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們加快速度。”外面出來軍漢們的大聲呼喊。
“阿九,你爲何不早點喚我?”阿泰一睜眼,就看到阿九已經收拾好了灰麻布包袱,背到了肩上。
她爲什麼要早點叫他?
賀賴主動跟着那護衛離開後,驪歌已經了無睡意,聽着榻上阿泰鼾聲如雷,驪歌心中不由得惱怒,她不想叫他,她剛纔差一點被賀賴掐死,阿泰居然睡得死死的,沒有任何感覺。
快有一個時辰了,驪歌一直都側耳傾聽着,賀賴沒有返回,旁邊的屋子裡,傳來另一個小郎窸窸窣窣的穿衣收拾聲,漸漸地,驪歌懸着的心才慢慢放下來。
她的臉色因爲沒有睡好,又備受驚嚇有些慘白,喉嚨生疼生疼的,有些微脹,撇一眼飛速跳下牀榻的阿泰,驪歌推開房門走了出來。
“阿九因何惱怒?”阿泰跟在驪歌身後,跟一隊小郎排列着,在十幾個軍漢的監督下,走出了貴人外宅。
驪歌一直低着頭,老老實實跟着小郎隊伍行走,她知道,只要她順利登上前往兵營的驢車,就能平安無事離開胡貴人外宅,徹底擺脫當孌奴的命運了。
那移動的金水桶果然有貴人的裝備,停在貴人外宅的驢車又寬又長,四面封閉着,看樣子像她剛進臨潼城看到的那些貴女們乘坐的馬車改制而成,在這個時代,鄉民百姓根本沒有機會乘坐馬車,一般的交通工具就是驢車,驢車速度比牛車快,吃的又少,有幾個威武的軍漢在門口站立着,腰間的長劍左右擺動,聲音極不耐煩。
她終於登上驢車了。
突然間,一聲冷冰威嚴的質問聲傳了過來:“胡貴人,爲何少了一個小郎?”
是蕭王爺,跟胖成金山一樣的胡貴人並肩而出,驢車內坐了九個小郎,車廂門未關,驪歌所坐的位置,正好能將胡貴人胖的幾乎看不到的小眼睛看的清清楚楚!
那眼光,渾濁中帶着一絲戾氣和滿足!
驪歌的心便開始嘭嘭狂跳起來,阿泰曾經說過,胡貴人的身後靠山是宮中的胡太后,胡貴人最喜會識字,膚有瑕疵的孌奴小郎,雖然那蕭王爺說了要選她入兵營做兵奴,但是,胡貴人若強留她,恐怕蕭王爺也不會強行帶走她!
畢竟,上流社會的關係是複雜多變的。
“少了的小郎賀賴舌如靈蛇,甚爲舒爽,如今後庭初開,得賜黃金刺甲,無法前往。”胡貴人嘶啞中嗓子上前幾步,他如同餓狼一樣盯着驢車內的驪歌,裂了咧嘴巴,尖嘶地說道:
“小郎,如你這般體瘦識字,能言善辯,且臉有瑕疵之人,本該入我欲房侍奉,你且跟蕭王爺前去兵營,且等我他日經過,你需侍奉我三日。”
驪歌臉色一白,她一直強裝着鎮定,此刻,全身輕顫,杏眼瞪圓,帶着無比的驚恐!
小郎賀賴舌如靈蛇,甚爲舒爽,如今後庭初開,得賜黃金刺甲,無法前往。賀賴冒充他而去,定然是去侍奉胡貴人,既是主動,貴人肯定非常滿意,沒想到卻被貴人開了後庭,還得賜黃金刺甲!黃金刺甲是什麼,驪歌一無所知,但是,聽那名字就不是什麼普通東西,定然是折磨孌奴的物件!
變態,無恥!
居然說如今她要跟着小王爺前往兵營,待他日路過,需侍奉他三日,她一分一秒都不想看到這個移動金水桶!
