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之夜,繁星滿天。
拓跋曄大概是剛剛返回軍中,在中軍帳中忙碌個不停,軍中需要彙報的將軍長史,他手下的各級掌管軍務後勤,以及消息的謀士,以及那些來自平城的貴族弟子等等都等候在軍帳之外,一個接一個輪流着跟拓跋曄商談要事,驪歌索性落得自在,便回到微五爲曄雲十八騎護衛隊安排的營帳,同驪凌,花木蘭幾個一同商討如何安排曄雲十八騎的護衛輪值。
終於放鬆一下緊張的神經了,跟着衆人吃過了晚飯,驪歌便沿着軍帳的小徑向着拓跋曄所在的軍帳方向走去,軍中果然紀律嚴明,一路之上,每經過兵士們的軍帳,便會看到全身鎧甲,腰間挎着長刀的兵士們面無表情地站崗,這些兵士們看到她身上的軍袍,只是稍微關注一下,便放鬆了下來。
夜深了,一輪明月掛在幽藍的天空中,仰頭望着天空,有幾朵浮雲飄飄蕩蕩,眼看便要遮住了頭頂的皓月。
驪歌慢慢地沿着小徑走着,她知道拓跋曄明日便要挑選五千兵士返回平城了,正要連夜做出各種安排,應該顧不上尋找她這個隨侍小郎。
她只需找個距離拓跋曄軍帳不遠的僻靜角落裡等着拓跋曄忙完,她前去侍候就行了。
走過一條幽深的小徑,兩側便是一排一排的高大樹木,軍帳便掩藏在樹林之中,驪歌沿着樹林一側,藉着月光,不由得踢着一塊小石頭,一路前行。
月華如霜,她的影子被拉的長長的,美景如畫,可惜她生逢亂世,如今只能靠着拓跋曄的庇護生存,雖然女扮男裝,但是這個時代的觀念完全同她的認知不同,想一想都令人不寒而慄。
她邊走邊想着,乾脆離開兵營,到世間闖蕩一番算了,大不了尋個荒野村落,過此一生。剛想到這裡,她便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不行,她不能就這樣湮沒在這樣的時代中,她一定要強大起來,達到歌家太玄劍中所記載的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境界!
穿過這一片樹林,便是拓跋曄的軍帳了,猛地,驪歌一頓,隨即,她身形一晃,原地拔起,輕靈的身子晃動幾下,一下子便隱沒在樹枝之中。
她剛剛隱藏起來,兩條婀娜的身影便一前一後,偷偷摸摸地進入了光線昏暗的林中。
是拓跋珊和胡悅兒!
月色如玉,明徹的照亮了樹下頭碰着頭,刻意壓低了聲音的兩人。
“悅兒,媚藥準備好了嗎?”拓跋姍興奮的聲音傳來:“今夜大兄公務忙碌,定然有疏漏之時,我去吸引大兄注意,你趁機將媚藥放入大兄茶水之中,今夜你們便成就歡好,完成母后計劃!”
媚藥?聽到這裡,驪歌的心一驚,拓跋珊和胡悅兒居然準備了媚藥,企圖勾引拓跋曄與胡悅兒歡好!
這兩人太幼稚了吧,驪歌更好奇了,她的眼力比常人更敏銳了些,透過繁茂的樹葉,她看到胡悅兒興奮地伸出右手,搖搖手腕上的金手串,說道:“六公主,不僅媚藥,悅兒連迷藥都準備好了,那醜阿九不是隨侍小郎嗎?我與太子歡好後,便讓那醜阿九侍候,彈些迷藥粉給她,她便會順着我的話迴應,我只需讓她承認她是蕭家軍的細作,太子定會當場誅殺她!”
這胡悅兒居然想勾引拓跋曄的同時,再給她下迷藥,讓她承認她是蕭王爺的細作,簡直是……簡直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愚蠢至極!
拓跋曄是什麼人,大魏皇太子,統帥私軍十萬,身邊除微五等八個貼身護衛外,還有五百人左右的隨身護衛隊,他的周遭至少有四名隱衛,就連像她這樣的身手,不確切觀察也確定不了隱衛的位置,這拓跋珊和胡悅兒,居然想設計拓跋曄上當!
“悅兒,若大兄清醒過來,懷疑你,你如何化解大兄的怒火?”拓跋姍問道。
月光下,胡悅兒聲音驕傲,低聲道:“我胡悅兒美貌無雙,體態婀娜,哪一點比不上那醜小郎?太子一旦喝下媚藥,便會身不由己,若太子事後暴怒,我便……我便拿出水經注獻給太子,換得太子妃之位。”
水經注?
驪歌一下子便驚呆了,水經注?沒錯,她又一次聽到了水經注的名字!
“悅兒,大魏傳言,得水經注者得江山,得歌家血者得天下,你如何從酈家取得水經注的?”拓跋姍驚訝地問道。
聽到這裡,驪歌的心砰砰跳了起來,水經注,她的腦海裡一字不差地鐫刻着水經注的全部內容,是原主自帶的,一直以來,她都小心翼翼地不暴露出任何馬腳,萬萬沒想到,居然在這小林子裡又聽到了水經注的名字。
水經注,她的出身,定然跟水經注有關!
“六公主有所不知,當年蕭王爺設計殘害酈道元一家,便是爲了得到這酈道元所著的水經注,沒想到酈道元和驪伯友等驪家人全部被誅殺,只有幾個驪家護衛和奶孃護着驪伯友的女兒帶着水經注逃走,後來,驪家女兒墜入懸崖身死,那水經注便流落到了一個山民手中,被父親派出的獵奴私劍購得,獻給我父親,這次要我爭當太子妃,這水經注便是我胡悅兒的嫁妝之一。”
她叫驪歌,她的祖父果然是書寫水經注的酈道元,她的父親叫驪伯友,二人三年前被蕭王爺設計殘害!
但是,當時是拓跋曄帶人殺死了驪家護衛,從她的懷中取走了水經注撤退的,爲何這胡悅兒說獵奴私劍從山民手中夠得?
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水經注是拓跋曄得了後撤退走的!
難道……難道拓跋曄得了水經注後,爲了引開蕭家軍的注意力,特意抄寫了一本假書,迷惑蕭王爺?
驪歌正猜測着,忽然聽到拓跋珊疑惑的問道:“悅兒,你們胡家明明是支持二兄當皇太子的,爲何現在要讓你成爲大兄的太子妃,還帶着水經注?”
是啊,驪歌也感到非常奇怪,胡皇后不可能輕易放棄爲她的親身兒子拓跋子攸爭奪太子之位。
胡悅兒壓低了聲音說道:“六公主有所不知,皇后姑姑說了,我只要成爲太子妃,將來子攸王爺做了太子,我胡悅兒照樣還是子攸的太子妃,地位不變!”
啊?
聽到這裡,驪歌總算明白了,胡悅兒有水經注做保障,是皇后的妙計,她只要用媚藥成功,成爲拓跋曄的太子妃,將來控制了拓跋曄,換成拓跋子攸當太子,胡悅兒便會成爲新任太子的太子妃,地位不變,胡家的榮華富貴不變!
好一個釜底抽薪的陰謀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