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夕被鍾掌門帶回了堇靈,臨走前還再三囑咐鍾漓趕緊前往平遙……
寒川水之事依舊是個迷,再繼續糾結下去恐怕只會誤了行程,平遙想必也是有什麼棘手之事,鍾掌門纔會再三催促,於是,衆人決定第二天一早便啓程前往平遙。
獨自在黔陽街中散步的鐘漓,被這繁華的街道,家家戶戶的燈火闌珊,一時看的出神。
這般景象是自從出了堇靈以來,鍾漓見過最美麗,也是最愜意的,若生活一直能這般平定安逸,自然是每個人心中都期許的,可如今怪事連連,這天下,恐怕難免於一場紛爭……
“姐姐!”
一個熟悉又跳脫的聲音在鍾漓耳邊響起,鍾漓根本都不用回頭看,便知道是陸衍。
陸衍一邊叫着,一邊拍了拍鍾漓的右肩,鍾漓條件反射般的扭頭看向右邊,卻沒見着人,正以爲自己聽錯了之時,卻發現陸衍安安靜靜的站在了她的左手邊。
鍾漓心中被嚇得咯噔了一下,表面上卻風平浪靜。
“你怎麼沒有被嚇到!”陸衍看着鍾漓淡定的表情,心中有點淡淡的失落。
“無聊……”
鍾漓繼續散自己的步,陸衍趕緊跟上去。
“一個人走多孤單,兩個人……”
“你到底是什麼人?”
鍾漓停下了腳步,犀利的眼神直視着陸衍,此時的陸衍無處躲藏,不用自己親口說,他的秘密好像就已經被鍾漓的眼睛一覽無餘。
“你好像從來沒說過,你師承何處,從哪裡來,又要去往哪裡!”
鍾漓不給陸衍一點喘息的機會,接連質問着。
陸衍本來還嬉皮笑臉着,面對鍾漓的質問,陸衍的表情漸漸不由自主的變得深沉,像是極力在掩飾什麼。
“……”
“你是百暮的人”
見陸衍遲遲不作聲,鍾漓乾脆直接道出了心中的猜想,這個猜想其實已經有了七成的把握。
陸衍沒有反駁,也沒有承認,只是看着鍾漓,好像試圖用眼神在向鍾漓傳遞什麼。
“寒川水在你身上沒有任何作用,你以爲萬星臨身上的焦味可以幫你以假亂真,可你當時就在我身旁,你騙得了萬星臨,騙不了我”
身爲百暮之人,並沒有什麼可恨,可恨的是一路走來,陸衍想方設法接近自己,卻遲遲沒有道出真實身份,他的舉動,讓人不得不懷疑。
從頭到尾,陸衍沒有說一句話,他只是長嘆一口氣,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斟酌了好一會兒,纔開口:“我是百暮之人,可我並沒有惡意,信不信只能由你選擇”
從陸衍的眼神裡能非常明顯的看出,他似乎有很多難言之隱,他不能多說一個字,但他希望得到鍾漓的信賴,並且他所說的一字一句,都出自肺腑。
“我選擇不信!”
此刻鐘漓的眼神裡充滿敵意,一句不信,已經很明顯的劃清了兩人的界線。
身旁的黔陽夜景已然沒了趣味,她的眼神久久停留在陸衍身上,滿是質疑……
陸衍毫不躲閃這質疑的眼神,直到鍾漓消失在人羣中,陸衍的眼神也還是停留在她離開的方向……
第二天一早,鍾漓等人離開了客棧,踏上了前往平遙的路途……
“奇怪,陸衍那小子今天怎麼沒跟上來”思域不走心的說着。
還時不時向後看看,總覺得陸衍會突然嚷着讓他們等等。
州然師妹一臉無奈,那陸衍又不會武功也幫不上什麼忙,真不知道思域在惦記什麼。
“他跟我們本就不是一路人,這不是正常的事嗎”
“說得也是,不過……沒了他我還真少了點樂趣!”
鍾漓一直默不作聲。
平遙的桃花四季不敗,處處是一副春意盎然的景象……
碩大的瓊芳殿,落座了上百號人,看上去是個不小的陣仗,衆人望着堇靈四位弟子踏入這瓊芳殿中,除了三位家主以外,其他人紛紛起立,表示對仙門之首的堇靈派最高的敬意。
“寧伯伯,安宗主,夢宗主……”鍾漓帶頭向三位宗主問候。
十二層階梯之上,寧宗主作爲平遙之主端詳的坐在那瓊芳寶座之上,見到鍾漓,立即喜笑顏開。
“哈哈哈,阿漓啊,寧伯伯可是好久沒見你了啊”寧宗主像位慈祥的長輩,同鍾漓敘起了舊。
鍾漓禮貌性的笑了笑,雖然寧宗主同鍾掌門是世交,上次見寧宗主之時,鍾漓還是個孩童,着實不知該如何同這一家之主敘舊。
“都怪阿漓,一直沒時間來平遙看望寧伯伯”
“哈哈哈……不礙事不礙事……”寧宗主瞧着鍾漓,甚是喜歡。
“寧宗主,咱們還是快些商量正事吧”
“阿漓,既然鍾掌門派你爲代表,你可得做好心理準備”
安宗主和夢宗主已經迫不及待的想告訴鍾漓實情。
鍾漓會意,莫不是真有什麼棘手之事。
“寧伯伯喚阿漓來平遙,不知是所謂何事?”鍾漓乾脆自己詢問起來。
寧宗主嘆了一口氣,有點難以啓齒,捏了捏拳頭咬牙切齒道:“靜心珠並未丟失!”
