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杯具,就是把最美好的東西,在你面前毀滅給你看。
而所謂的餐具,就是當你下定決定打破杯具的時候卻突然發現,那貨居然是鈦合金的……
……
……
這一天,是這個世界的五月十八日。
不過如果以現代的歷法來算,則應該已經是六月了。
早晨起的濃霧也訴說了,現在的的確確就已經是梅雨季節了。雖然天氣晴朗,由於溼度和氣溫都很高,因此感覺相當悶熱。即使不下雨也沒有陽光,只是持續的陰天……
總之就是很潮溼很潮溼很潮溼,重要的事情要說三遍,反正整個環境都是溼乎乎的。
就算是在先進發達的現代,人們也會因爲這個持續天陰有雨的氣候現象,而對生活帶來一定的困擾。因此在各方面的條件都相對而言非常落後的戰國時代的話,那種感覺就更加的膈應人了,甚至已經可以說是屬於折磨的級別了。
陰雨連天,不見陽光,空氣溼度大不說,氣溫也高的要命——
出行做事都不方便,稍微多運動幾下就會讓人感覺身上的衣服黏糊糊的。在這樣的情況下,人自然就會感覺到胸悶、壓抑、鬱悶、煩躁,渾身感到不舒服,做什麼沒有興趣。
穆修的各方面身體素質倒是遠超普通人,因此自然也要好受許多,但是他卻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
相反的是,每當看着陰沉沉的天空,感受着空氣之中溼潤的水氣,踩着腳下泥濘的道路,這個時候,他的臉色就會再次黑上一分。
——這讓他下轄的幾個足輕組頭和近百名士兵們,都因爲如此而戰戰兢兢的。在發現自己等人無論怎麼樣,都沒有辦法讓這一位臉上的表情稍微好看一點之後,他們的行軍訓練無疑也只能夠加倍用心,生怕觸了這位大人的什麼黴頭。
儘管在這幾天的行軍之中,與偶爾爆發的幾次小規模的戰鬥之中,他們已經看出來了這位新晉的足輕大將,似乎對於戰事並不如何精通,所以一直都在默默的學習記憶,基本上少有發言或者親自做出什麼決定,只在他們過於輕慢放鬆的時候纔會出聲制止。
然而,這並不代表他們就會沒有眼色到,覺得自己等人有資格對這一位玩什麼欺上瞞下的戲碼了。
要知道眼前的這一位,據說可是從遙遠的大海對岸的那個神秘古國,遠渡重洋而來的異人。
之所以如此年輕就成爲了足輕大將,正是因爲約莫十天之前他一個人逼住了整個織田軍的本陣,打亂了對面敵軍的計劃,所以才被嘉獎。而且還不是跟隨侍大將的獨立軍團作戰,而是跟隨本陣,直接聽命於國主大人的那種。
況且年輕什麼的,絕對不是可以小覷他的理由——
這幾天,本陣的士兵們都已經親眼見識過了,這位少年的那一手高明到極點的劍術,可謂是真正的斬人無血,削鐵如泥的劍士領域!
以鋼鐵就能夠斬斷鋼鐵,切削鐵器如同斬剁泥土一樣,是絲毫不打折扣的斬鐵境界!
這羣丘八,在這個時代之中本身就是暴力的象徵與代名詞,也正是因爲如此,他們才比誰都更加要明白力量的本質,並且會下意識的尊重更加強大武力的擁有者——
當然了,其中未嘗沒有穆修設置的古中國背景的時髦值加成,以及某種微妙的、類似於所謂的“崇洋媚外”的心理原因。
穆修倒沒有考慮這麼多,在他看來現在的時間緊迫,只有出現了什麼問題或者隱患的事情,才值得去過多關注。而自己的手下的這些丘八們明顯是已經對自己心服口服,並非陽奉陰違的那種,這就已經足夠了。
再說了,眼下需要關注的事情明顯不是這些雞毛蒜皮的東西……
這麼想着,憂心忡忡之間,時間還是無情的過到了第二天。
……
……
時間:公元1560年6月12日。
或者說……永祿三年,五月十九日。
“今天……可能也會下雨,也許真的就是今天?”
