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裘?
她只是在麻衣大漢的那本禮儀之書中見過紙裘衣衫的記載,沒想到在拓跋曄的驍勇營中,真的見到了只是在書中記載着的冬日裡禦寒的紙裘。
這個時代是沒有棉花的,只有貴族和夫人們才能穿上皮毛的衣服御寒,而北方天氣寒冷,普通點的小吏和兵士,甚至讀書人,百姓,僧侶都穿着一種紙裘禦寒。
紙裘的原料是一種比較堅後的褚皮紙縫製而成,質地堅韌,揉皺之後相當耐穿,穿到人身上,足以抵抗北方冬日的嚴寒,比起那些皮毛的衣袍來,算是既能禦寒又極爲便宜的過冬衣袍了。
麻衣大漢贈給她的禮儀之書並不在她的身邊,那一日在潼關,她被穆泰推出來應對拓跋曄,匆匆離開,她沒有機會取回放在安頓之處的禮儀之書,好在她記憶超羣,早將其中的內容都記在了腦海中,因此,一看到紙裘,她便知道,那麻衣大漢所贈給她的禮儀之書上記載的內容,的確是這個時代各種的衣着禮儀,至少她一看到,不會傻乎乎的不知所然。
太陽西斜,日暮即將來臨了,這是她初到軍營的第一日,她關緊房門,側耳傾聽着醫賬中的動靜,高郎中並不在,阿黑依舊在碾壓着草藥粉,像是需要很多的樣子。趁着四周無人,她快手快腳地清洗了一番,穿上領到的驍勇營雜役兵士衣袍和紙裘,右手摸到了她的青色胎記之上,靜靜地思索起來。
自從她被獵奴私劍強擄,差一點成爲孌奴到現在,一路輾轉流離,也有快三個月的時間了,可她覺得,她就像過了幾十年一樣,這短短的三個月,她的性命幾次都處在生死一線,她的裝扮差一點暴露出來,甚至連幾次逃脫都功歸一簣,以失敗告終。
哎,她低低的嘆息着,孤身一人,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下去真的是太不容易了,要是這拓跋曄驍勇營中能有她生存下去的機會,她可以暫時不用考慮逃離這裡,聽那高郎中說這裡的雜役兵奴們要上午訓練,只要達到進入預備衛和其他衛的條件,便可以成爲正式的軍士。
而且,暫時還可以確定這裡的兵奴雜役不會像蕭王爺軍隊裡那樣,成爲侍候軍漢胯下之物的孌奴。
成爲正式的軍士,肯定不會有被強迫城孌奴小郎的危險了吧。
換了內衫和紙裘,穿着跟阿黑一樣的外袍,她自制的內衣並沒有更換,貼身放着歌家太玄劍的小冊子,她不由得想起剛進入潼關城,被那個瘋漢襲擊差點喪命的一幕,當日她用太玄之氣凝結到指尖,截斷了那大漢手腕的氣流,才逃得了一命,那個時刻,她幾乎以爲她就要面臨死亡了,那大漢的長刀冰寒犀利,幸好她修煉出太玄之氣,幸好她聽覺靈敏,能聽到氣流的聲音,那一刻驚魂初定後,她忽然有了一種只要練成歌家太玄劍,天下盡在她掌握之中的感覺。
想着想着,她便站了起來,曾經在灘塗上撿到的大大小小的鵝卵石也都失落到潼關城了,這時,整個醫帳中唯有阿黑在外面,她便開始凝神靜氣,催動着意念,開始引導着下腹丹田處的氣流向着指尖凝聚起來。
凝着凝着,她的食指微翹,閃電般指向木門縫隙外透出的厚麻布門簾。
可惜的是,那氣流穿過了縫隙,無聲無息點到了厚麻布門簾上,門簾一動未動。她驚訝地仔細觀察一番,黝黑的杏眼貼到了狹窄的門縫之上,手指穿過縫隙剛剛觸到厚布門簾,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剛纔被她凝出的太玄之氣擊中的地方,隨着她手指的接觸,居然化成了麻灰,一點點散落下去,再睜眼觀看時,一個綠豆大的小圓孔一下子顯露出來,趴在門縫上,正好能看到阿黑低着頭,藉着黃昏的光線,將碾磨出來的草藥粉收到袋子裡。
驪歌呆呆地看着右手的手指,心中無比歡喜的想着:她進步了,比起那一日在臨潼城毫無把握的凝出太玄之氣,截斷了那大漢的氣流,她這一次居然能隔着一尺的距離將厚門簾戳出窟窿,進步非常大了!
真的是太好了!
一尺的距離還是有點短,要想加長隔空截斷對方氣流的距離,她還得苦練體內的太玄之氣,加強傾聽和分辨對方攻擊的氣流聲音,及時作出精準的判斷才行。
歌家太玄劍上說,只有習得太玄之氣,身體輕靈,騰挪到一米之上,在三米之內精準地隔空截斷對方體內攻擊的氣流,才能真正的使用長劍。
驪歌嘴角上揚着,她並不着急,她看這個時代的軍士們大都是使用長刀,彎刀,短刀,使劍的並不多,使劍的高手更是稀缺,韋俠是布衣任俠盟的劍客,但是她並沒有見過韋俠使劍,那些獵奴私劍們倒是腰間挎劍,可惜都是莽漢,根本不值一提。
這拓跋曄的驍勇營應該有劍吧,她暫且還是兵奴雜役,等她身子再長高些,太玄之氣再進步些,達到歌家太玄劍上所說規定的標準,她就可以尋一把適合她使用的劍了。
一時間,驪歌一路上的冰冷和疲勞彷彿一掃而空,這幾日對命運的惴惴不安和來到驍勇營的忐忑擔憂都漸漸被她擱置到腦後,幾乎令她忍不住想逃離的衝動也淡化下來,忽然間,她覺得在這驍勇營也不錯,上午跟着雜役兵奴們訓練,下午在醫帳中工作,甚至她還可以邊深呼吸邊傾聽體內氣流的流速,只要這樣的生活穩定安全,她再努力勤奮一些,終有一天,她會將歌家太玄劍練成手無劍而心有劍,萬物皆可爲劍,天人合一的境界,那個時候,她可以憑着一人之力行走在這個時代,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成爲一個自由自在的俠者。
那個時候,就應該能找到逃脫的阿泰和阿恭了吧。
“高郎中,高郎中……”
正當驪歌一個人在房中欣喜地胡思亂想的時候,醫帳門簾忽然被幾個軍士一把掀開,有幾個兵士小郎擡着一人闖了進來,大聲喊叫着。
“花大郎被野狼撕裂了小腿,高郎中快來,高郎中……”
被野狼撕裂了小腿?
驪歌一驚,整整一個下午了,高郎中不知道去了哪裡,醫帳裡除了阿黑和她,再無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