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梅拉對鏡憤憤磨牙時,世俗中的某個角落裡“賽絲”也在對影思量。那影並非來自鏡面,而是地面一灘微微泛紅的水漬。
有些事情已經麻木,就像殺人。但在麻木的同時也開始明悟,開始清醒,開始慶幸自己的選擇。
是的,選擇!
因爲有無數逃跑的機會,卻不曾付諸實行。不是沒有起過念頭,而是一想到那對異常漂亮的人兒,就不由自主的打消了。
捨不得!明知不可能,但就是捨不得。也知道,這種行爲全無意義,甚至很愚蠢,可是又有無數個理由,無數個奢望支撐着,萬一呢……
脆弱,或許是他倆的名字,也或許是他倆的代號,賽絲始終拿不準。畢竟他倆從沒有正式介紹過自己,或許是不屑,或許是忘了。比較有意思的是,每當那個女神輕呼“脆弱”時,他倆就會齊齊回頭,伴隨着星光散落神色間顯露出問詢之意。那個女神,則會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面對調戲、褻瀆,換作常人早就不予理會。可不知爲什麼,他倆總會上當,並且不見一絲羞惱。當發覺沒有任何後續,就會在星光散落間轉過頭去繼續方纔的事情。許多時候,他倆所做的事情就是迎着陽光發呆。與尋常人發呆不同,倆人身上總是帶着一層若有若無的光暈,好似雨後的彩虹——乾淨、靚麗。
那日恐嚇後,並沒有後續的狠戾手段,好像事情就此過去了。每日裡指點一下衆人,然後就繼續站在那裡發呆。到了後來,連指點這種事情也不再去做,就那樣癡癡的站在陽光下。而那個女神多半會盤膝坐在附近,好似面對無價之寶一樣兩眼放光。
時日稍長,餘威漸消,自己也終於鼓起勇氣上前求教。與想像中的不同,倆人竟然非常有耐心,雖不是有問必答,但當講的也不曾吝嗇。最主要的是態度,好似在面對一羣學生——引導一下,留個尾巴讓各人自行尋找答案。至於答案的對錯,倆人明顯是不在意的……
該來的終究會來,那日被放走的人“無意間”露出馬腳,於是一場追殺開始了。只是誰也沒有想到,追殺與被追殺者的身份竟然發生逆轉。
事情,從一開始就不太順利。當衆人離開客棧,離開神祇的視線,那些潛藏在心底的反抗念頭漸漸壓抑不住。於是有人公然離開,有人悄然隱匿,當然還有人猶豫觀望。沒人阻攔,也無從阻攔,因爲不曾有過任何詳細安排,就將自己這羣人趕了出來。如何行動,沒說;誰是頭領,沒提。
這裡,終究不是客棧。而離開了客棧,維繫大家的秩序也轟然崩塌。是了,失去客棧也就失去了老闆娘的身份,也就沒有了首領的光環。幸好,往日餘存的習慣讓寥寥幾人將目光投了過來。這寥寥幾人又使得其他數人警惕起來,試探着詢問起自己的意見。
不知爲何,自己的心思竟然沒有放在這些人身上,反而想起了那光暈籠罩下的身影——乾淨、靚麗,無視女神的熱切,無視客棧衆人的惶恐,只是癡癡的發着呆。
是了,別人怎樣與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不再理會衆人,轉身向着既定的目標前行。行進間,一些人跟了上來,一些人消失不見。有些事情,何需多言?
可惜,還是晚了一步。如果沒有路上的耽擱,那麼應該是可以截住的。
是的,可惜!如今回想起來,真的非常可惜。那時還略有慶幸,不必與故舊生死相搏。可是,轉眼間舊日情懷便煙消雲散,只因自己一行人在返回的路上看到了屍體。那些掉隊的人,死了……
沿着血跡,沿着屍體,一行人發現了曾經的故舊,也是此行的目標。只是形勢已經逆轉,自己這邊反而落入追殺。當再次看到光暈中的那對身影時,自己已是傷痕累累。沒有問詢,沒有斥責,只是任由自己從身邊忐忑走過。
“失敗了呢。”這是女神的輕語。
“嗯。”這是聽不出任何情緒的應答。
日子一天天過去,傷好了,迎來新的任務。依舊是那樣被再次丟出,只是一行人已經變得不同。
目標是個祭祀,一個據說非常虔誠,也非常張狂的祭祀。他有張狂的資本,因爲世事動盪中還沒聽說過有祭祀隕落,那怕是土著出身。
至今還記得那個祭祀的眼神,張狂化作恐懼,自信變爲猶疑。任務是完成了,卻沒有心頭一鬆的感覺,畢竟殺死的是名祭祀。
相比祭祀,自己這些人呢?
——什麼也不是!
這一次,衆人完好無損的回來了,但心情依舊忐忑。就像上次一樣,依舊沒有問詢,當然也就沒有獎勵……
在忐忑中,開始關注這個喧囂的世界,擔心隨時可能出現的追查,還有報復。也是在這時,一羣自稱智者和先知的人冒了出來,好似這世間沒有他們不知道的事情。或許,真是這樣吧。隨着他們的出現,原本萬分隱秘的行蹤暴露了。
該死的!無論別人怎麼看待智者和先知,自己對他們的印象始終是——該死的。可惜的是,這羣該死的傢伙時至今日依舊活蹦亂跳。
躲不開,就只能面對。好在,報復沒有想像中的那樣強烈,更沒有侵入到客棧這邊,只是離開客棧就要多加小心了。
原本還想抽時間給那些智者和先知一個警告,讓他們管住自己那張破嘴。但是隨着傳回的消息越來越多,越來越詳細,這個念頭漸漸打消了。
怎麼說呢?
——沒必要與一羣作死的人較勁。人活着不說左右逢源,也不至於把所有人都得罪了。可是,那羣傢伙就敢去得罪所有人。
按說,將自己這些人的行蹤暴露出去,應該能夠換來一些感謝和回贈。結果,這些不知死字怎麼寫的傢伙,當場就指出那個祭祀是該死之人。當然,這種見不得人的消息立刻就被神殿封鎖了,只是他們能夠封鎖自己的神殿,卻封不住智者和先知的嘴……
不敬神祇所以就無法得到庇佑,這種話怎麼敢在對方神殿中說出?他是怎麼活着出來的,至今仍是個謎。
……
有些事情一旦開始了,如何結束就不是自己能夠決定的,就像第一次追殺。任務失敗了,這邊也沒有繼續下去的打算,可是那邊不知道。
或許,是裝作不知道。沒人是傻子,自己這邊有着神祇的指導,實力可以說是突飛猛進,怎麼就被對方反殺了?而且,對方有着與自己類似的行動。當然也一樣的倒黴,被碎嘴的先知揭露了行蹤。許多時候,智者和先知就是攪屎棍,他們只會讓事情變得混亂、複雜。最可氣的,他們竟然樂此不疲。
動盪紛亂中身邊熟悉的人越來越少,一些新的面孔開始出現,甚至會被人尊稱一聲——老師。陽光下,那對發呆的身影漸漸隱於幕後,甚至連任務也很少直接發佈了,但客棧這邊反而變得更加繁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