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經有很多村民知道陳念安從醫院回來了,特意跑到陳念安家裡嘮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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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拾川大多數時候是跟保姆長大的,連自己的父母都因爲工作常年在外不常見到,更何況這種親裡親戚互相走動的“盛況”,讓他覺得茫然又難以適從。
陳蘭去做飯了,陳念安無所事事,在客廳以衆星拱月般地姿態坐在中間,跟他們吹着自己男朋友——陸拾川的公司做得有多大。
陸拾川耳邊時不時飛過幾個“大老闆”“真能耐”“有出息”,聽得陸拾川腳趾摳出了一棟別墅。
轉頭看見陳軍拄着柺杖,在房間後面的菜地裡不知道要摘什麼東西。
“我出去看看你爸。”
陸拾川實在受不了現場的氛圍以及大家看大熊貓似的眼光,渾身不自在的起身逃離。
說是幫陳軍摘菜,但陸拾川從小嬌生慣養長大的城裡娃,中英法日四國語言可以自由切換沒有壓力,唯獨分不清五穀。
“那是大白菜!”
“你手裡的那個是韭菜……”
“啊呀,我說的是油麥菜。”
最後陳軍受不了了,無比嫌棄地看了眼陸拾川,“小夥子你還是出來吧,我這一片地都要被你踩平了。”
陸拾川手裡頭沾滿了泥土,白襯衫上也染上了幾道黑印。
“抱歉。”
然後退到一邊,幫陳軍拿着拐,看着陳軍熟練地彎腰把菜地裡的野菜用小彎刀刨出來了一小把,捏在手裡。
“你跟我們安安,差異太大。”
陸拾川還沒聽清陳軍說什麼,擡頭看了一眼陳軍一眼。對方揹着陸拾川,嘴裡叼着根菸,正想問什麼,陳軍起身,伸手重新把拐接過去。
陸拾川抱着一籃子菜,正打算推門重新走回房間,就聽見裡頭陳念安聲音嘹亮,“啊呀,肯定是他追的我啦。”
陸拾川腳停下,“就對我一見鍾情唄,當時爲了追我還收購了我前面的一個公司,就霸總的豪取搶奪,王嬸兒這種電視劇你看過吧,就跟那一樣一樣的。怎麼說的來着,每一個霸總背後總有一個踏實努力的陽光普通女孩,我就是那個女孩。”
就這麼離譜的謊言,大家居然都信了。
“我就跟你說,咱們安安打小兒就有富貴相,你瞧瞧,就是招人喜歡,你看這麼個大總裁都爲安安折腰了。”
“安安,到時候你也給你妹妹上上課去,讓她好好學習考大學,也跟你似的在大公司工作,找個好人家,爲咱們村做貢獻。”
陸拾川默默收回打開推開門的手,一時間還真有些邁不開步子。
“安安說的是假的吧。”
陳軍把煙捻滅,渾濁的眼看着陸拾川。
“安安這孩子打小就機靈,隨她媽嘴甜會來事兒。平時看她大大咧咧的,但其實心思比誰都重,要不日子過得比這個順當。”
然後看着陸拾川,“我不知道你跟安安是什麼時候在一塊的,但我能看出來你跟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陳軍說的話,是實話,但是聽起來卻讓陸拾川心裡頗爲不是滋味。
陸拾川搭在菜盆邊緣的手收緊,“我跟念安之間的關係,或許比您想得要牢固。”
“幾年前安安回家,也帶回來過一個小夥子。”
陳軍說完,陸拾川徹底愣了,他不知道以前陳念安戀愛過。
陳軍逆光而站,看不見他的表情,“那個時候我跟她媽都以爲安安有人照顧了,可以放心了,然而沒過多久,安安回來自己在家呆了得有一個多月的時間,還騙我們說休假,以爲自己僞裝得特別好我跟她媽看不出來似的。她要強,不說我們也不問,但是兒女在外頭受了委屈,哪個家長不心疼。”
“我給你說這些,也不是想要比較誰好、誰不好。我是不想再看到那樣的女兒了,如果有天你們因爲各種原因分開,體面點,別讓姑娘跑回家抹眼淚。”
陳軍拄着拐率先進去了,一羣人看見陳軍,走過去恭喜他,誇他找了個好女婿。
陳軍憨笑着也不反駁,跟着鄉里鄉親寒暄完往廚房走。
透過半開的門縫,陸拾川還站在原地,看着咧嘴笑得歡的陳念安眼神複雜。