某處荒山野嶺之中的,四周都是茂密森林的狹窄的山下平地上,數千的軍士嚴陣以待的在四周安營紮寨,設置各種關卡。
而在本陣之外,穆修用力的吸了一口空氣,然後雖然說是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空氣之中的那種溼潤程度,依然讓他緊皺眉頭。
這樣的天氣,等到了觸發“桶狹間合戰”的劇情的時候,就算是正好如同原劇情那樣趕上暴雨,都是一件很大概率的事件。
所以說,這根本就是天要亡今川氏啊!
更加別說自己的頂頭上司,那個有着如日本人偶般端整漂亮的臉蛋,如同朝廷公卿貴族的大家閨秀的少女,本身的個性卻是……極其的惡劣——
這麼苦澀的想着,穆修向前方不遠處的本陣看去,更加是覺得未來前途一片漆黑。
因爲昨晚連夜從沓掛出發的黑長直國主大人,在今天太陽升起的同時,已經又開始抱怨着“今天也好熱”這樣的話語,然後命令大軍就地駐紮了。
而這裡的四周卻是一個狹窄的平地,僅有的依仗就是西邊的一座山可以稍稍作爲屏障,也就是說今川軍總大將、今川義元大小姐的本陣,現在是在視野不好的山腳下駐軍。
還有的就是,根據斥候的回報,西邊的那座山的名字——
非常巧合的,就叫做“桶狹間山”。
所謂的命運,大抵上就是如此的惡意了。穆修對此簡直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好,要不是考慮到自己終究還是領人家工資,旺盛的責任感不允許的話,他這個時候大概已經在認真的考慮撂挑子走人的事情了。
現在都還在堅持的他,可想而知是到底多麼的守誠薄己,取信厚人……
好吧,雖然說其他原因多少也還是有點兒的,不過真的只有一點兒啊!
重新打開了「主神」發佈的那個支線任務看了一眼,穆修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在本陣外面巡視了一圈之後就回去了。
他雖然本身沒有掌握多少軍事戰略之類的知識,就連領兵打仗這樣最直接的軍事行爲,也是這幾天纔開始進行實踐的。然而此刻他卻也還是一眼就能夠看出,在這個鬼地方安營紮寨,到底是多麼的不智的行爲。
只能夠說,光是本陣就擁有五千的兵力,只要一個本陣就能夠碾壓尾張全境的今川軍軍勢,不但相對來說過於強盛,而且也不可避免的讓那位黑長直大小姐太過驕傲自滿了。
“元康?元康——?”
“是——我來了,義元大人——”
正在本陣優雅的納涼的黑長直大小姐,這個時候把正在四周忙個不停的跑來跑去的鬆平元康,叫到了自己的面前。
而面對着嘴裡一邊喊“好熱啊”這些話,一邊卻怎麼都不願意脫下身上的盛裝十二單,只是讓侍女們在旁用團扇伺候的國主大人,鬆平元康也是表現出一副隨時都願意赴湯蹈火的順從態度。
“咱家要在這裡休息一陣子,養精蓄銳。不過這天氣看上去好像就要下雨了,快來給咱家的本陣搭個屋頂……”黑長直的少女國主悠閒地說道。
“好的,義元大人。”狸貓般的女孩臉上永遠都是那副爽朗的笑容,直接一口就答應了下來。
而這個時候,帷帳的幕布被掀開——
“等等,不能夠真的在這裡駐紮吧,國主大人。”穆修皺着眉頭走了進來,首先看了看帷帳四周空蕩蕩的樣子,只有自己和對面三人,頓時挑了挑眉毛。
“嗯?”
今川義元眨了眨烏黑的大眼睛,似乎面對穆修略微有些不自然的樣子,她微微側過臉去,狀似疑惑地歪了下頭,“那麼,你有什麼其他的見解嗎?”
