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了定神,驪歌擡頭看着他,拱手說道:“以色侍人者,色衰而愛馳,愛馳則恩絕。阿九杏眼梨渦雖俊,卻抵不過歲月如刀。”
她說,一個人如果用美色打動別人,當色相隔開始變老的時候,愛就會鬆弛,鬆弛的久了就會沒有感情。她雖然有杏眼梨渦,但是依舊抵不過歲月侵蝕,總會有變老的一天。
拓跋曄盯着她,聲音有點溫度了,凝聲說道:“阿九擔心色衰而愛弛?”
他的語氣好像少了一點怨恨了。
驪歌拱手,聲音清朗說道:“然,除了這個,阿九還有想法。”
“說吧。”
“阿九身逢亂世,得郎君庇護在驍勇營成長,阿九感恩郎君,但是,阿九自己清楚,阿九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也知道以後阿九想要過什麼樣的日子。”
說到這裡,驪歌直視着微微皺着眉頭的拓跋曄,那俊美的五官在油燈的照亮下,棱角分明,宛如雕塑一般,她繼續說道:“郎君如今想讓阿九當私奴小郎,不過是情感懵懂,偏生阿九跟其他人不同,使得郎君有了探索的興趣,阿九知道郎君乃大魏最尊貴之人,若成爲郎君的私奴小郎,定然也集萬千寵愛和縱容,得富貴榮華不過是郎君一句話而已,阿九能做郎君的私奴小郎,實是天大機緣也。”
說道這裡,拓跋曄盯着她冷冷一笑,想到了她幾次三番斷然拒絕的神情,冷冷地說道:“哦,阿九知道?”
“喏!”
驪歌像是沒有感到拓跋曄驟然爆發的冰寒和威壓,聲音清朗地繼續說道:“然,阿九想過,若成了郎君私奴小郎,能滿足郎君喜悅,能得滔天富貴,但是,郎君可曾想到,郎君是大魏太子,定然會登上九五之尊,郎君以後定然會有皇后貴妃,那樣,阿九一個私奴小郎,無根之人,必然會成爲皇后貴妃爭寵的眼中釘肉中刺,阿九又耿直不善宮鬥,定然會尋找郎君求助,那個時候,郎君定然會對處理這種事情而感到厭煩,加上私奴小郎身份連尊嚴着自由都沒有,郎君是阿九的主人,皇后貴妃,甚至郎君的寵妾也是阿九的主人,到那個時候,阿九恐怕命喪後宮,郎君卻因爲國事繁忙而不知。”
聽到這裡,拓跋曄冷笑道:“阿九多慮了。”
驪歌也微微一笑,再次說道:“郎君乃天下最尊貴之人,定然會成爲大魏天子,爲了子嗣後人,身側自然有有美人無數,多少人爲了侍奉郎君身側而爭的頭破血流,郎君你想想,阿九做了你的私奴小郎,會成爲大魏多少貴族家庭,多少貴女的敵人,郎君也不可能隨時讓一個私奴小郎伴隨身側,到時候,阿九總會死在那些貴女手中,死,阿九不怕,阿九寧可死在郎君手下,乾乾淨淨而去,也不遠污濁了郎君威名。”
說到這裡,她大着膽子向前跪行了幾步,跪坐在拓跋曄的榻幾之前,清澈明亮的黑眸盯着拓跋曄,態度更加誠懇:“阿九以後會忠心耿耿,朝堂之上阿九可隨身護衛,後宮之中阿九可隨時監督,郎君需要用謀略,阿九便會絞盡腦汁爲郎君所想,郎君需要勇敢,阿九便可化身爲護衛,爲郎君獻出生命。郎君若來了興致,也可將阿九視爲小郎玩笑一番,郎君身側多了一條忠心耿耿的忠犬,比起私奴小郎,豈不更有用處?”
正是說的好生誠懇,令人深思其中厲害。
兩人就這樣隔着一張榻幾,四目相對!
經過了七天七夜野外生存訓練的驪歌,回來吃飽喝足,又清洗了一番,頭髮墨黑柔軟,杏眼清澈動人,就像大青山中的獵豹,天生有着一種警覺,聰慧,狡黠和獨立!
她知道自己的弱點。
她知道自己的擅長。
她想過她自己想要的生活。
她不想依附於他而生存。
說到底,她還是沒有像他一樣,想將對方佔爲己有的霸道情感!
像是明白了什麼,拓跋曄一瞬不瞬地看着,冷冷地放聲大笑了起來,一層令人恐懼的威壓瞬間便釋放出來,驪歌大了一個寒顫,乖巧地匍匐在地,不敢亂動。
半響之後,在一片極致的寂靜之中,拓跋曄一字一句地說道:“阿九!”
“喏!”
“你還是自傲了,我因發誓此生絕不勉強小郎承歡在我身下才暫時放過你,在我的人生規則裡,只有你遵循我的,從來沒有你跟我討價還價的餘地!”拓跋曄起身,走到驪歌的身側,他就這樣低着頭盯着驪歌,那神情冰寒陰沉,沒有半點溫度:
“阿九,你不做我的私奴小郎也可,你需知道,你此生便是我拓跋曄之人,此生除了曄允許,你不得侍奉任何人。”
他說,沒有他的允許,她誰都不能侍候。
啊?
驪歌一怔之下脫口而出:“阿九乃堂堂丈夫,連妻子兒女都不能侍候嗎?”
一言既出,書房內便是冰寒一片,拓跋曄本就陰沉的臉孔便更冷了幾分!
“你身板清瘦,從何而看出是堂堂丈夫?”說道這裡,拓跋曄俊美的臉如寒冰一般,俯下身子來,仔仔細細地查看着昂着頭裝鎮定的驪歌,直到看到她全身顫抖,卻強硬着昂首挺胸,禁不住冷笑一聲:
“你還想蕭想女郎之歡?”
難道因爲他的霸道動情,她連女郎都不能尋了嗎?
這個時候的驪歌,像是全然忘記了她本來是女郎!
她的聲音帶着顫抖的語調,剛纔脫口而出的話已經收不回來了,索性擡臉可憐兮兮地說道:“然,阿九認爲,男女敦倫乃天經地義之道,男人和男人之間才違揹人倫道德!阿九蕭想女郎,正符合生命之道!”
這是驪歌第一次提出了男女之間的情感纔是天經地義的,那種男人和男人之間是極不正常的變態行爲!
拓跋曄本就冰冷的眼眸此刻便成了烏雲密佈!
在驪歌黝黑清澈的杏眼中,拓跋曄開始怒火中燒,拳頭握起來,又不甘心地放了下去!
驪歌看着他動怒後又壓制下來,不知道爲什麼,腦海中忽然生出了一層淡淡的驕傲:這兩天我不知道惹怒了他幾次了,能讓他動怒後又壓制下來平安無事的,便只有她驪歌莫屬了。
許久許久,拓跋曄聲音低沉,卻充滿了狠厲:“阿九,沒有我的允許,女郎你也休想沾惹一分,若想享受榻上歡愉,曄滿足之!”
說罷,便大步向着寢室的房間走去,隨後,扔出兩個字:“隨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