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離開後不久,一名紅衣男子踏雪而來,他方纔遠遠地就看到她在上面留字,很好奇她究竟寫的是何內容。
“吾乃天下第一小人——君皓天,君皓天,軒轅皓天,想不到他也來了北滄。”
他悠遠的目光望向三人離去的方向,脣角微微揚起,看來此行他又有了意外的收穫。
“無言獨上西樓,
月如鉤,
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
剪不斷,
理還亂,
是離愁,
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
君皓天走出房間就看到一抹清瘦的人影站在廊外,仰頭觀賞着空中的一輪彎月詠歎。她的側面輪廓恬美,在月光映照下帶着朦朧之色,他幾乎以爲自己看到的是位風華絕代的清麗女子,他使勁甩了甩頭,定是夜色朦朧產生的錯覺。
他幾步走上前,擊掌讚道:“好文采。”
北宮青從愁思中回過神來,她已經盡力去忘記這幾個月來發生的事情,可端木俊的臉總是毫不設防地闖入她腦海中,她終究還是無法全然忘了他,但願時間可以撫平一切的傷痛。
爲了掩飾自己的哀思情緒,她故意戲謔地說道:“你怎麼還沒睡?怕我連夜逃跑麼?”
“你不會逃,也逃不出飛雨的手掌心。”君皓天深望着她的臉,感覺到她淡淡的愁思,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憐意。他用眼神示意着指了指對面窗口敞開的房間,南宮飛雨就坐在牀上打坐休息,從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對面樓上的一切動靜。彷彿感覺到他們的目光,南宮飛雨睜開了眼,望向他們。
“你們主僕都是變態。”北宮青不由地苦笑,還好她並沒有開溜的打算,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變態?”君皓天有些不解地用眼神詢問她,她卻拽拽地賣起了關子,昂首闊步地回了房。
哼,就不告訴你,憋死你。
君皓天好笑地看着她略帶抱負的得意舉動,心底劃過一抹異樣的感覺,舉頭望向空中的彎月,他輕聲低吟道:
“剪不斷,
理還亂,
是離愁,
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
白日裡君皓天主僕二人行蹤詭秘,連個人影也見不着,北宮青正好落得清閒,到街上隨意逛逛。初到楚家集時倒沒有發現,如今走在大街上,時不時地看到有乞丐在街上行乞。看他們衣着單薄,形容憔悴,她不由地起了憐憫之心,可惜她現在也是身無分文,有心無力。
遠遠地,看到王捕頭帶着衙役們四處逮着路人詢問,還真是個盡職盡責的捕頭,就是缺少了點分析的頭腦,她於是走上前打招呼道:“王捕頭,有沒有什麼線索?”
王捕頭喪氣地搖了搖頭,回道:“小人慚愧,找了一天,一點線索也沒有。”
北宮青早就料到會是如此結果,輕嘆了一聲,問道:“對了,爲何此處如此多的乞丐?”
“楚家集向來是朝廷流放罪犯之地,這些罪犯到了此處無以謀生,只好行乞度日。如今又天寒地凍的,他們飢寒交迫,也怪可憐的。”
“想不到王捕頭倒是個悲天憫人之人。對了,楚家集何處聚集的乞丐最多?”北宮青突然腦中靈光一閃,心下有了主意。
王捕頭疑惑地回答道:“在城西有座土地廟,那裡乞丐最多。”
北宮青暗自點頭,心裡盤算了一番,說道:“你派人日夜盯住土地廟,說不定會有所收穫。記住,只是暗中觀察,千萬不可打草驚蛇。”
“這是爲何?”王捕頭心中更加疑惑,捉飛賊跟乞丐有何聯繫?
北宮青有些微惱他的質疑,負氣道:“你不信我的話,那就拉倒,反正這本來就是你們身爲捕快該做的事,與我何干?”
王捕頭偷瞄了眼她不悅的臉色,之前在牢裡她的確設計引來了飛賊,確實有些本事,他決定再相信她一次,拱手拜道:“小人相信姑娘便是。”
回到客棧,還未走到房間,就看到南宮飛雨抱着劍,如門神一般站在她的房門外。他背脊挺直,站姿如鬆,雙目直視前方,似乎在思索着什麼,神情肅穆。
他是個認真嚴謹之人,這是她兩日相處下來得出的結論,但同時他也是個自負之人,最在意的就是他的寶劍。只不知他的劍術與那女飛賊相比,孰強孰弱?
就在她凝神思索之際,南宮飛雨發現了她,開口問道:“你去哪裡了?公子正在找你。”
“他找我幹嘛?你們出門,就不許我也出門溜達溜達?”
北宮青嘴裡不滿地嘟嘟囔囔,湊近他身前,詭秘地問道:“對了,飛雨,你的劍術是不是很厲害?”