“兩萬部隊擺出長龍大陣,縱使是爲了顯示自己的軍勢壯盛,但是也未免太慢了,按照這樣的速度,就算是一路上一帆風順都好,我們想要成功的抵達京都,也至少需要接近一個月的時間……”
少年倒是沒有想太多,老實說他現在滿腦子都只剩下了很可能會發生在今天的某件事。
“這麼慢的移動速度,而且戰線拉的這麼長,委實也太過冒險了一點兒。只要是有心的話,織田家很大可能會摸清楚國主大人你的本陣的具體位置,從而發動奇襲……尤其是在這裡,四周的平地太過狹窄,樹木茂密遮擋視線,如果再下雨的話,那就麻煩了——”
完全顧不得注意眼前的大小姐的表情,穆修一邊低着頭思索着,一邊組織着語言,將自己心裡思前想後才斟酌完畢的想法,緩慢的道了出來。
他回頭看了一眼,視線彷彿直接穿透了帷帳的幕布,看到了外面那樣,連連搖頭:“所以我覺得,最好還是不要在這個地方駐軍比較好。如果國主大人你真的累了,想要休息一下的話,還請移步到附近的山上去,那樣子的話至少不用擔心敵軍奇襲……”
織田信奈現在甚至還沒有完全統一尾張全境,能夠集結起來的兵力最大上限,也不過就是和今川大小姐現在的本陣的兵力相仿罷了。所以如果是駐紮在山上的話,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被奇襲的。
儘管幾天之前剛剛被提拔,有了點兒說話資格的穆修已經嘗試過好幾次了,現在他還是要再努力一把,看看能不能夠從細節方面改變“桶狹間合戰”的命運。
只是,如果是那麼容易被改變的軌跡的話,那就不是命運了。
同樣的,「主神」既然已經針對這個歷史轉折點發佈了相關的任務,那麼就說明那份獎勵絕對不是空口白牙的幾句話就能夠獲得的。
一如之前的,今川義元並不打算採納穆修的建議,只是態度相對來說好了點兒罷了。
黑長直少女舉起和扇,眼神飄忽着看向了另一個空無一物的方向:“不行不行,爬上山上去也太累了,本小姐纔不幹……”
“可是國主大人你之前不是改乘轎子了嗎?又不用你自己走路……”穆修略顯無語的樣子。
“不要。搭轎子爬山會搖晃得很厲害,咱家會暈轎。”眸子裡閃過一抹不滿的惱怒,國主大人強自鎮定,冷靜自若的繼續搖搖頭。
“可是這一帶的土地實在是不利於我軍在此立足,還是上桶狹間山比較好,萬一敵人真的發動奇襲的話……”少年苦笑着勸誡對方。
他覺得在山上駐軍有充分的必要。
但是鑑於某些原因,他沒有證據之前又總不可能直接和對方說“織田軍一定會發動襲擊,你今天很大可能會失利甚至戰死桶狹間”這樣的混賬話吧?
於是——
“哈,你在說什麼蠢話呢!在傻瓜的治理下搖搖欲墜的織田家,恐怕一見到咱們今川軍的威勢,就嚇得逃跑了!”
