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達成共識

想象力,是上天賦予人類的一件強大的“工具”,讓人類可以適應變幻莫測的大自然,創作出各種美麗的詩詞繪畫。

但是有的時候,過強的想象力很可能會變成一件可怕的武器,把尖銳的矛頭直接指向使用它的主人,讓他看到各種可怕的鬼怪或不存在的敵人。

就如同穆修這種喜歡平靜卻又渴望自己成爲「異常」的怪胎那樣,世界上總會有那麼一些人,不會甘心停留在腦科學這些膚淺的解釋上,而是希望真正的窺見世界的另一面,那屬於傳說的領域。

眼前的這個肌肉大漢也正是如此,他在還是普通人的時候,就一直將大量的心血心力放在了追溯神秘這樣的畢生工程上面。只不過,他的前半生卻是什麼成就都沒有做到,甚至於就連好不容易窺見的只鱗片爪,也因爲其他人都看不見而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

直到他後來真的接觸到了一種秘術,一種源自西藏拉薩的、據說是可以物化靈體的秘術。

那種神奇秘術的名稱叫「Tulpa」,意指透過強大而持續的想象力,來物化一種理應只存在幻想世界的事物。——或者這麼說也可以,就是人類用意念創造出來一個靈界生物。

這是肌肉兄貴在成爲輪迴者之前,嘗試過的衆多超自然實驗中,唯一真實可行的超自然實驗。

但是後果卻一直延續至今——

“那裡的僧人警告過我,在創造守護靈之前,其外形、個性和背景等一切也可由我自己來選擇和設計,但是一旦它被賦予了足夠的活力和真實感,它就很有可能會脫離我自己的控制……”肌肉兄貴顯得非常的懊惱,“但是我當初還是選擇了用自己的鏡像作爲守護靈,純粹因爲那是最簡單、最快捷的模塊,還有就是……我當時不太相信這樣的說法。”

“然後呢?”穆修隱隱約約的似乎明白了些什麼,不過卻依然沒有放鬆警惕。

“然後?然後一切就開始變得非常的糟糕了,我真的創造出了一個守護靈,當時還讓那些僧人都非常的吃驚,只不過他們同樣的也還是看不見那個守護靈,所以我當時還是以爲……哎!反正等到我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那玩意兒已經開始異變了,它擁有固定的外形,擁有完全的物理性,能拿起東西、能被其他物體阻擋……那個時候我才意識自己創造的不再是一個概念或腦海的幻覺,而是一個近乎完全物質化的怪物。”

肌肉兄貴一副不堪回首的蕭瑟模樣,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因爲這個原因,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狠狠地扇過幾次自己的耳光。

“它已經有了自我的意志和思考能力,也以爲自己纔是人類,我纔是它的守護靈,所以爲了奪取我的能量,它開始反過來嘗試操控我甚至是傷害我……我決定放棄這個該死的東西,卻已經來不及了,在從拉薩回來的一場事故直接將我送進了主神空間,然後就變成這麼一個樣子了——”

“……”

“……”

“等、等等!你的意思是說,這傢伙是你創造出來的守護靈?”少年語氣古怪的問道,順便猶豫着用眼角的餘光注意了一下地上的那具屍體,似乎是在思考着要不要補上幾槍什麼的。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麼,但是在進入主神空間之前它……他就已經有了自我的意識了,所以那個發光的雞蛋判斷這是一個獨立的生命,可是他偏偏又是我的守護靈。”

肌肉兄貴苦笑着說道,“所以我們加起來佔用了一個輪迴者的名額,卻相當於有兩個人,而且獎勵點數和支線劇情什麼的都是共享的,所以他在找到機會之後直接給自己花費五百獎勵點數造了一具身體,從而真正地獲得了生命……”

“現在每次回去的時候我都要第一時間進行強化,兌換,要提前選擇好適合的強化、強化消耗的時間比較少的強化,第一時間儘量的清空獎勵點數和支線劇情,否則的話,剩下的就會不斷的被他拿過去用來強化自己……簡直就像是比賽消費那樣,但是即使是這樣,也還是無法阻止他越來越強大。”

“就是啊,我覺得他給我的感覺比你危險多了。”少年點頭附和道,完全沒有在意自己這句話到底有多麼的失禮?

對方一下子整個人都灰白化了,睜大了眼睛:“纔不是啊!他的本質不管怎麼說都是我的守護靈,是從我的想象力和精神力之中創造出來的,牽扯了我很大一部分的能量……我不但需要一直強化精神力壓制他,又因爲他的存在發揮不了多少精神力的技能,自然就是對比之下他的力量似乎要強過我了。”

“似乎?不是似乎吧,他的綜合等級就連「主神」都承認有B級了……”穆修連連搖頭。

肌肉兄貴便漲紅了臉,額上的青筋條條綻出,爭辯道:“他是因爲專門強化一個職業,資源都集中在了一起,事實上一直都是我主動出擊去找他麻煩的……之前也是這樣的,不過我想要提議和你聯手的時候,你卻一見我就直接轉身就跑了……”

“好吧好吧,就當作是你說的那樣子吧!那麼——現在這個問題已經解決了吧,你要這具屍體幹什麼?”

