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其他人一樣,亞當沒有接受布蘭的挽留,匆匆離開了。有些事情就像大家預料的那樣,布蘭最終放棄了干涉,提出一個不算條件的條件。不過有那麼一瞬也的確讓大家感到緊張,就是他說出談談條件時。
一個從不談條件的人忽然想要談談條件,任誰都會緊張吧?
雖然只是一個不算條件的條件,但是亞當清楚這已經接近布蘭的底線了。至於布蘭的擔憂,亞當覺得那不過是在以己度人,反正自己是沒有跑到外面的想法。只有受魔力指引的巫師,纔有着那種無法平息的慾望。
想到這裡,他猛然反應過來——在不遠的將來,或許自己也會像巫師那樣。但弟弟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不希望他們受到魔力的指引?
有許多話他始終不是很明白,這畢竟是龐大無比的世界,不是那小小的山莊,也不是小小的北地,所以也就不是想離開就能夠離開的。縱然決定未來的是期盼、是渴望,甚至是野心……
自己的野心永遠只有那麼大,就像早年小小的山莊,就像後來小小的王國,就像現在這個即將坐穩的神位。雖然一直都在水漲船高,但這點野心真得不算什麼。無論是弟弟布蘭,還是兩個妹妹都願意主動成全他。
可惜,自己的能力終究有限。當年布蘭把空間交到手中時,就是爲了讓自己多帶一些人手,結果呢?
唉——
自己即沒有妹妹身上的殺伐決斷,也沒有弟弟身上的隨意和包容。前者的眼中絕對容不下沙子,而後者似乎就不知道沙子爲何物。於是妹妹手下的純粹,以及弟弟手下的繁雜都成爲別人難以效仿的景緻。
真正讓自己這個哥哥哭笑不得的是,這對姐弟能夠做到如此地步的原因出奇的一致,冷血。可惜,自己雖然清楚但真的做不到。
難啊!
既然獲得神格後不能直接插手,那麼人手就顯得尤爲重要。之前,因信仰而放棄的很大一部分人,現在看來就是一步臭棋。無論怎樣,他們效忠的對象終究是自己,而不是信仰中的神祇。特別是卓婭這個貴族之神,教義中有着非常明確的規定,貴族在世間只應效忠他們的王。
唉,自己終究是沒能把握住關鍵。當年,布蘭不就是一邊頂着神祇暗夜的名頭,一邊披着城主的外衣麼。即使時至今日,帕楚還是一口一個大巫師的叫着,布蘭不也是聽之任之嗎?
……
這邊,接受布蘭挽留的人不多,而且裡面着實有幾個礙眼的,就像抓着脆弱不放的迪亞。有些人就是這樣,雖然不喜卻是生命中難以擺脫的一部分。
此時,花花已經從懷中跳了出去,蹲坐在那裡任人圍觀。就和以往一樣,勇於上前摸兩把的少之又少。丹妮等人是不必在這個時候展示彼此的親近,其他人則是不敢。
脫離布蘭的懷抱,落在衆人眼中的花花顯得不太真實。身周嫋嫋繚繞的煙霧,爲它蒙上了一層神秘的紗。在它不遠處重斧依舊不修邊幅,大咧咧的拉着女兒的手噓寒問暖。文森則低聲與母親閒聊着什麼,不時看向布蘭一眼。藉機跑來另有目的的艾奇,低眉順眼站在他們身側,隱約露出一絲諂媚。
“要我看,現在這種鬧哄哄的原因只有一個,我們缺少一個王。”
重斧忽然冒出的這句話,立刻引起了衆的興趣,目光隱隱落到布蘭身上。
見此布蘭不得不接過話題:“你們只是還沒習慣,因爲過於急切,所以一切都亂了。許多人雖還頂着家主的名頭,卻已是光桿一個。其實挺好,人人都是王,人人又都什麼也不是。
當年我的姐姐甩手想跑時,就該有人抱着她的大腿,哀求她留下來。只是有些事情註定會發生,但至少會爭取到更多的適應時間。”
布蘭呲牙露出一臉壞笑,“可惜,她不想被我甩開太遠,所以等不及了。”
重斧聞言狠狠的拍了一下大腿,“這就說得通了。”
“關鍵是如何成爲真正的,擁有無上意志的王者。早年,巫師深受魔力的誘惑,有些事情真的不太好說。我以爲這種情況會存續很久,萬萬沒想到變化會來得這樣快。”
“你呢?”
“——我?
早在成爲支流的那一刻,就已經擺脫了類似的困擾。當然,誘惑一直都有,這也是你們即將面臨的問題。
面對支流時,不要被若有若無的許諾所矇蔽。在擁有神軀後,許多事情就已經發生逆轉。不要試圖奴役魔力,更不能被魔力奴役。它們可以是夥伴,可以是工具,這一切全部取決於你們的意志,你們的需要。”
布蘭伸手輕彈了一下花花的耳朵,“我們巫師傾聽了太久,已經熟悉那些聲音,甚至有些厭煩,所以它們已經蠱惑不了我們。但是你們不同,需要多給自己一些時間去傾聽,去適應。
魔力會找到出路。當你們可以成爲出路時,它們就會主動纏繞上來。你們會因此聽到各種美妙的聲音,感受到真正磅礴的力量。記住,不要讓自己迷失其中,不要急於締結契約,因爲一身雜亂而又互相沖突的魔力,恐怕會成爲大麻煩。
找到真正契合自己道路的魔力纔是關鍵,也就是說——你們需要真正理解神祇這個身份。
話說回來,你們真的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嗎?
或是說,明白自己追求的神位到底是什麼,知曉神名的真正意義,並且信衆也通過教義理解了這些。如果依舊不清楚,那麼許多事情恐怕都要打上幾分折扣,彼此間的差距也會真正拉開。”
重斧挑了挑眉,“你怎麼現在才說?”
“我覺得是時候拉開差距了,也是時候區分遠近親疏。我剛剛誠懇的挽留過他們,是他們不肯留下來,不是麼?
你說過缺少一個王,那麼怎樣才能確立呢?總要有差距,總要有大不同,北地那座山頭上纔可能坐上一個,或是幾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