南宮飛雨挑了下眉梢,帶着疑惑的眼神瞄向她,怎麼看怎麼覺着她不懷好意。北宮青爲打消他的疑慮,繪聲繪色地講述道:“我前天晚上遇到一個飛賊,她的劍術之高讓人歎爲觀止,我深信在這世上能敵過她的人恐怕五個手指都能掰過來……”
她的話語果然挑起了南宮飛雨的興趣,清冷的聲音問道:“她在哪裡?我要挑戰她。”
“她是個飛賊,來無影去無蹤的,我也找不到她。”她突然放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道,“不過……我已經有了她些許線索。”
“一旦有她下落,立即告訴我。”南宮飛雨酷酷地丟一下句話,便回了自己的房間。
北宮青在他身後欣喜地大聲說道:“那是一定的。”有了他的加入,這下她的心可算是放下了,只待王捕頭那邊的確切消息。
女飛賊啊女飛賊,看我這回還逮不到你?我也要讓你嚐嚐被瘋婆子追趕一晚上的痛苦。
她一人停駐在房門口,得意地偷笑,直到對面的南宮飛雨清咳了幾聲,並且用威脅的眼神再次提醒她,她才乖乖地跑去執行小廝的職責。
“黃世仁,你找我幹嘛?”北宮青一腳踹開門,大大咧咧地進了君皓天的房間。
她進來時,君皓天正拿着一卷書冊閱覽,擡頭掃了她一眼,好看的眉頭微皺了一下。自小到大,還從未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的,她已經一再地破了他的戒,可是他就是沒法對她產生怒意。他慵懶地指了指擺在桌上的一盤糕點,慢條斯理地說道:“我和飛雨買了些糕點回來,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請我吃糕點,你會這麼好心?”北宮青滿腹疑惑,在他那裡吃的虧多了,不懷戒心也不行。她拿起糕點上下左右細細察看了一番,看是不是掉地上弄髒了的,或是放得久了已經變質發黴。可看了半天,也沒有看出什麼不妥來,莫非真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君皓天好笑地看着她對着糕點又嗅又聞,今早逛街路過一家糕點店時,他鬼使神差地走了進去。不知爲何,他總覺得她會喜歡這些糕點,於是便莫名其妙地買了下來,想帶回來給她吃。原本只是一片好意,結果到了她這裡卻變成他有所圖謀了,難道自己在她心中的印象真的這麼惡劣?
“我向來都是很優待下屬的,不信你可以問飛雨。”
鬼才信你呢!
北宮青在心底貶斥他,大冷天的讓她堆雪人,還讓她餓肚子,有這麼優待下屬的主子麼?
確定糕點沒有問題後,她也就不客氣了,在他身旁坐了下來,一塊糕點接着一塊地往嘴裡送。暫時拿他沒辦法,那就先吃窮他,讓他懊悔招惹了她這個小廝。
她嘴裡塞滿糕點,話語含糊地問道:“這糕點做得不錯,哪裡買的?”
君皓天含笑望着她,眼中劃過一道狡黠的光芒,問道:“好吃嗎?”
“好吃、太好吃了,我全吃了哦。”怕他搶過去,她索性把整盤糕點抱到自己胸前,加快了速度,拼命地吃,要在他懊悔之前,趕緊把它們都吃完。
看她在轉眼間就把整盤糕點消滅乾淨,君皓天忍不住在心裡偷笑,她那點心思,他怎會看不出來,故意想逗逗她,問道:“吃完了?”
北宮青隨手端過那杯他已喝了一小半的茶水,仰頭喝下後,用手背抹着嘴,點頭道:“嗯,吃完了,下回再有這種好事,記得找我。”
“沒問題。”君皓天攤了只右手在她跟前,帶着狡黠的笑意,說道,“十兩銀子,謝謝。”
“什麼?不是你請我吃的嗎?”北宮青眼皮猛地一跳,原來在這裡等着她呢,她還道他什麼時候改性了呢。
君皓天擺出他慣有的道貌岸然之態,匪夷所思地反問道:“我有說過這句話嗎?我記得我是問你有沒有興趣。”
“你……那我全吐還給你總行了吧?”北宮青氣得一把扯過他的衣袖,拼命地用他的衣袖抹嘴,她就知道他肯定沒這麼好心。
君皓天不動聲色地看着她拉扯自己的衣袖,不慌不忙地說道:“小心我的衣裳,這一件可比上一件還名貴。”
北宮青憤憤地將兩隻手放在他胸前使勁地擦拭,她算是豁出去了,昂着頭,揚聲說道:“老子不怕,再加上這一件也無所謂。俗話說得好,債多人不愁,該愁的是討債的人才對。”
她的手無意識地劃過他胸前,有些柔軟的觸覺,他心中莫名地一蕩。他不閃也不避,擡眸說道:“我怎麼沒聽過有這句俗話?”
“因爲你還夠不上一個俗人的稱謂。”
“那我該是什麼稱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