驪歌是第一次到太陽城來。
一路上,她就這樣掀開着車簾,隨着馬車的顛簸,觀賞着沿途的景色。
不一會,馬車便停留在一座造型奇特的宅院之前,隔着宅院幾十米,驪歌就聽到了裡面傳來了一陣陣辯論聲。
“咄咄!簡直是胡來!霍大哥,阿九曾說過,三國諸葛郎君的八卦陣本是兩端的直線衝殺,我們要變成我方主導下的,在陣內的環形路線!通過連續不斷的接觸,將會消耗騎兵的氣勢和體力,我們如今要做到的是按照阿九所給的圖形施工,遇山開山,遇水搭橋,而不是霍大哥決定的繞行!”宅院內燈火通明,正是花木蘭的聲音。
花木蘭聲音嘶啞,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
“花大朗,那一塊巨石重達千斤,工期緊張,有人提出繞行十幾米,我認爲同阿九所給的圖紙沒有衝突,這有何不可?”這聲音正是霍勇,霍勇的聲音晴朗卻帶着些不服氣。
“霍大哥,你!”花木蘭的語氣,有着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無奈,堅定的說道:“霍大哥,無論如何,嚴格按照阿九所給的圖紙施工,今晚我同你親自在巨石現場,帶人全部返工重建。”
“否!”霍勇應答道:“花大朗,你爲修這條道,三天都沒有睡覺了,今晚我去巨石現場便可。”
“巨石堅硬,我若不在,唯恐霍大哥又私自決定。”花木蘭的態度忽然一下子軟了下來:“霍大哥也三天沒有好好休息了,今晚我替霍大哥在現場便可。”
就在兩人由剛纔的爭論變爲互相關心時,驪歌和蘭陵王高長恭踏步而入。
她一踏入大門,便對上了兩雙灼灼直視的目光。
花木蘭猛地站了起來,她穿着一身潤白的軍袍,烏黑的長髮用一根青色的絲帶綁着,目光灼灼地望着驪歌和高長恭,像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大張着嘴巴,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一旁的霍勇更驚奇了,不得不說,一年沒見,霍勇更高更壯了許多,同樣的一身潤白的軍袍,上面被磨了幾個小洞,穿在霍勇的身上,絲毫不減緩他的英武,花木蘭和霍勇並肩站起來,盯着驪歌,眼眸在燈火的照耀下,明亮至極。
驪歌嘴角含笑,上下打量着這兩人,花木蘭清秀苗條,霍勇矯健頎長,一個有着別具一格的中性之俊,另一個有着一種男子漢大丈夫的粗狂之美,並肩而立,竟然有了一種極致的協調。
“好久不見,花大哥,霍大哥一向可好?”,一下子便同張開手臂,含淚迎上來的花木蘭擁到了一起:“阿九,阿九一向可好?”
這兩個女郎,在驍勇營的三年,結下了深厚的友誼,特別是驪歌女扮男裝,小心翼翼在兵營內,每一次遇到他人的質疑,每一次想要放棄的時候,她總會以花木蘭爲榜樣,花木蘭從軍超過了七年,以自己的聰慧和機敏,以男人的身份在驍勇營內一步步成長,來到這個時代的驪歌,心中對花木蘭有着別樣的親近,因此,從平遙城到平城,兩人對女郎的身份心照不宣,更是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今夜正是久別重逢之時,兩人擁抱到了一起,而且,驪歌還是以蘭陵王妃的身份同花木蘭永擁抱到了一起,引起了旁邊霍勇的擔憂。
是的,霍勇看着被驪歌拋到深厚的蘭陵王高長恭,再看看緊緊報到一起的驪歌和花木蘭,“咳咳咳”刻意咳嗽着,提醒着二人適可而止。
“咳咳咳……”
“咳咳咳……”
霍勇偷偷再看一眼面無表情的蘭陵王,那絕世的容貌令他的心一下子便忐忑不安起來,他偷偷伸手扯了扯花木蘭的軍袍,壓低了聲音說道:“花大郎,男女有別,莫要讓阿九難做人。”
啊?
