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看透了一切之後,穆修並沒有嘗試着針對神裂火織的動作行爲的破綻,完全去進行攻擊,而是選擇了直接複製對方的一舉一動,然後爆發速度先一步比對方更快的完成同樣的動作。
因爲他非常明白,如果說C級的劍術還在於“器”的級別,那麼B級的劍術就是“術”的級別,然而神裂火織的劍術是能夠對抗大天使「神之力」的、接近“法”的級別的高超技能。
在這樣的情況下,自己採取常規的思路是很難對抗的,只要別出心裁的另闢蹊徑,才能夠有勝算的可能。畢竟任何招法的存在意義,無論是忽左忽右,虛實變化什麼的,唯一的用處就是爲了更好的打中敵人,否則的話攻擊本身再怎麼致命有威力,都是無意義的。
然而在除了“技巧”之外,更加直觀的能夠讓你更好打中敵人的,就是“速度”和“靈巧”。
——你面對的是一隻蝸牛,那麼需要什麼高超技巧來對抗嗎?完全就是笑話,直接一巴掌呼過去,它那慢吞吞的速度連閃避都不可能。
風在怒吼,武器揮動擊打在空氣之中發出了撕裂一般的轟鳴,神裂火織幾乎難受到要吐血。
她的每一刀揮出,每一擊砍下都是千錘百煉的動作。因爲天賦的原因,這個年僅十八歲的「聖人」少女的卓越劍術的造詣,絲毫不遜色於沙場血戰數十年的劍士。
可是對方憑什麼,總是能夠在自己攻擊發出的同時做出最完美的應對,自己的七天七刀砍出的瞬間,對面的劍鋒也會出其不意的出現在中途,快而突然並且恰好擋住自己剛剛劃出的斬擊線的去向。
咔嚓!清脆的金屬碎裂聲,在空氣之中迸出了一連串的暴烈火星。
看到依然還是砍進去一大半卻沒有能夠完全砍斷對方的“武器”,神裂火織再次感受到了難受到要吐血的感覺。七天七刀的力量、鋒利度完全值得誇耀,經過自己手揮出來的全力一擊,可以說在這樣的刀鋒面前就連物理規則都會被破壞掉。
但是,前提是那真的是全力一擊。
正如同有人拉遠了距離運勁發力一拳就能夠打破一塊木板,但是如果同樣在這樣的情形,在他發力出拳的瞬間將那塊木板推進到與他原來只有一半的距離,他反而就打不破了。
渡河未濟,擊其中流,在對方攻擊將出而未出之際進行截擊,穆修就是將這樣的防守反擊之道發揮到了極致……
於是就每每殘忍的奪走了神裂火織一半的蓄力重擊的距離與攻擊空間,限制住了對方最爲擅長的神速拔刀術的同時,還讓對方無法藉助衝鋒之勢與蓄力重擊的力量。
所以每一次的對砍,他手中那柄粗製濫造的“武器”都是正好能夠承受住七天七刀的劈砍,而還有一點兒沒有完全損毀。
而只要沒有徹底的毀壞那麼就算是一切良好運轉,他隨時就能夠通過左手拉扯拖曳着的那道黑龍般的鐵砂之鞭逼退神裂火織的同時,順便分離鐵砂融入其中、修復主要武器的耐久度。
而「聖人」少女明顯沒有修行過詠春,也不可能無師自通的掌握寸勁這種短距離也能夠爆發出全部爆發力的技巧,只能夠依據她自己以往的戰鬥風格和攻擊習慣,增加發力步驟,拉長髮力軌跡——
一旦做不到或者被限制,那麼她就無法打出全力攻擊。
節奏逐漸的被穆修所掌控,他感覺自己的戰鬥風格越來越流暢,因爲強行復制對方劍術動作導致的晦澀感覺,也正在重複不間斷的多次運用之中消失,劍術動作如同鍛鍊一般逐漸錘鍊進了自己的血肉裡、骨子裡、本能裡。
習慣成自然,明明只是利用“模擬”偷竊而來的動作正在如此高強度,高注意力集中度的戰鬥之中——
化爲他自身的技巧的一部分,如同呼吸與血液一般自然的本能。
雷霆閃耀着撕裂了空氣,大概是因爲少年每次都要比神裂火織本身更快一步的緣故,所以在這瞬息萬變的打鬥之中,沒有人看出他只是在純粹的複製對方的動作。
神裂火織之所以覺得鬱悶到要嘔血,就是這麼一個原因,她可以快或者更快,快到了極致甚至能夠進入超音速的領域或者是以百分之一秒的時間單位來行動。但是前提是對方是另一個不同的敵人,而不是與她完全相同的鏡子中的“自己”。
她壓根就沒想過自己目前的行爲就像是在對着鏡子猜拳一樣,竭盡全力想要通過快速出拳來贏過對方,卻無論如何也做不到,自然就覺得難受的要死了。
縱橫交錯的切割痕跡在四周的地面、牆壁等等地方出現,戰鬥的餘波仿若束氣成刃在戰場上的各個的地方犁出了一道道深深的溝壑,柏油路面被踩裂粉碎,空氣之中的塵埃都在暴亂的氣刃漩渦之中炸開。
兩個完全超越凡人的生物在交戰,哪怕彼此之間都還有所顧忌身後各自的傷員,而沒有全力出手拼命搏殺,可是展露出來的力量與技巧就已經兇殘到了讓人目瞪口呆的地步。
至少目前在場的唯二兩個觀衆,都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了,視神經反應能力跟不上的他們,甚至無法理解戰鬥到底達到了何等的激烈程度。
舉個例子來說,那就是如果這兩人去參加聖盃戰爭的話,基本上召喚從者也只是爲了獲取進場資格了,從者本身的力量卻不是他們所必須的,他們自己擼起袖子也能夠從尖沙咀打到銅鑼灣,從南天門砍到花果山——
令咒之類全無必要,真御主手撕英靈!