寧宗主的話讓鍾漓四人大吃一驚,不知該高興還是難過,按理說,靜心珠沒有丟失那便少了紛爭,可是不用再尋找靜心珠,大家爲何又要聚集在此,個個愁眉不展。
“我早就覺得那司寇都不是什麼好人!”安宗主也同樣咬牙切齒。
“別妄下斷言,如今司寇閣主下落不明,一切還是不要太早下定論!”較爲冷靜的夢宗主勸說着安宗主。
“人都跑了,當初這‘懸賞令’也是他發出來的,現在整個百暮羣龍無首,一片混亂,罪魁禍首不是他司寇都,還能是誰!”
“那靜心珠現在丟與沒丟,根本沒有兩樣!”
“他百暮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誰知道呢……”
“百暮閣向來就與各世家門派格格不入,極北之地那種毫無生機的地方,百暮人卻能正常生活,真是怪物!”
“還有這司寇都,世上有幾人見過他的真實長相,常年蝸居在百暮,這一下子人不見了,說得通嗎?”
殿中其他門派的宗主掌門爭相討論着,站在瓊芳殿正中央的鐘漓大概也明白一二了。
“寧伯伯,您認爲,下一步要怎麼辦?”鍾漓對於大家的爭論持中立態度,自己終歸是個晚輩,也不好下定奪。
寧宗主是個考慮周到之人,他沒有即刻回答鍾漓的疑問,而是安排鍾漓四人入座,一起商討此事。
“我覺得,大家直接去百暮閣,讓他們給個說法!”
有位熱血的年輕掌門舉劍嚷着。
寧宗主不屑的笑了笑:“向誰要說法?如今百暮閣主下落不明,去向誰要說法?”
那年輕掌門被寧宗主質問得啞口無言,臉面無光的他又挑唆着:“司寇都把我們這羣人當傻子一樣耍得團團轉,如今自己倒不知道跑到哪裡去逍遙快活了!”
“百暮修習符咒,在仙門之中符咒曾被嚴令禁止,百年之前百暮閣成爲例外,沒有人知道這其中的原因!”
想當初百暮居北,堇靈居南,百暮鼎盛之時不管是極南還是極北,不管是小有名氣的世家門派,還是初次嶄露頭角的小門派,都恨不得跟百暮攀上點兒關係,如今百暮因爲司寇都被推上風口浪尖,依舊是當初那波人,此時卻恨不得跟百暮把關係撇得一乾二淨,在這動盪不定的江湖中,名聲勝過一切,權勢更勝過所有……
“百暮非常人能靠近,司寇都銷聲匿跡按理說是百暮門內之事,依我看,司寇都是善是惡,衆人小心提防便是!”
寧宗主沉思許久,做出了一番目前對雙方最謹慎的打算。
“只是這司寇都攜靜心珠一併消失,要是靜心珠落入賊人之手,想必後患無窮啊!”
“自己撂擔子事小,帶着靜心珠一同消失,意欲何爲啊?”
鍾漓仔細聽着各位前輩的發言,再加上自己的想法,來回仔細思索了一番,江湖知識尚淺的她,大膽做出了揣測:“容晚輩插一句,既然司寇閣主攜靜心珠離開,靜心珠又與靜心鈴之間有着不可分割的聯繫,那是不是代表,利用靜心鈴,便能找到司寇閣主的下落”
衆人沉默了一會兒,大概是覺得這年輕的小丫頭居然能想到各位資歷頗深的掌門都沒想到的東西,這個辦法的可行性又有多少,佩服中難免有所懷疑。
“話雖是這麼說,靜心鈴乃百暮隨身攜帶之物,我等從何得之!”