原本他以爲已經足夠了解陳念安,但此時才發現,或許她對陳念安一無所知。
***
下午的鄉間逐漸變得靜謐,屋裡的門都敞開着,風順着過堂吹過,爲乾燥的空氣增添絲絲涼意。
陸拾川睡得房間是陳念安兒時的臥室,牆壁上貼着幾張海報,都是90年代的偶像。
這是陸拾川第二回來女生的寢臥,第一次還是當時和陳念安身體互換的時候,他住在陳念安狹窄的出租房。
整間臥室延續了陳念安一貫的奇葩審美,整個房間都充斥着別樣的土氣。
桌子上擺放的幾個陳念安學生時代的筆記本,上頭浮誇的人物讓陸拾川原本伸出去的收又收回來,花裡胡哨的讓他碰都不想碰。
那個飄着粉色蚊帳的牀,讓他不自覺想到了當初陳念安在自己車上裹的粉色飄帶,實在難以躺下去。
最後拿出手機,“過來把你的粉色蚊帳收回去。”
陳念安回的很快,“不管。”
倒是乾脆利落。
陸拾川還沒回復,臥室的門就被敲響,陳念安走進來手裡還端了碗酒釀圓子,“下午茶。”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們剛吃完飯。”
“所以說是下午茶,沒說是午餐。”
陳念安把碗放在書桌上,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鄉下蚊子毒,你把蚊帳撤了晚上該睡不着了。”
頭湊到陸拾川面前,“你現在身體好點了沒,下午要不要帶你四處逛逛?”
陳念安突然湊過來,陸拾川下意識往後躲了躲,不自然的低頭拿起勺子,在碗裡攪啊攪的。
“今天我聽叔叔說,你之前帶朋友回來過?”
問完,陸拾川感覺自己的問話有點明顯,掩飾性的吃了口圓子,裝作漠不關心的樣子。
“啊?沒有吧。”陳念安想了想,“哦”了一聲,“好像是。”
“是誰”馬上就在嘴邊,但又被陸拾川硬生生憋回去了。
倆人又不是真情侶,問這個做什麼,顯得多沒面子。
陳念安單手托腮,“好奇是誰?”
“不好奇。”陸拾川淡淡地掃了眼陳念安,“只是有些驚訝,這麼破的地方還會有人願意來。”
陳念安:“呵呵,那你走。”
兩個人休息了一會,打算出去在村子裡散步。
走到門口,陳念安纔想起來自己給街坊四鄰買的東西沒帶着,又折回去拿。
陸拾川在外面站的時候,迎面來了個人,“這不安安的男朋友麼?”
陸拾川認出對方就是剛纔迎接他們帶頭敲鑼打鼓的村長,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念安呢?”
“去拿東西了。”
“哦,我過來就是問問,明天縣裡頭的表彰,她去不去啦?”
“表彰?”
“念安媽沒跟你們說?就是脫貧攻堅過程中對當地發展最有貢獻的市民,村子裡包括鎮上都一致推選的念安。原本她媽說代她去,我琢磨你倆回來了,跟我一起去趟市裡唄?”
陸拾川聽的滿頭霧水,不知道陳念安做了什麼,居然現在還冒出來了個什麼“貢獻獎”。
“我不去。”
一道清脆的聲音從院子裡傳過來,陳念安把手裡的一箱子牛奶遞給村長,“給奶奶買的,村長你幫我拿回去給她唄。”
“我知道你不在乎這個,但是你是咱們村裡的驕傲,唯一的大學生,這麼多年每年都給村裡拿錢回來修路,就是因爲你咱們村是整個鎮第一個通車的,現在才實現了生活富裕。念安,好事做了就得宣揚,要不誰知道咱們村還有你這麼個優秀的年輕人,你得給全縣人樹立個典型。”
唯一的大學生?
拿錢出來修路?
陸拾川抿脣看着外頭談笑風生的陳念安,有什麼擊中了腦海。
陳念安薪酬很高,卻連一分錢沒攢下來。所以她是把錢,都拿出來進行鄉村建設了?
況且如果要是真的,像陳念安這種熱衷於在公司門口拉橫幅的人,居然會推拒這種好事。
結果陳念安還當真擺了擺手,“村長您可饒了我,我當時捐款造路又不是期待能給我表彰的,只能上財經新聞,不想上社會新聞。而且我考上大學的錢都是村裡頭出的,我就修了個路怎麼了,我媽愛幹這個,還是讓她代我去吧。”
陸拾川轉頭看了眼陳念安,彎了彎嘴角。
這一趟來的,倒還真是不虛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