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國天下?恐怕是隻有家沒有國吧!”趙炎冷冽的聲音讓的張賓的心頭不由得發寒,這個時候張賓才發現自己的主公對世家的印象有多麼的惡劣了。
聽到趙炎的話,張賓也是有些尷尬的點點頭,因爲他自己也是出身於世家,只不過他是沒落世家的後代,已經基本上變成了一般的地主家族了。
自從張賓的祖輩起,他們家連續三代沒有再能夠出仕,實際上和庶族地主階級沒有多大的分別了,只不過再小也畢竟是世家。
張賓一脈出自於旁系庶子,後來張賓的祖輩出族自立,建立了一個小小的支系家族,雖然經過近百年的沉淪,但是畢竟還是有着一些底蘊的。
最核心的就是書籍,世家們賴以生存的除了土地就是書籍了,土地讓的他們有無窮的財力和號召力,而書籍讓的他們可以傲視天下,入主殿堂之上,身披朱紫,位列公卿,成就萬載之聲名。
留名青史是每一個世家子弟畢生追求的目標,在這一點之上,無論旁系與嫡系,所以,裴用、鄭元等人的追求也是如此,佐明君、濟民天下,運籌帷幄、決勝千里。
修身、養性、齊家、治國、平天下,每一個世家子弟都在爲着這個目標而努力,本來這是件好事情,但是…
人的貪慾是無窮盡的,本事卻不想別人學到,有了地位卻希望高人一等,眼睛死死地盯着祖宗留下的財產,再也沒有進取心和濟世的情懷。
每個人的心中只有自己的宗族,自己的地位,而再也看不見當年自己的祖先也一樣是一無所有的庶民,而他們能夠有今天,全是得益於當年的聖賢…
有千年的世家,但沒有千年的王朝,這些聖賢子弟的後代們早已忘記了自己祖先留下的組訓,早已忘了聖賢們留下的教誨。
這就是世家,磨掉了牙齒的猛虎和綿羊相比只不過多了一副雄壯的身軀,當它們遇到野狼的時候,一樣只有乖乖的負手就擒。
這就是現在的世家,趙炎有的時候真的無法明白這些世家們究竟在想些什麼,目光中沒有進取,只有陰謀詭計,只會拼命的壓制庶族的讀書人,高聲倡導着九品中正制的優越性,卻忘記了民族的利益。
他們忘記了數百年前,他們的祖輩不遠千里,走遍千山萬水尋找着賢人拜師學藝,聖賢傾囊相授悉心教導,多年的苦學讓的他們開始著書立說,開始步入朝堂之中,開始開院授學,慢慢的,他們名震天下。
漸漸地,他們有了令別人羨慕的財產、無數的田地,他們謹遵着聖賢的教導,以救濟天下爲己任,他們爲萬民所歌頌。
但是,時間慢慢的流逝,一代代的子孫繁衍着,憑藉着祖輩的餘蔭,他們一出生就有了別人窮盡一聲也難以獲得的地位、財富,他們有着別人一輩子也難以見到的珍貴典籍。
他們年紀輕輕的的就立足於朝堂之上,祖輩的門生故舊們吹捧着他們,他們開始仇視那些才華橫溢的年輕俊才,打擊、報復、壓制…
慢慢的,整個廟堂之上都是他們的人,外鬥逐漸的少了起來,而這個時候,子憑母貴、母憑子貴在各個世家中上演,而同樣出身世家的母親開始千方百計爲自己的子女謀取家族中利益。
最終,子憑母貴成爲了各大世家公認的標準,而嫡子們也自覺身份高貴,再也不需要像他們的祖輩那樣通過苦讀來獲取知識,來在廟堂之上立足。
因爲他們不需要才華也能獲得令人羨慕的機會和官爵,他們開始溜雞鬥狗,開始流連在價格昂貴的青樓之內,互相攀比着用金錢來彰顯自己的身份。
終於到了今天這樣的地步,中原陸沉,國家滅亡、都城淪陷,他們把矛頭指向內鬥不斷的司馬皇室,他們把罪責推到了那個白癡皇帝的身上,把罪責歸咎到一個女人的身上,百般污衊。
骯髒的世家子弟們用小說體的方式記載了匈奴那位漢化貴族、羯族那位奴隸出身的帝王和白癡皇帝那位美麗的皇后之間曖昧的故事。
羊獻容的名字也因此流傳了下來,千百年也未曾斷絕,前有世家們的百般污衊,後又士大夫、理學家們的集體聲討,一個女人成爲了中原陸沉的罪魁禍首。
而且證據顯得是那麼的“充足”,一個女人,三朝皇后,五個男人一生的摯愛,真的很難想象在那樣的一個年代裡,竟然會有那麼多的人去詳細的瞭解這件事情,還非常詳細的記載在了片片青史之上。
沒有人去注意這個細節,沒有人想要爲這個女人犯案,一切都用“清晰的史實”蓋棺定論,完全符合了某位大家所提出的“大膽假設,小心求證”的觀點。
最讓人無法理解的是,當那位漢民族歷史上最偉大的天王用最暴力的手段將胡人趕出中原的時候,突然間就沒有了那種“對歷史負責”的態度。
只是用很微妙的語調宣稱了他的暴虐,有時候我在想,要不是鮮卑族的那位皇帝爲這位天王加上了“武悼”二字,可能這位人物真的會被漫長的歷史所淹沒,最終湮沒無聞。
從保壁開始,趙炎就謹遵着自己的想法,向天王致敬,同時用自己的力量來恢復漢人的天下,再也不能用一個女人來作爲民族的遮羞布。
朗朗乾坤、昭昭日月,歷史是沒有什麼可以隱瞞的,總會有一位有良心的史家記載下整段歷史,漢民族可以用自己的鮮血和努力來捍衛民族的尊嚴。
而世家卻是漢民族身上的一塊毒瘤,捍衛民族尊嚴的成功需要有統一的意志,以民族爲先,家國爲後。
但是這次江左的做法和世家們的態度讓的趙炎心寒,而趙炎也第一次發現歷史是那麼的殘酷,爲了自身的利益,真的有人會以整個民族爲代價來換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