方。我去開門取掃帚時,門上是什麼也沒有,我掃完墳場,回來發現門上用這小刀釘着這片葉子,”

這是一支小飛鏢。李子同一眼就看出來了。他接過鏢刀認真翻看,還放到鼻子底下聞了聞。

“有財叔,帶我過去看看。”

“走。”

在窯洞裡,鏢刀和苞葉在大家手中傳看着。

李子同在向有財叔說着田水的事。

“這苞葉子上寫的是什麼?和田水有關係嗎?”

“有財叔,這葉子上寫了六個字。假八路在後彎。”

“上面沒說田水啊?”

“字面上是沒提到田水,但這裡面有田水的消息。”

“哦?”

“從這葉子上面寫的假八路在後彎這六個字來看,這人是看見了鬼子在後彎村住下後纔來報信的。這個人應該不是後彎村裡的人,如是後彎的人,他沒有時間識破這支部隊是假八路。我想應該他是在什麼地方發現了這支部隊,並識破了了他們假八路的身份後一路跟蹤到後彎村。至於是田水他們先發現還是這個人先發現這鬼子部隊,我認爲是這個人先發現,因爲田水他們發現後,這鬼子就一路行軍直奔宿營地了,這樣,就是想露也就沒有機會露出什麼馬腳了。這人在跟蹤鬼子時,也發現了田水,並且還認識田水。”

“這人認識田水?”

“是。這人一定認識田水。這人看到鬼子宿營後,應該還在暗中觀察田水,他發現田水沒回來報信的意思時,他決定回來報信。”

“這麼說田水是安全的。”

“田水是安全的。”

“你咋知道這個人認識田水呢?”

“這人如果不認識田水,就不會來鐵嶺村給咱們報信。”

“對啊。”大寶點了點頭。

“不對啊,子同,那後彎村離咱們這可是有十多里路,你說他天亮時還在後彎村,這會能到咱們這兒?”李有財一臉不解。

“是啊,這個問題我也想過。要是一般人,這可得走上個小半天,但這個人不但對這一帶的地形道路非常熟悉,而且有着過人的體力。更重要的是,這人對我們瞭如指掌,他知道有財叔天天都要到墳場清掃,他就在那邊守着有財叔報信。”

“怎麼會寫在這玉米苞葉子上?”

“在咱們這地界上,想找到張紙,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可這葉子隨手就有。”

“他爲什麼不露面?”

“一人做事有一人的想法。”

“是什麼人?”

“是山靈。”

“我想應該是山靈。”李子同擡高音量。“我們同山靈一定會見面的。”

“子同,別的事先放放,咱還是先把田水找回來踏實?我去駕車。”李有財說着就往外走。

“有財叔。”李子同叫住有財。“先不急。那鬼子走了一宵,這會可能正在村上休息呢。田水安全着呢,他這會可能也在想着同咱們聯繫。先等會,待麥子把乾糧做好了,還沒田水的消息,我們就去找他。”

“這倒是。這小子靈的很。哈哈哈。”有財笑了起來。

“這次出去,不準備同這批鬼子交火,聽大寶說了,這批鬼子不是一般的鬼子,同他們交火要吃虧,吃虧的賣買咱不能做。我去學生意時,東家最常說的就是這句話。但也不能讓他們這麼順順當當就過去嘍,大寶,一會帶上你的天女散花,看機會下手,滅滅這鬼子部隊的氣勢,同時也是告訴鬼子,你別裝神弄鬼的,你們這假裝八路的把戲,早就讓人看穿了,也許對他們的計劃能起點干擾作用。”

“我那天女散花,雖說是土炸 藥,想炸死人不太容易,可炸傷人的本事可不小。·······”一說到天女散花,大寶興奮了起來。

“隊長,我有個想法。”同麥子一起在烙餅做乾糧的如月從廚房走了過來,邊擦手邊說。“隊長說的對,既然鬼子要路過,就不能讓他們順順當當的就過去。我也同意隊長的想法,咱們不能同這批鬼子面對面的交火。但我們可以讓別人來打他們。”

“別人來打?”

“對啊。”

“叫誰啊,叫八王嶺上的土匪?人家也不聽咱的啊。找國軍,現上哪找去啊?八路,來去無蹤。就是找到他們了,他們憑什麼聽我們的啊。”大寶本想好好誇一下他的天女散花,讓如月打斷了,有些不高興。

“大寶說的這些,咱們是叫不動,但咱們可以叫的動太平鎮上的鬼子啊。”

“叫鬼子?”

“叫鬼子來打鬼子?”

“對啊。”

“如月姐,你沒事吧。那鬼子又不傻。能聽我們的,還會去打鬼子?·····”

“大寶,你別打岔,聽如月說完。”李子同打斷大寶。

“大寶說的沒有錯,叫鬼子打鬼子是準不行的,但叫鬼子打八路,他們準幹。可別忘了,後彎村裡住下的鬼子,現在身上穿的可是八路的軍裝,嘴裡說的都是中國話。”

“對呀。我怎麼把這茬給忘了?”

“太平鎮上的鬼子不是滿世界在找抗日分子嗎,咱們就想辦法把這個消息給他們送過去,不怕鬼子不來,讓他們來個狗咬狗。”

“會不會是太平鎮上的鬼子扮成的八路?”

“不會。鎮上的縣上的鬼子,是沒有能力也不可能會去組織培養出這樣一支讓人辯不出真假的八路軍隊伍。他們可能跟我們一樣,甚至不知道有這麼一支隊伍存在。”

“對,一般駐軍都是些二流三流的部隊,有的就是些從戰鬥部隊上退下來的老弱病殘的,擔負不了這樣的任務。”李子同附合着如月的判斷。

“如月姐,你太厲害了。”

“真是個好主意。”李有財一拍大腿站了起來。“這念過書的娃,就是不一樣哩。”

“按理今天貨郎孫大叔就會來。鬼子漢奸逼他們要情報也逼的緊,咱們正好給他們送上。”

就在這當口,從村口傳來了幾聲“鐺鐺鐺”的小鑼聲。

“不對啊。”李有財轉身對大夥說:“賣醋的昨天才來過啊。這鑼聲也不對。我去看看。”

在鄉間,有着銷售各色物資的貨郎。除了有賣小百貨的外,還有賣面的,有賣醋的等等,他們每到一處,不是扯起嗓子吆喝就是藉助一些工具發出些聲響,久而久之,人們對長期走自己這村莊的各色貨郎的聲響和日期都瞭然於心。

在這一帶,賣醋的是敲打一種小鑼,但每人敲打的輕重快慢是不一樣的。所以李有財一下就聽出不是負責他們村的貨郎,因爲鑼聲不對。

不一會兒李有財就回來了。

“田水有消息了。”

“在哪?”

“松樹坡。”

“就在後彎村邊上。”

“麥子說的對。”李有財說:“剛纔那賣醋的線路是不走咱們村的,他今一大早路過鬆樹坡時,遇見一後生,說是鐵嶺村老田家的,說是昨天爲了追打野兔,崴了腳不能走,讓他給家裡人捎個話,他就一路趕來了。叫他進來喝口熱水也不來,還說那後生硬揣給了他趕腳捎信誤了生意的錢。”

“好了,現在所有的情況都明瞭了。”李子同高興的對大傢伙說:“松樹坡那地方我知道,我和丁子大寶過去和田水會合。如月和麥子負責把這情報送出去。有財叔照應村裡。”

“你們就等着看一場好戲吧。”如月轉身回到廚房,往竈里加了把柴,火苗映的她臉龐紅通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