胡貴人見驪歌杏眼圓溜溜的,充滿了驚恐,繃着小臉,全身因驚恐而顫抖,顯然更興奮了,他眯着小眼睛,衝着蕭王爺道:
“小兒杏眼甚好,如能言善辯一般有意思,玩弄起來更得我喜,我若用十個女郎換此小郎留下,王爺可否願意?”
小郎的杏眼會說話!
玩弄起來更得他喜!
貴人後悔了,他想再添十個女郎更換一個小郎留下。
驪歌壓制着憤怒和驚駭,深呼吸兩下,心中焦急慌亂,就在這時,聽到了一聲嫵媚的嬌笑:“貴人實是玩笑,明明知道這次隨軍的女郎不在兵奴數量之中,如今少了一個小郎你都得設法補足,再拿十個不算數量的女郎換一個小郎,王爺會答應嗎?”
慕容燕!
慕容燕身着大紅色長裙長衫,一雙貼着皮毛的短靴疾步而來,身後跟着兩個侍女,溪丫和武丫。
慕容燕這一句話說的分外明朗,貴人你連最後一個小郎的數量都湊不足,那些隨軍的女郎並不算兵奴數量,你現在又想留下一個小郎,蕭王爺肯定不會答應。
貴人胖肉一顫,轉向了一身甲冑,滿面冰寒威嚴的蕭王爺,眼睛眯縫不捨地看一眼驢車內低頭不語的驪九,手臂一樣,尖着嗓子道:
“來人,喚阿恭補兵奴數量。”
“喏!”貴人身後的一個護衛大步而去。
說完,貴人滿臉賠笑,衝着蕭王爺道:“王爺息怒,阿恭最善養馬,烈馬良駒在他手中無不順從,換今日的侍奉的小郎綽綽有餘。”
“哼!”蕭王爺冷冷地盯着胡貴人看了一眼,滿臉不耐煩。
胡貴人更是肉顫賠笑:“來人,再送十名女郎充作軍營做妓奴,壯王爺軍威!”
“喏!”
悠悠兩個護衛大步離開。
此刻的驪歌,手心潮溼,握得緊緊的,她跪坐在驢車內,極力保持着鎮定,慕容燕出聲相激,她就知道,她能平安離開這個人間地獄,擺脫留在胡貴人府邸當孌奴了。
這個時候,一個右臉長着長長血痕的小郎,連鞋子都沒有穿一雙,光着上身,只穿着窄腿褲子,被一個護衛拖拽着,一把扔到了最後一輛驢車之上,正好趴落在驪歌跪坐的地方。
驪歌身體一震,是她們進城的時候,那個爲金水桶牽馬,跪凳的光腳小郎!
小郎昏迷着,後背之上全是血疤!
“哐當!”一個身穿甲冑的軍漢關緊了車廂門,頓時,車廂內的光線暗淡下來,外面陰冷,秋雨剛停,關上車廂反倒是有了一絲溫暖。
到了這個時候,驪歌才癱軟到了驢車之上,久久沒有回神。
一刻鐘之後,車廂晃動起來,驢車開始吱扭扭啓程,驪歌聽到有軍漢的斥責聲,大街上有百姓的奔跑聲,還有騎馬聲,甚至能聽到慕容燕和溪丫,武丫聊天的聲音,前後約有八輛驢車連成了一隊,速度飛快,出了臨潼城。
“哐……”這個時代,驢車的軲轆是木製的,根本沒有減震,出了臨潼城後的官道上起伏不平,驢車速度又不減緩,震晃得趴在車廂內的阿恭滾向了身旁的驪歌!
車廂內的九個小郎都昏昏沉沉,迷糊着眼睛,驪歌被阿恭撞了一下,一扭頭,便對上了一雙幽深至極的星眸,宛如驪歌曾經在逃亡路上碰到的小狼崽眼睛,黝黑,充滿了野性的純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