今川義元先是微微一愣,然後便毫無淑女風範的笑了起來,“你沒有看見這幾天我的進軍如入無人之境嗎,你說有織田家誰敢對本小姐這個東海道第一弓取發動奇襲?不,別說是織田家了,這個世上根本沒一個武將敢這麼做……”
這麼說着,這個黑長直少女舉起扇子遮住了下半邊臉,高昂的白皙脖頸如同高傲的白天鵝一般。
但是她這麼說,也真的不是沒有道理的。從晉升爲足輕大將,並且跟隨本陣一起進行上洛計劃的這幾天,穆修也率領麾下的一百人打了幾場規規矩矩的、屬於戰國時代的戰鬥。
結果卻是讓他無語,雖然因爲前幾天剛剛做過相關功課,所以他早就知道十一區的戰國時代除了後期出現過二三十萬人的真正大型戰爭之外,前期的戰爭說是“村莊械鬥”的級別也不爲過。
然而這種虐殺碾壓一般的橫推,依然能夠讓穆修很直觀的對比出今川家和織田家現在雙方的實力對比——
甚至於這幾天就連進到尾張境內,很多時候所到之處,農民們也只是高舉雙手歡呼“今川的公主殿下大駕光臨了”,完全沒有遭遇到半點像樣的抵抗。
“但是,不怕一萬總怕萬一吧?國主大人。”穆修還想要說些什麼。
然而他這種糾纏不休的行爲卻讓少女的眉頭跳動着,感到自己已經到極限了,這傢伙到底有沒有意識到我纔是他的家主哎!
深深吸一口氣,大小姐猛地瞪圓了眼睛——
“都說了不上山了,你爲什麼還要說這個話題!而且就算是織田軍真的進行了奇襲的話,我們本陣五千兵力,還不能夠抵禦嗎?還是說你覺得自己的能力不足以勝任自己的職位,保護不好你的家督?”
“……”
“好了,不許再說了,現在馬上去給我搭個屋頂!”
……
……
帷帳之外。
念想終究還是成空了的穆修嘆了口氣,但是卻沒有什麼失望的表現,一來是因爲他之前就已經旁敲側擊的,從其他的多個方面努力過了,最終還是沒有改變這個發展。二來則是因爲他可能從一開始就不奢望有這樣的好事吧,動動嘴皮子就能夠收穫一筆不菲的獎勵點數和支線劇情什麼的——
“幫助今川義元逃脫桶狹間戰死的命運,獎勵四千五百獎勵點數,C級支線劇情兩次。”
重新看了一眼大光球的任務要求,少年深深的預感到了接下來的事情的難度係數,說高不高,說低也不低。如果只是他自己的話,想要一個人對抗一支兩千人的軍隊,哪怕是冷兵器時代的農軍足輕都好,那也肯定不可能。
但是如果只是突圍出去,殺出條血路的話,倒是沒有什麼困難可言。
可是,要帶上那麼一個在戰場上都穿着行動不便的盛裝十二單,某種意義上來說任性到不得了嬌柔少女,還要確保對方的安全的話,這個難度就……比較讓人抓狂了。現在少年恨不得自己的儲物空間能夠裝下活人,直接在劇情發生的第一時間綁架了國主就跑路。
“話說回來,我爲什麼感覺國主大人剛剛似乎有點兒奇怪的樣子?”
這個時候才後知後覺的察覺到了什麼,穆修突然露出了微妙的表情,扭頭看向了旁邊連連嘆氣的鬆平元康。
鬆平元康眨了眨眼睛,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然後帶着少年走出去了十幾步開外,才用一種無奈的語氣說道:“那個,穆修閣下,你難道就不知道什麼叫做纖細的嗎?義元大人昨天不小心摔下馬之後,才改成換乘轎子的,你剛剛這麼說不是專門讓義元大人想起這麼件丟臉的事情嗎?”
穆修睜大了眼睛,用一種奇怪的眼神射向對方:“但是她失足落馬的時候就是我救了她啊,這種事情難道還要我當作是什麼都沒有發生嗎?”
“……”
“……”
鬆平元康一臉無語的轉過頭去,一秒鐘後才重新轉回來,再次換上了那一臉的爽朗、好似是沒有心機的笑容:“所以說啊,纖細啊纖細啊,穆修閣下。如果不是昨天你救了義元大人的話,她今天又怎麼會放心只讓你和我們在同一個帷帳裡面?”
“這個也是,我真要是有什麼歹心的話,當時就能夠劫持她了——誒?不對啊,我剛剛明明察覺到了服部半藏的氣息,怎麼說是隻有我呢?”
下意識的點點頭,但是穆修的注意力馬上就又跑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