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正是一年中晝最長夜最短的時節。
大齊甘城,每年都在夏至之日開始舉行盛大的祭祀雨神,風神的節日,古代的人全靠老天吃飯,對於解釋不了的現象,一般都會歸功於上蒼,因此,夏祭節,便被賦予了神靈的色彩。
這是驪歌第一次以蘭陵王妃的身份參與大齊甘城的盛大節日。
馬車內。
小奶娃欣抓着孤獨劍圓圓的鼻子,還不時地長着四顆小白牙,啃吃着孤獨劍故意不離開的鼻尖,獨孤劍疼的哇哇大叫,小奶娃開心的咯咯大笑,一側的驪歌懶得理會這兩個活寶,聽着侍女夜闌爲她講解着夏祭節的由來。
“北地寒冷,冬季漫長,唯有夏秋,水草肥美,最是適合放牧,無論權貴還是貧寒百姓,今夜月上中天,都會盛裝到高臺上祈求上蒼給北地於溫暖,給北地以光明,祈求冬季風雪延緩,祈求來年春風化雨,陽光溫暖。”
驪歌聽到這裡,不由得一怔,她來到這個世界也有六年了,在平遙城外的驍勇營是最愜意的三年,平遙城冬暖夏涼,氣候適宜,一到平城以北,甚至在甘城一帶,都感覺到了冬季的漫長,這裡同平遙城比起來,冬季早一個月,春季又會推遲一個月,去年雪災,不知道凍死了多少百姓和牛羊,還引來了突厥的掠奪。
看來,祈求春風來的更早一些,祈求冬雪來的更遲一些,也同這裡的冬季漫長有關。
“王妃,聽夏侯將軍說,王妃到甘城廣場後,會帶着欣換成四匹駿馬拉着的花車,繞甘城廣場一圈,最後進入高臺,祭祀雨神,保佑我大齊風調雨順,國運昌隆。”夜闌雖然不善言語,但是做事最爲牢靠,整天跟着夏侯將一切事情都瞭解的清清楚楚:
“蘭陵王府祭祀雨神,高阿那肱祭祀風神,兩輛花車,加上今年大魏太子拓跋曄協同貴女,大周宇文泰協同貴女,共同繞廣場一圈,廣場四周的大齊女郎小郎們都會飛擲瓜果,最後大齊祭祀官清點瓜果數量,以瓜果數量多者爲勝,可得處子女郎和孌奴各一百名充盈王府。”
還要換成花車?
驪歌總算是明白這夏祭節的程序和來龍去脈了,過人,馬車外的街道上喧囂聲,歌唱聲震耳欲聾,快要到甘城廣場了,傾聽着外界越來越吵雜的聲音,驪歌皺着眉頭問道:“貴爲王爺,爲何還要爭奪那處子女郎和*******一側的孤獨劍笑眯眯地抱着小奶娃,道:“夏祭之日,祈求陽光明媚,光明溫暖,年年歲歲豐收華盛,那處子女郎和孌奴正是皇上所賜,榮耀也。”
到了此時,驪歌總算明白了,在夏祭節上得百姓投擲的水果,意味着皇恩浩蕩,正是天大的榮耀。
說着說着,馬車已經行駛到了甘城廣場邊。
“坎坎伐輻兮,宜之河之側兮,河水清且直猗。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鐿兮7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特兮?彼君子兮,不素食兮?
坎坎伐輪兮,寅之河之漏兮,河水清且淪猗。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國兮?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鵓兮?彼君子兮,不素飧兮?”
這是一羣以伐木爲生百姓在歌唱,他們身穿着灰白色的麻衣短衫,手中揮動着斧頭,邊和着鼓樂敲擊的砍伐聲,邊跳着砍樹的舞蹈,那舞姿粗狂天然,同砍樹的號子相得益彰,頗有震撼的力量。
“蘇武留胡節不辱,雪地又冰天,苦守十九年。渴飲雪,飢吞氈,牧羊北海邊。心存漢社稷,旄落猶未還。歷盡難中難,心如鐵石堅。夜坐塞上,時聽笳聲入耳痛心酸。
轉眼北風吹,羣雁漢關飛。白髮娘,盼兒歸,紅妝守空幃。三更同入夢,兩地誰夢誰?任海枯石爛,大節總不虧。寧叫匈奴,驚心碎膽,共服漢德威。”
西北的廣場邊,一羣牧人打扮的少年郎君們也在舞蹈歌唱,他們歌唱的內容取自漢武帝時候,中郎將蘇武奉命出使匈奴被扣留,蘇武歷經磨難,牧羊十九年,終於回到了漢朝,這首歌從一羣少年郎君們口裡唱出來,中間高亢婉轉,流暢而古樸,表達了北地匈奴境內的荒涼和牧人們的生活悲壯艱辛。
正是熱鬧非凡啊。
當驪歌抱着小奶娃欣從馬車上下來時,聽到的就是廣場上此起彼伏的歌唱聲,歡呼聲。
“蘭陵王,蘭陵王妃。”
“蘭陵王,蘭陵王妃。”
“昔日繁華子,驪九與阿恭。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輝光。悅懌若九春,罄折似秋霜。流盼發姿媚,言笑吐芬芳,攜手等歡**愛**,宿昔同衾裳。”無數的百姓齊聲歌唱起來,他們歌唱蘭陵王夫婦俊美華貴,言談有禮,神仙眷侶。
驪歌抱着小奶娃欣朝着四周圍過來的百姓點頭致意,僅僅是最簡單的禮儀,便在舉手投足征服了圍觀的無數貴人和百姓。
剎那間,廣場之上歡呼聲如雷涌動。
真的是熱鬧非凡啊,孤獨劍已經不知道潛藏到了哪裡,夜月和夜闌緊緊地跟在她的身側,她抱着小奶娃欣隨同着掌管祭祀的官員走到了廣場中心停着的一輛馬車側。
這兩馬車並沒有平日裡封閉的車廂,而是鋪着又寬又長的木板,木板之上放置着小巧的榻幾,四周裝飾着四根立柱,頂棚也是由四根橫樑構成,無論是立柱和橫樑之上,都纏滿了五顏六色的花朵,而馬車木板的前後,放置着一排空籃子,按照夜闌所說,應該是馬車繞廣場一圈的時候,空框子是盛放那些投擲而來的水果的。
華服車蓋,人潮洶涌,鼓樂震天,歌舞昇平啊,甘城廣場,成了歡樂的海洋。
驪歌看着這長長的,四匹駿馬拉着的馬車,眉頭一皺,這馬車四周皆空,只有四根立柱,行駛之時,那些投擲而來的水果若密而疾的話,豈不是要砸到居中而坐的人身上嗎?
“恭請王妃上花車。”
驪歌正在胡思亂想的同時,夏侯帶着一身勁裝的護衛們分列兩側,挎着駿馬,準備護衛着花車前行,驪歌注意了一下,這兩側的護衛分別有八名,始終護衛在馬車五步的距離,看來,她擔心水果砸到應該是多慮了,這些護衛們鮮衣怒馬,腰側挎劍,始終保持着警惕,恐怕那些投擲而來水果根本砸不到人身上。
這個時候的驪歌,盛裝打扮,她穿着大齊貴族特有的金邊黑色絲綢華服,衣襟和袖口處都繡着精美的綵鳳,一頭青絲用潔白清潤的玉簪點綴着,兩鬢刻意點綴着紅色的花黃,更顯得她如玉的肌膚嬌嫩清麗,杏眼黝黑,眼波流動,行走之間,越發顯出一種雍容的華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