望着忐忑不安,偷偷摸摸提醒花木蘭的霍勇,驪歌再也忍不住了,“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阿恭,聖人言,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圬也,你看霍大哥,像不像朽木,像不像糞土?”驪歌和花木蘭分開,便大步過來,拉了寵溺地盯着她的高長恭的大手,調皮地問道。
啊啊啊?
這個時候的驪歌,完全沒有了成爲蘭陵王妃後顯示的雍容和威嚴,而是一副小兒女的樣子,特別拉着蘭陵王高長恭坐到軍中的榻幾之後,清澈的杏眼狡黠靈動,調皮地問道。
反倒是霍勇和花木蘭,驚訝地看着驪歌和蘭陵王高長恭的相處模式,瞪大了眼睛。
兩人齊齊拱手施禮,還沒有開口,便聽到蘭陵王那晴朗的,帶着磁性的聲音傳來:“聽阿九說她同霍將軍,花將軍,賀虎將軍義結金蘭之好,花將軍俊美飄逸,霍將軍孔武矯健,不料想,這一見面,花將軍的確名副其實,霍將軍倒像阿九所說的朽木和糞土也。”
啊啊啊?
爲什麼?
蘭陵王高長恭,居然順着阿九的話說他是朽木和糞土!
霍勇皺着眉頭,認真地說道:“王爺,阿九,說霍勇朽木倒還可接受,可那糞土臭不可聞,我……我雖每日出汗,也天天在烏蘭木倫河中清洗,怎能用糞土來說霍勇?”
“咯咯咯……”首先忍不住笑意的是驪歌,驪歌指着愚笨到極點的霍勇,都二十歲了,同花木蘭朝夕相處,居然還沒有看出花木蘭的女兒身。
朽木和糞土,簡直是朽木和糞土!
“哈哈哈……”
隨着驪歌毫不客氣的嬌笑,蘭陵王高長恭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他邊大笑着邊指着驪歌笑道:“阿九同霍將軍義結金蘭,可是阿九也說過物以類聚,人以羣分,霍將軍乃朽木和糞土,阿九是什麼?花將軍又是什麼?”
蘭陵王高長恭帶着笑意調侃問出來,一下子令驪歌的心歡喜起來,一路上阿恭的心肌越來越嚴重,很久很久都沒有如此開朗大笑了,她拉着花木蘭站到蘭陵王高長恭面前,撅着嘴巴道:“蘭陵王俊美無雙,蘭陵王偉岸如山,蘭陵王如謫仙下凡,本來我和花大哥也算是風姿卓絕了,可一同阿恭站到一起,怎麼看怎麼有點像塊木頭和石頭!”
說到這裡,驪歌側頭看一眼瞠目結舌的霍勇,點點頭說道:“幸好我和花大哥還有個聰慧的頭腦,否則,倒真的如同霍大哥一般,也是朽木和糞土了!”
她搖頭晃腦,一本正經地說完,還調皮地轉頭朝着霍勇問道:“霍大哥,阿恭和阿九誰對誰錯?”
啊啊啊?
誰對誰錯?
說他是朽木和糞土,說自己是聰慧過人的木頭和石頭,說蘭陵王俊美無雙,這叫他如何辯白定論?
“阿九狡黠耳,霍將軍,莫要理她!”高長恭裝着繃着臉的樣子,居然又說道:“便是朽木也可做柴火,便是糞土,也可種慄米。”
啊?
“你們,你們合夥起來欺負人!”霍勇見三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大聲叫道:“太陽城哪需要柴火,烏金遍地,太陽城哪需要糞土,牛羊成羣,輪不到霍勇也。”
啊啊啊?
“哈哈哈……”
“咯咯咯……”
“呵呵呵……”
霍勇的臉紅一陣白一陣,道:“朽木和糞土前去挖走巨石,省得礙你們的眼。”說完,倏然轉身,做了個鬼臉,大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