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莎珈不同,夏洛沒有急於啓程。從小養尊處優的她,對於未知充滿恐懼。即使魔力的低語漸漸急促,也沒能戰勝內心深處的軟弱。
夏洛自知無法應付眼前的亂局,但也清楚身爲巫師必須迎難而上。
在躊躇間,她被叫去參加家族會議。在會議上,家族展示了真正的秘密,一張陳舊的地圖放到她的面前。
“我們不想欺瞞,但在這件事情上不得不小心。本該在到達這裡前與你交待清楚,但我們知道白袍的神奇,所以只能等莎珈離開後再和你商談。
這是家族一直保留的,已經快被人遺忘的秘密。只是時間太過久遠,如今擺在我們面前的也僅是一件複製品。而且,上面的許多標註已經無法解讀。
但對於我們,也無需在意這些細節。上面提供的線索,已經足以幫助我們找到它。”
夏洛仔細看着眼前的地圖,忽然伸手指向一行字,口中發出一串古怪的聲音。然後擡起頭解釋道:“我能讀懂,這是一些叮囑和安排。可惜,這些安排如今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夏洛將手指向路線的終點,“只有這裡,或許還殘留着有價值的東西。”
“你應該知道,我們召你回來的目的。”
夏洛點點頭,“你們希望我能夠接過這一切,能夠在力量上更進一步,最終成爲家族的依靠。
可是,我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去做。”
夏洛嘆息一聲,繼續說道:“你們一定認爲我在推脫,在使性子。沒錯!我討厭你們,一直都非常討厭。
特別是當作一件禮物送往北地城後,我就更加厭惡你們。
若在成爲白袍前,我還會掩飾對你們的厭惡。但在成爲白袍後,我已經習慣巫師的禮貌,習慣坦誠最真實的觀感。
這不是對你們的蔑視,而是出於尊重。
——我厭惡你們。
不要誤會,我的選擇與厭惡無關。雖然知道你們不會相信我接下來的解釋,但我還是想要說清楚。
出發前,大巫師已經預見到了這一切。我此次能夠回來,不是因爲你們的要求,而是響應魔力的召喚。
或許正是你們的來信引發了魔力的悸動,但我此行真的不是在迴應你們。”
夏洛吐出一口悶氣,“魔力一直在我耳邊低語,它已經爲我指明方向。非常可惜,我要去的地方並不是這裡。
你們可能不信,我其實很希望與你們的目標一致,那樣就可以更多的藉助你們的力量。可惜,終究沒能如願。
家族不僅我一個巫師,把它交給別人吧。”
伴隨着嘆息,有人說道:“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們,雖然你也知道身處這個位置本就沒有多少選擇。
不知你有沒有想過,將你送給大巫師其實是最好的選擇。他的性格雖然古怪,卻談不上殘暴。即使殺起人來毫不手軟,也都事出有因。
我們不否認其中的卑劣心思,也的確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那時,從傳回的消息中我們知道,他對朋友非常寬容。而且,他喜歡接納新的朋友,特別是美麗的少女。
只是,誰能想到?出了北地後,他會將自己封閉起來。只有那些曾經的故舊,才能夠真正接近他。
計劃雖然沒有成功,你卻無法否認一個事實——如果能夠成爲他的侍女,纔是最好的結果。
我們真的是爲了你好,哪怕當初的安排讓你難以接受。既然你認爲坦誠是出於尊重,那麼能否坦誠的告訴我們,那時還有更好的選擇嗎?
如果能夠重新開始,你又會如何選擇?
當然,如今已經不必再進行這種艱難選擇,只因你已經是一個白袍巫師。你們身後站着真正偉大的存在,他給予了你們享受自由的權利。
也讓你——有了繼續厭惡我們的理由。
我們相信你的解釋,只因你已無需再掩飾。雖然那毫不掩飾的厭惡,讓我們非常傷心和失望,但我們還是希望你能夠一路順風。無論怎樣,現在的你都是家族的希望和驕傲。
而且我們相信,你遲早會理解這一切,成爲家族的依靠——就像卓婭那樣。”
夏洛沉默許久,才緩緩開口:“我不會像卓婭那樣,她已經不再記得曾經的家人……”
說到這裡時,夏洛忽然停住。她明白了,無論是厭惡還是忘記都不重要,重要的僅僅是結果。
——我厭惡你們!
夏洛已經不想再糾纏,她緩緩摸出那枚戒指套在手上。然後提出要求:“給我一小隊死士。”
“好!還需要什麼?”
……
帶着厭惡,夏洛出發了。一股熟悉的寒意,也在不久之後包圍上來。她低頭看着手中的戒指,暗自嘆氣。雖然已經適應了死靈的存在,她還是不喜歡這種陰寒。
而且,她更不喜歡被一羣陌生的,不受控制的死靈簇擁。她不是瑪雅那頭幸運的黑龍,繼承了大巫師的本源力量,擁有了操控亡魂的能力。她只是一個,實力並不突出的白袍。於是,她反身而回。
誰也沒有想到,走出沒多久的夏洛又跑了回來。她將隨軍的獵犬收擾到一處,集中宰殺。然後,又大搖大擺的再次出發。
夏洛知道亡魂的處境,在最初的一段時間大多會失去原本的記憶,依靠殘存的本能行事。在復甦的過程,這些獵犬或許能夠爲她所用。
在北地城生活久了,夏洛已經有了許多改變。對於身邊的死士,她沒有將他們視作工具,而是侍從。對於白袍而言侍從的地位並不低,就像那時的馬維。他們不僅是巫師手眼的延伸,更是巫師的臉面。
也正是身份上的微妙轉變,讓主僕間的關係日漸融洽。原本他們效忠的是王室,執行的是王室的命令。如今,效忠的對象悄然轉變爲夏洛。他們知道這是難得的機遇,如果能夠活下來,身份地位也將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惟一讓他們無法適應的,是夏洛身周揮之不去的陰寒涼意。但這股寒意沒能熄滅心頭的熱火,反而讓它更加旺盛。他們認爲,這正是夏洛強大的體現。
他們不清楚,“強大”的夏洛始終忐忑不安。也正是這份忐忑拖慢了夏洛的腳步,讓她在佔領區中磨磨蹭蹭。
魔力依然在低喃,只是不再急促,反而帶着幾分慵懶。在這份慵懶中,若有若無的犬吠漸漸響起。從嘈雜到零落,期間的咆哮、撕咬聲不斷。直到,一隻彪悍的三頭獵犬在夏洛身邊若隱若現,嘈雜才最終平息。
在三頭獵犬的身後,是同樣彪悍的數只雙頭獵犬。同一具身體上的頭顱正互相斜視,發出警告的低吼。
夏洛當着衆人的面,試探着發出命令——坐下!看着這羣古怪的東西非常乖巧的坐下後,夏洛不由暗暗鬆了口氣。
面對投來的敬畏目光,同樣莫名其妙的夏洛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姿態,開始享受別人的崇拜。
……
無論怎樣拖拉,夏洛還是走出了己方的佔領區。
與自信的莎珈不同,夏洛沒敢穿着白袍特有的服飾,而是喬裝打扮。也正因爲這樣,她所遇到的麻煩要少得多。
與佔領區時的拖拉不同,夏洛忽然變得雷厲風行。她謹遵大巫師的教誨——跑!
跑得——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