安宗主率先提出質疑,鍾漓表情自然,大概是猜到了會有人這麼說。
“我有辦法”鍾漓堅定的說着,衆人紛紛投來質疑的目光。
“師姐,咱們去哪裡找百暮的人啊!”州然拉拉鍾漓的衣角,焦急的說着。
“我看她就是爲了出頭,逞強!”思域對於鍾漓這沒跟大家商量就做出的決定有些生氣。
“哈哈哈,堇靈素來與百暮交好,我想這件事交給堇靈去辦,再合適不過了!”安宗主順了順長鬚,大聲笑道。
“阿漓,你真有辦法?”寧宗主細心詢問着,以爲鍾漓年輕氣盛,再三確認。
鍾漓肯定的點了點頭,既然堇靈願意接這個重擔,本來就不太想趟這灘渾水的大小家主們,如釋重負一般,哈哈大笑起來。
寧宗主眉頭緊鎖,看着瓊芳殿中喜笑顏開的衆位家主,他卻高興不起來,無奈的搖了搖頭,想說的話也被生生憋回了肚子裡。
“既然如此,各位千里迢迢來到平遙,實屬不易,寧某邀請各位觀看我平遙泛舟,還請各位今晚賞臉參加啊!”
寧宗主身爲三大世家中的中流砥柱,款待禮數自然不可或缺,隨着衆人一聲聲爽快的答應,此事也算是草草的解決了。
現在正是申時,距離晚上的泛舟還有三四個時辰,衆人紛紛退出了瓊芳殿,在平遙各處參觀起來……
“阿漓,有任何需要,找寧伯伯!”
寧宗主叫住了走在最後的鐘漓,滿是擔憂。
寧宗主與鍾掌門幼時便相識,是實打實的舊友,如今鍾漓挑起重擔,寧宗主自然憂心忡忡。
“多謝寧伯伯”
說完,鍾漓四人也告辭離去……
“鍾大小姐,下一步作何打算啊”思域話裡有話,賭氣似的說着。
“看泛舟啊”鍾漓不走心的回答,似乎並不想搭理思域。
“師姐,百暮的人神出鬼沒,我們後輩,可從來沒見過百暮之人啊!”
“是啊師姐,剛剛他們明顯在推卸責任,我們何必……”
兩位師妹也含蓄的道出了這件事情的困難程度。
“衆人不管,我們也不管?”
鍾漓的一句話說得三人啞口無言……
邊走邊聊之間,鍾漓無意中聽到一些閒言碎語……
“自堇靈成派以來,從未聽說有男弟子一事,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嗎?”
“你看那小子高傲得很,指不定是哪裡撿來的野種……”
“……”
以安宗主爲首,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在背後討論着,耳尖的鐘漓把這些話都聽在心裡,而身旁與州然打鬧拌嘴的思域全然不知。
“州然,你跟師兄先去找寧伯伯商量對策,多瞭解一下有關司寇閣主的事,我稍後就到!”鍾漓藉口支開了州然和思域,心裡在暗暗盤算着什麼。
望着州然和思域走遠,鍾漓帶着彩兒師妹走向了安宗主。
“鍾漓見過安宗主,見過各位掌門!”鍾漓有模有樣的客氣着。
“原來是阿漓啊,多年不見,都已經能替鍾掌門獨當一面了,哈哈哈”安宗主虛情假意的諂媚着。
“那是自然,阿漓若不能及時爲掌門分憂,恐怕天下大大小小不識好歹之人,都得欺負到堇靈頭上了”
鍾漓話裡有話,安宗主及幾位掌門也並非愚鈍之人,縱然從鍾漓的話中聽出了暗示,眼下也只能假裝聽不懂,附和般笑着。
“阿漓侄女,此話言重了,堇靈乃首派,那些不識好歹之人也只能雞蛋碰了石頭啊!”安宗主硬着頭皮回覆着鍾漓,其他幾位無名掌門,則是一句話也不敢多說了。
“是嗎?阿漓方纔聽到‘野種’二字,不知是哪個不識好歹之人,惹惱了各位”
鍾漓又是一番話裡有話,強大的氣場絲毫不輸鍾掌門。
安宗主一時接不上話,這明擺着鍾漓聽到了他們剛纔的議論,眼下分明就是來興師問罪的。
“阿漓侄女,恐怕是聽錯了……”安宗主還在掙扎着。
可安奕好歹也是整個汝南安氏的家主,堇靈再強,鍾漓在安奕面前也是個晚輩,鍾漓若出言不遜,安奕完全可以指責鍾漓以下犯上。
“那應該是阿漓聽錯了,有勞安宗主提醒!”鍾漓假笑着,抱拳深鞠一躬準備轉身離去。
正當安奕以爲此事算是告一段落之時,鍾漓突然轉身道:“忘記跟各位介紹了,方纔那頑皮的少年,是鍾掌門光明正大收入堇靈門下之人,他姓鍾,名念,字思域,是我鍾漓的弟弟,旁人辱他便是辱我鍾漓,辱我鍾漓便是辱堇靈掌門鍾容止,便是與堇靈爲敵!”
說罷,便自信的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