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懷看到拓跋曄了嗎?
看到了。
拓跋曄跟驪歌一樣,穿着麻黃色普通兵士軍袍,並沒有穿着繡着將軍標誌的服裝,加上夜晚光線昏暗,高懷做夢都不會想到拓跋曄會跟兵營中一個醜小郎同行。
這個村落他曾經來過,知道在盛夏的夜晚,便會在路邊舉行祭祀晚會,村中也有向沿途路人求歡的風俗,恰好驍勇營進行的複選考覈,兵士們行走在南部的山路,便會經過此地,高懷本是輕車熟路,領着幾個鐵鷹衛兵士來到,本想尋個女郎歡好一番,補充七天七夜野外生存的食物,沒料到遇到了曾經陷害不成的驪歌,這才準備借刀殺人,企圖利用矮黑女郎阿圓飼養的大蟒蛇絞殺驪歌。
驪歌聽到高懷攛掇阿圓利用大蟒蛇纏她,心中大驚,不由得怒視摟着阿圓的高懷,喝道:“高將軍,你教唆她人借刀殺人,就不怕違抗軍紀嗎?”
這時,矮胖的阿圓諂媚的聲音傳來:“阿郎高大強壯,俊美矯健,眉目雍容,阿圓這就喚了大蟒蛇前來,爲郎君出氣,也好承歡阿郎身下,暢快舒爽。”
阿圓話音一落,高懷便哈哈大笑起來:“醜阿九,這是阿圓飼養的大蟒,與我何干?何來違抗軍紀之說?”
驪歌擡眼,冷冷地看着對面這一對狼狽爲奸的男女,通紅的篝火中,她的神情冰寒而凌厲,她盯着洋洋得意的高懷,以一種兵士纔有的威嚴和古板說道:
“教唆他人陷害同伴,按軍紀剁殺喂狼!”
高懷環顧四周,掃過那些跟女郎們攜手而走的兵士們,看了一旁冷冷注視着他們的拓跋曄一眼,不由得輕輕哼了一聲:
“有我鐵鷹衛驃騎將軍在此,誰敢多管閒事?”
這就是警告了,警告一旁的拓跋曄,莫要多管閒事,他並沒有認出這個穿着普通兵士軍服的是當今的太子,驍勇營的真正主人。
驪歌沒有繼續說話,像是心中畏懼一般,低着頭,向後退了幾步,小嘴一抿,杏眼含淚,衝着拓跋曄說道:
“阿曄,高懷將軍不知爲何,屢次看阿九不順眼,上次指使他人將阿九墜入狼圈,今日又要就教人用大蟒蛇纏我,阿九自知命不保夕,阿曄速速離開,免得受到牽連。”
說完,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幾乎就要滴出來了。
只允許你高懷可以借刀殺人嗎?
她阿九也會!
她的刀,說出來誰都惹不起!
拓跋曄的嘴角抽了抽,望着驪歌眼淚汪汪的杏眼,若不是驪歌吐了一下小舌頭,又飛快地收回去,他幾乎都要被他這個調皮的小郎騙過去了。
他側過頭,任由墨色的黑髮在風中飛旋,激盪在他俊美立體的臉上,他眼神犀利地望着一旁的高懷和矮黑阿圓,大步向前,將驪歌護在身後,朗聲質問:
“高將軍好大的膽子,膽敢在此明目張膽借刀殺人,破壞驍勇營軍紀!”說完,聲音頓了頓:“三年前就暗害過阿九,如今又要致阿九死地,好毒的心腸!”
高懷的細長眼上下打量了一番拓跋曄,冷哼一聲,轉頭問着依偎在他懷裡的阿圓:“還真有多管閒事的狂徒,阿圓,這可如何是好?”
狡詐狠辣的高懷,居然又用言語教唆將心思放在他身上的阿圓!
“郎君莫惱,這有何難?叫大蟒出來將這二人纏死便是。”這個時候的阿圓,被高懷的言語魅惑,一心想着將驪歌和拓跋曄處置完畢,好跟高懷成就歡好。
矮胖阿圓說完,便從腰間取出一支細長的笛子,放到脣邊,便吹了起來。
拓跋曄冷冷地護着驪歌,盯着高懷和阿圓,冰寒無比,他的眉毛挑了起來,若不是驪歌上前,又悄悄拉住了握緊的右手,恐怕此刻他已經彎刀出鞘,當場斬殺了高懷和阿圓。
驪歌擡着頭,直直地望着他,一瞬間,眼眶中寧靜無波,瀲灩如虹,她壓低了聲音說道:“阿曄,冤有頭債有主,高懷挑唆阿圓傷人,並不幹那些鄉民們的事情,一會阿曄護着阿九可好?”
拓跋曄已經動了殺意,怒焰縱橫,一路走來,驪歌早就感應到周圍有四道強悍的氣息,那是拓跋曄的隱衛,她知道只需一個眼色或者命令,那些隱衛便會出手,將此地所有的鄉民斬殺,驪歌來自和平年代,高懷如不是三番兩次暗害她,她也不會像藉助拓跋曄之手討回公道。
聽了驪歌在她的耳邊竊竊私語,拓跋曄怔了怔,不知不覺中,他的怒焰壓制了一些,他反手握着驪歌的小手,輕輕地問道:“阿九可知,一人犯罪株連九族之說?”
他的確動了殺意,他是大魏皇太子,高懷企圖連他都謀害,的確犯了株連九族之罪。
驪歌眨了眨清澈的眼眸,想了想說道:“阿曄,這大魏江山是你的,這大魏子民也是你的,若誅殺九族,豈不是割去了你自己的財富?只需剜去腐肉,殺一儆百便可贏得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也。”
這是驪歌第一次說出來她知道的後世治國之本,也是第一次用這種提醒的語氣告訴拓跋曄,得民心者得天下,一味屠殺只能造成民憤和恐懼,安邦定國需要的是民心向背。
拓跋曄藉着燃燒的篝火,彷彿那些祭祀跳舞的鄉民們都消失不見,他定定地望着驪歌,透過她的杏眼,又望向了幽藍的蒼穹:
“得民心者得天下,阿九大才!”
這一次,他才真正的感受到,當年的微五爲何勸告他得到眼前這個臉上有瑕疵的阿九,原來,阿九偶然說出來的言辭,的確是令人深思,甚至,像這種得民心者得天下的言語,卻是治國者都難以領悟的境界。
忽然間,拓跋曄神情一變,他左手將驪歌拉倒身後,右手“倉朗朗”拔出了彎刀。
“嘶嘶嘶……”就在那阿圓的竹笛聲中,從遠處漆黑的夜幕中,傳來了動物滑行的聲音,一條五米多長,足有大腿粗的大蟒蛇昂首而來!
“啊……”驪歌大驚,她知道,在拓跋曄的身邊是最安全的,但是,她天性怕蛇,一下子便驚駭到了當場!
剛纔還振振有詞的她,此刻已經花容失色,恨不得馬上逃離!
她的一隻手被拓跋曄的左手緊緊地握着,她的手心潮乎乎的,驚除了一身大汗!
“阿九莫怕!”拓跋曄低低的說道:“阿九可伏在我背上!”
啊?
他是大魏太子,她能伏在他背上嗎?縱然是賀虎,當時在銀蛇林中也是強行將她揹負在背上的,此刻,縱然給她天大的膽子,她也不敢伏在他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