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落入了一個繁花似錦,靈草濃厚的花園之中。
一截斑駁的青磚圓拱門,就像進入了凡人界那些深宅大院的後花園,她的身子飛落之處,恰恰是後花園的拱門前。
“凡人悟。”驪歌不由之主地念出了拱門上的四個大字,按照字面的意思,莫非這是風神仙府的外圍,就像普通凡人所在一樣的地方。
幾千年沒有人蹤了,驪歌大步踏入了拱門,就驚呆了。
且不說遠處的亭臺樓閣,小橋流水,游魚果樹,眼前的園子就令她滿臉震驚。
“阿九!”
有一人翩若驚鴻,從後花園的斑駁的桑椹樹後轉了出來,那黝黑的鷹一般的眼睛明亮如天上的星子,劍眉斜飛,那笑意盈盈的脣,那領教分明的五官,那冷熬孤清的灼灼風華,不是蘭陵王高長恭還是誰?
“阿恭!”是阿恭!
冷熬剛硬的氣質,看到她永遠是溫文爾雅,永遠是寵溺柔順,幾乎在激烈緊繃的戰鬥中剛剛放鬆下來的驪歌,心砰砰跳動了起來,阿恭啊,是阿恭,超然風華,俊朗卓絕的蘭陵王。
“阿九,恭帶你摘桑椹。”蘭陵王高長恭的聲音,充滿了磁性,在這樣的繁花似錦,靈樹繁茂之下,分外潤朗。
摘桑椹?
驪歌的杏眼不由自主的溼潤了,摘桑椹啊……
“然。”
她怔怔然站着,站着,任憑着蘭陵王上前牽了她有點顫慄的小手,任憑着蘭陵王高長恭滿臉喜悅,偷偷地側過俊臉,輕輕地吻去她杏眼中流出的淚珠。
花園很大,大到她被牽着手走了半小時都沒有走了一半,一條清泉水潺潺嫋嫋,蜿蜒流淌,河水清澈見底,間或有一條條小紅魚自由自在的遊着,每隔二十米便有一座用靈木搭建而成的小橋。
河流兩岸,樹木參天,靈果飄香,當驪歌看到一棵棵蘋果樹,梨樹,杏樹,李子樹,桑椹樹都掛滿了黃燦燦,紅通通,紫色的果實時,不知不覺中,杏眼又溼潤了。
風吹過來,傳來了驪歌曾經聽過的那齊人的歌唱:昔日繁華子,驪九與阿恭。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輝光。悅懌若九春,罄折似秋霜。流盼發姿媚,言笑吐芬芳,攜手等歡**愛**,宿昔同衾裳。
攜手等歡**愛**,宿昔同衾裳啊……
當驪歌看到前面的紅頂木屋時,杏眼如醉,滿臉紅赤。
她不由之主地被他牽着手推開了木屋的門,不由之主地跪坐在散發這原木香的木榻上,不由自主地被他輕輕地吻着額頭,吻着杏眼,吻着小臉的梨渦,他的脣冰涼冰涼的,他抱着驪歌溫溫軟軟的身子,然後,他的脣封上了她的脣。
他的眼睛明亮溫柔,他的臉龐俊美無雙,當木屋外的光芒照在他的臉上,他的紅潤脣上,當他的紅脣要封住她的脣時,她的兩滴眼淚流了下來,他俯下來的身子猛地一頓:
“你……你是如何發現的?”
“阿恭的脣是紫色的,阿恭的骨灰是我親自收斂的,你若是阿恭,那該多好啊!”她的聲音低低的,悅耳的,充滿了悲傷。
她親眼看着眼前的男人漸漸變淡,變淡,化爲天地靈氣,一側的木榻上,多了一顆深紫色的桑椹。
她呆呆地坐在木榻上,呆呆地看着木榻上的那顆碩大的紫黑桑椹,兩滴眼淚順着臉頰流了下來,一向恬靜淡然的驪歌,親手將剛纔的阿恭誅殺,她的靈魂止不住顫抖着,身子也跟着顫抖起來。
她孤苦伶仃行走在黃土高原上,她裝成醜男被獵奴私劍強擄走,她差一點被變態的貴人們生吞活剝,她付出了所有,卻被那個男人交換,她贏得了北方的安全,卻又遭到那個男人的逼迫,她不得不同欣分分離,來到這歸墟海身不由己,她一個人孤獨的抗爭,只有阿恭,只有阿恭無私無慾啊。
就讓她放縱一次吧,在阿恭曾經會出現的紅頂屋內,忘記那種時時刻刻擔心着性命的日子,忘記那些艱難和孤單,忘記那些苦澀和憤怒,不知不覺中,她的眼淚越來越多,她的神識陷入了一種迷茫和苦澀之中。
她的靈魂完完全全飄蕩在陌生的空間之內,一層一層的衝擊着她的識海。
猛地,就在這紅頂屋的木製房頂上,忽然爆發出無數的靈魂力之箭,一支接着一支,朝着身體搖晃着的驪歌狠狠地射殺而來!
奪魂箭!
幾乎在重力陣法中將體內真元都消耗一空的驪歌再也抵抗不住這種靈魂力的攻擊,這表明了凡人所在的地方,並不真正是凡人所在!
這是奪魂的地方,她此時才明白,她從空中一落下就進入了奪魂的圈套之中,因爲體內真元的消耗,也因爲她想再多見一會這個世界上對她最好的阿恭,她不知不覺中了圈套,她的精神力,靈魂力,神識隨着那箭的穿透而一團團飛走,
“噗!”
她的嘴角噴出了一口精血,劇痛一層一層堤鋪開,那是一種無法用言語表明的劇痛,除了阿恭戰死引發的,更多的是那個男人給她帶來的苦澀和傷痛。
拓跋曄!
殺神王爺,令無數女郎小郎們瘋狂的男人!
卻像是一把雕琢這尖刺的利刃,每一次相見都是帶血的折磨,將她的善良鋸成了碎片,她堅強,她自立,她無論如何,怎麼也擺脫不了他的糾纏,埋藏不了她心中的隱痛。
笑看風雲淡,坐看雲起時,猛地,一支又粗又長的,區別於其他的奪魂箭狠狠地扎入了她的眉心識海,識海里出現了一句話:笑看風雲淡,坐看雲起時。
笑看風雲淡,坐看雲起時。
她做的還不夠嗎?
她終於堅持不住了,就在她在身體倒下,閉上眼睛的一刻,她終於明白了一切。
“阿九!”就在她倒下去的瞬間,紅頂屋門被重重推開,一條聲音倏然飛奔進來。
阿九?
那雙明澈的杏眼緊緊地閉着,嘴角滲出了鮮血,拓跋曄渾身釋放出凌厲的威壓,隨手便是一連串的靈訣,頃刻間,紅頂屋的四面牆壁上,被打入了屬於龍族的禁制,剛纔還肆虐的奪魂箭被逼退了回去。
“阿九……”
他俯下身子,慢慢地跪坐在昏迷過去的驪歌身邊,俊美的臉上閃過了一絲絲慌亂,他的大手一把握住了她蒼白無力的小手,緩緩地,緩緩地將一股真元爲驪歌輸送進去。
經脈空空蕩蕩,當他的神識探入她的識海時,猛地大驚,阿九的識海混亂不堪,像一團亂麻!
這是奪魂箭引發的走火入魔!
阿九需要馬上救治!
想要救治,必須讓她忘記引發她走火入魔想到的凡塵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