穆修感覺到似乎對話有點兒不對勁的趨向,也沒有興趣繼續糾結這個問題了,只是瞭然地點點頭。他沒有就此相信對方的說法,但是也沒有說不相信,畢竟牽扯到了「主神」、「輪迴者」這樣的東西,就算是再怎麼離奇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他自己就在翻閱兌換列表的時候,看到過“知道容貌寫下名字就會殺死目標的小本本”、“只要投擲出去就必然命中目標心臟的長槍”、“可以跨越時代讓前世的能力繼承下來的果實”……諸如此類的不合理不科學的東西,簡直一抓一大把,甚至直接讓人化身神祗的強化兌換都有。

既然如此,他的想象力自然不會被侷限住,對方說的肯定是有可能發生的事情,只不過他自己不打算傻乎乎的別人說什麼就相信什麼而已。

“這個……這個……這是因爲……”

肌肉兄貴其實可以說得上是表裡如一,畢竟外表都這麼粗獷的人,怎麼可能真的有一顆細膩的七竅玲瓏心呢?

從頭到尾他就沒有表現出過任何“隱藏心思”的這種天分,至於現在的話,臉上那表情、那眼神,就更加是明顯到任何掩飾僞裝都沒有用的情況了。

他張了張嘴,忽然開始有些吞吞吐吐的樣子:“這是、這是……算了!反正就是有着很深奧的原因的,只不過我不能夠告訴你。”

說着說着,這個大漢突然用力地咳嗽了幾聲,似乎非常惱火的自暴自棄了一樣。但是他又接着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然後挺直了腰桿,稍稍地擡起了頭顱——

並且緩緩的說出了接下來的話,語氣卻很堅定,沒有之前的小心謹慎的那種刻意:

“這本來是我自己的問題,現在承蒙閣下你出手幫我解決,實在感激不盡……只不過這種就是我的半身,而且對我還有一定的作用,如果可以的話,還請你能夠將它交還給我——你從上面獲得的任何收穫,都是屬於你的,我不會與你爭奪。”

似乎是在仔細的斟酌着語句,肌肉兄貴的聲音微微上揚。

“又或者,你覺得這是你的獵物,從上面拿取好處天經地義,我的說法很沒有道理的話,那麼我也還能夠多少額外補償你一點兒損失……只要大家好好說話,這些條件都可以商量。”

“……”

穆修花費了足足兩秒鐘,仔細的打量了一下對面五大三粗卻在地面上坐得端端正正的傢伙。

對方是爲了自己掠奪的輪迴者屍體而來的,這件事他早就已經確定,也正因爲一直將一柄裝填有大威力的、足以一槍焚燬整具屍體的附魔彈的槍械,牢牢的對準了自己身前不遠處的那具屍身,穆修纔有和對方好好的談論一下的想法。

只不過現在,他卻已經收起了原來的那種廢物利用的想法,而是轉而開始考慮是不是還有自己不知道的隱藏情報的存在。

“如果……我不同意呢?”少年突然眯起眼睛,握槍的指尖加了幾分力道。

一瞬間,對面那個肌肉兄貴深深皺起了眉頭,卻又深深呼吸,重新控制住了情緒:“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就只能夠和你不死不休了……”

他非常清楚自己其實沒有多少的話術、談判的技巧,越是掩飾反而越是讓人懷疑,所以才幹脆的放棄了那些有的沒的,直接切入主題。因爲直接表明了自己對於目標的看重,並且毫不猶豫的做出適當的威脅,要比一直的欺騙、掩飾能夠起到更加好的作用。

前者的話,口才技能不夠高明,只能夠是不斷的挑起對方的好奇與試探成本。

後者的話,卻能夠直接將利弊得失以及所需要承受的後果擺明了。

畢竟這具屍體的確是只對他自己起作用,而對方不確定的前提下,反而會做出比較保守的選擇。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穆修一直盯着對方,又是足足的過了整整一分多鐘的時間,才輕輕的點了點頭:“那麼好吧,只要你能夠給出相應的補償,那麼這具屍體就隨你處理吧……”

說完這句話,少年似乎有點兒奇怪的樣子,但是卻已經收起了試探性的殺氣與敵意。

肌肉兄貴以爲是“試探性”的,但是他自己不這麼認爲。

穆修這才後知後覺的察覺到,自己不知不覺的心態變成了一種挑釁,彷彿是在期待對方說出不同的意見,然後找個理由就動手的樣子。

他的確是單純的想要試探對方,但是在行動之後卻不知不覺的變成了想要找個由頭大開殺戒的、這樣的隱隱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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