天空中的滿月位移了一段距離,慢慢的這場戰鬥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變成了對於任意一方來說都是一種折磨。
神裂火織的身體已經像是像得了熱病一樣,汗水直流浸溼透了她的衣服,如此高強度的戰鬥雖然不是爆發性的,但是誰也無法否認它對於人體的巨大負擔。
兩人幾乎都是以極限的神經反射的基本時間作爲單位在戰鬥的,普通人沒有意識參與的一次膝跳反射的時間,大約也就是五十毫秒左右,但是他們卻能夠有意識的抓住這段時間,並且向敵人揮出好幾劍或者格擋好幾次的敵人攻擊。
普通人對上他們,根本就不會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情就被大卸八塊了。
因爲正常人經由意識處理之後做出反應,所需要的時間是兩百毫秒左右。
然而這兩個非人卻以這麼高強度的節奏互相硬拼了這麼長的一段時間,竟然都沒有受傷也沒有傷到對方,可想而知他們對於時機、節奏的掌控到底有多麼精確,意識和技巧到底有多麼的駭人。
可是這種烈度的戰鬥,即使不算是兩人的極限爆發狀態都好,持續的時間長了,還是誰也受不了。雖然因爲更加強大全面的身體掌控能力的原因,穆修的身上甚至沒有什麼汗水,可是他卻已經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在超負荷的力量與速度下發出了悲鳴。
持續到現在,身體能力解放加上生物電流刺激增幅機能,以他那近乎全面五百點的個人屬性,也已經到達了極限了。
但是,與身體層面上的巨大負荷比起來,精神上的痛苦還要更加難以忍耐。
同樣接近極限的神裂火織並沒有發現,少年的眼眸已經變成了一種紅色,但是卻並不是遍佈血絲,而是一種彷彿是出自靈魂深處、來自於本能之中,能染紅整個世界的血紅色。
生命禁區解放的狀態並不是能夠一直維持的,直到現在穆修都還沒有能夠將第一階段的狀態維持在無限開啓之中,從“狀態”變成“常態”,而第三階段的解放他更是隻能夠維持六七分鐘的時間,而如果只是部分解放減輕壓力的話,也最多也能夠延長到十一分鐘多點兒。
而且一直維持着模擬敵人思維,預測對方所有動作行爲的舉動,讓他現在感覺到大腦深處都有一種逐漸就要因爲過熱而被燒燬的錯覺了。
大腦產生了一種鼓脹感,伴隨着的不適感覺現在已經發展成了劇烈的疼痛。
還差一點兒、還差一點兒、還差一點兒……他竭盡全力的忍耐着,只是知道身體猶如自己行動一般,無數關於戰鬥的本能出現在腦海裡。哪怕理智正在逐漸的消失,視野似乎也越來越狹窄,他也沒有停下來,在這個過程之中他將原本有瑕疵的不少招式磨練到了趨近完美。
主動攻擊,拉近空間距離,限制住神裂火織的鋼絲……
步步緊逼,不讓對方有收刀的空隙,限制住對方神速的拔刀術……
截擊對手,不讓少女有蓄力重擊和一鼓作氣攻過來的機會……
他已經做到了極限,才能夠利用自己的優勢與一個掌握了卓越劍術的「聖人」,在白刃戰的領域上互有往來堅持到如今。
他爲的可不是檢驗炫耀自己的身體素質和戰鬥意識,而是想要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爲自己創造條件,將自身能力體系三角之一最爲落後的“劍術”突破到全新的境界。
但是也終於是到了極限了,大腦之中彷彿有一把燒紅的刀子在瘋狂的攪拌着,繼續下去的話昏迷不昏迷先不說,任務失敗也沒有什麼影響,但是他的人格偏移大概會達到一個極其危險的程度。
——他會向神裂火織的思維人格發生強烈的傾斜導向,也許會讓他從一個不吐槽會死星人,變成一個接人待物很有禮貌,處處體現大和撫子精神的……男人。
就算不如此,精神被壓榨到這樣的程度,食蜂操祈不久之前幫他增加的意志枷鎖也會被撬動。
那種狂躁的精神狀態也有可能會被重新喚醒。
“果然是……雖激烈交鋒恰似地獄,更進一步才得極樂啊!”
不過就在這最後一刻,穆修突然笑了起來,眼眸之中的血紅色瞬間消退,變得澄如明鏡起來,彷彿是終於在嚴峻鍛練的盡頭,到達了一個全新的精神性的境界一般。
同一時間,他的鼻中、耳中還有眼中,都開始溢出了鮮血,只有嘴裡的第一時間被他嚥了下去。
「聖人」少女一下子驚住了,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也瀕臨崩潰,但是現在這是對方首先支撐不住了?!就她這麼一愣神的功夫,勝負就已經分出來了。
“感謝你的指導,請見識一下……這是我個人版本的……”
仿若開玩笑一般的口吻,完全想不明白爲什麼少年這個時候還會笑得這麼開心。
“——對人魔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