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讓她跪着自醒?
自醒什麼?
驪歌一驚,滕然擡起頭來,驚魂未定的大眼睛盯着拓跋曄,會說話的杏眼無聲地問着爲什麼。
拓跋曄冷冷地看她一眼,望一眼山上忙碌着的兵士兒郎們,跪坐在榻幾之後,盯着驪歌看了一會。
本就是盛夏季節,又接近正午,不由自主跪在軍帳之內的驪歌感到了絲絲的冰寒,她的心中偷偷嘀咕着,不就是因爲害怕蛇在穆泰脖子上掛了一小會嗎?她並沒有違反軍紀,還讓她跪在營帳中自醒。
不過,營帳正好搭建在陰涼的地方,地上鋪着木板,她和賀虎,霍勇,花木蘭四人清晨就攀登高山又折返下來,又累又渴,現在鬆懈下來,加上拓跋曄又像雕塑一般動也不動,驪歌垂着頭,整個身體不由自主的鬆懈下來,然後,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居然就這樣跪坐着睡着了。
就像那些累極了瞌睡的人樣,她的頭慢慢地向下點着,身體也隨着慢慢地傾斜着,然後,寂靜無聲的營帳內便“嘭”的一聲,她猛地睜開了黝黑的杏眼,臉色大驚!
她倒下來的身子,居然就這樣倒在拓跋曄張開的手臂之中,她的小臉,恰恰當當被一隻瑩潤溫暖的手掌向上托住!
她的身子極爲詭異,雄性的氣息頃刻間傳入她的鼻息之中,被託在拓跋曄掌心的小臉,在那雙毫無表情,黝黑如濃墨的眼眸注視下暈出了紅雲!
他皺着眉頭,凝視着她,她的耳垂滾燙熾熱,彷彿灼烤了他的掌心,那掌心的小臉貼着的地方,猶如生出了一團烈火。
而他的眼眸,則佈滿了萬年的玄冰!
“嘭……”她一下子鎮定下來了,坐正了身子,剛剛擡頭,“倉朗朗……”一聲,拓跋曄拔出了腰間的彎刀,寒光閃爍,她還沒有反應過來,那鋒利的彎刀便勾住了她的咽喉!
殺氣,壓迫的她全身冰涼!
“郎……郎君……,阿九……”她吐出幾個字,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她不知道她又犯了什麼錯誤,她連讓她自醒的原因都不知道,但是,他動了殺氣,她臉色迅速由紅轉白,清澈額眼眸閉了閉:
“阿九能死在郎君之手,心悅之。”說完,她閉上了清澈的眼睛。
她想到了剛剛來到這個世界被迫逃亡,想到了落入獵奴私劍之手卑微求生,想到了充當馬廄兵奴性命危機,想到了差一點被高郎中下手謀害,唯有眼前這拓跋曄,在渡船上寧可自己落水也救她回來,唯有眼前這拓跋曄,看到她被銀花蛇嚇壞,居然讓兵士們剷平銀蛇林。
儘管跟他有着雲泥的區別,他卻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個對她真心對待的郎君啊,若死,那就死在他手中吧。
此時候,驪歌根本想不出來拓跋曄到底是爲什麼會這樣對她,明明是他們幾人參加驍勇營複選大賽,龍虎溝有賀江長史在,他爲什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而且,還帶着殺氣,想要割斷她的喉嚨,完結她的性命,她的心慌亂着,居然忘了她有着太玄氣,有着制服拓跋曄的絕妙功夫。
彎刀貼近着她的喉嚨,冰寒透骨,拓跋曄的手臂,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起來,他目光中充滿了掙扎,他啞着聲音,低沉着問道:“你如此依賴他,喜歡他?”
啊?
“你是我的小郎,面對刺客的利刃都從容應對,那般爲我解圍,爲何遇到銀花蛇恐懼至極,居然當着我的面掛在了那賀虎身上?你敢說,你不是招蜂引蝶嗎?”
啊?被彎刀貼近着喉嚨的驪歌驚呆了。
原來是這樣的原因,他居然以爲她遇蛇驚恐掛在賀虎身上是僞裝的?
是因爲她依賴賀虎,喜歡賀虎?
她如何解釋她是個女郎,見到蛇蟲之類的動物心中恐懼,慌不擇路,驚恐異常才直接才跳到賀虎身上的,賀虎離他最近,她也並沒有看到他在林外!
拓跋曄,拓跋曄這是……
他居然吃醋了!
“轟……”驪歌恍然大悟,他是他的隨侍小郎,近身侍衛,害怕至極居然依賴賀虎,還說她是招蜂引蝶!
驪歌想嘲笑他,喉嚨邊的的刀刃冰寒刺骨,她笑不出來。只能解釋了,這個天之驕子,居然會因爲自己的小郎依賴別人而醋意橫生,恐怕他也不知道他爲何這樣吧。
她黝黑的杏眼猶如湖水一般瀲灩起波,眼眸中無比的真城,嘴角上翹,儘量使自己顯得放鬆一點,輕輕地說道:“阿九小時候在山間行走,夜色剛黑,見路邊有一根棍子,阿九想拄着棍子下山,不料那是一條毒蛇,一下子便咬了阿九的手臂,差點丟掉性命,從那以後,阿九看到地上的草繩都驚恐無比,阿九,最恐蛇也。”
陽光透過軍帳頂部的縫隙,照在這個舉着彎刀,身材高大,如同心愛之物被活生生搶走的男人身上,照在態度誠懇,眼神黝黑清澈的驪歌臉上,兩雙黝黑的眼眸如星辰一般對撞到一起,怒火和冰寒漸漸地壓制了下去。
那冰寒的彎刀,稍稍鬆動了一下。
驪歌擡着頭,望着猶如謫仙一般的拓跋曄,他那冰冷俊美的五官快要緩和下來了,她的態度更誠懇,聲音清越,用一種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語調說道:
“郎君,阿九是你的隨侍小郎,阿九當時並沒有看到你在林外,阿九也想不到你在林外,阿九慌不擇路,驚恐無措,阿九這才跳到了賀虎身上,那個時候,阿九當賀虎便是路邊一根樹幹而已。”
賀大哥,對不起了,爲了保住我的小命,只能把你當做一棵樹了。
說到這裡,驪歌的眼睛更坦蕩了:“郎君俊美無雙,宛如謫仙中人,若阿九看到郎君,定然會趁機依附攀爬在郎君身上,有郎君偉岸朗潤,豈能依賴賀虎那僵硬無趣的老樹幹,阿九又不是傻瓜,賀虎,不過是一截樹幹而已。”
解釋完比,殺氣從拓跋曄猶如星子一般的眼眸中消退一半,那種迫人的煞氣也慢慢地消散而去。
說完,驪歌擡起曾經爲拓跋曄擋箭的右手,哭喪着臉說道:“郎君你看,阿九爲了名正言順站在你身邊,阿九爲了讓自己成爲你的驕傲,阿九傷還未好,兩天兩夜,攀登了四座高山懸崖,又遇到了可怕的長蛇,郎君又拿刀來嚇阿九。”
說着說着,她從勾着她脖子的彎刀一側鑽了出來,一把就抱着拓跋曄的雙腿,小臉蹭了蹭,說道:“郎君,阿九取得複選號牌,便從南部山路返回,阿九帶你去蝴蝶谷可好,阿九在哪裡養了蜜蜂,讓你看看阿九如何招蜂引蝶?”
居然還敢提招蜂引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