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她,心中已沒有了對端木俊的迷戀,所剩的只有對已故的李澈淡淡的思念。原來,狂熱的愛情來得快,去得也快,唯有細水長流的感情纔可以維持長久。
“我懂了,臣告退。”西門驚羽落寞地回首,無論她心中曾有過誰,那裡永遠都沒有自己的位置。
北宮青在他即將離開寢宮之時,提醒他道:“驚羽,多注意南翼方面的軍情,端木俊不會就此罷休。”
“皇后娘娘請安心,臣誓死保衛西瀾國。”
西門驚羽躬身退出,在邁出棲鳳殿的一剎那,梨花滿天,如雪花般片片飛落。
他仰頭觀賞着滿天的飛花,伸手想去接那翩翩起舞的花瓣,竟沒有一片落入他的掌心。從此後君臣有別,他只能站在宮階之下仰望她,她就如這滿天的飛花,絢爛多姿,卻不屬於他。
三日後,北宮青搬出了皇宮,住進尉遲府。西瀾國的習俗,新娘在婚嫁前不得與新郎見面,她在西瀾國沒有孃家,便將尉遲府當作她的孃家,暫住待嫁。
再有兩日便是婚期,尉遲鯉主動幫忙張羅着她的嫁衣和首飾,比她自己的婚禮還要熱心。北宮青則整日待在房內用心繪畫着武器的裝備圖紙,她不是武器專家,只能憑着記憶將歷代古戰場上先進的武器繪於紙上,仔細琢磨它的可行性。她相信隨着她的婚期臨近,邊關的戰事也將瞬息變化,她已沒有太多的時間。
就在昨日,西門驚羽不知用何方法說服了軒轅依婷,他們的婚期也已定下,就在她大婚之後的第三個月。這也許是她唯一值得欣慰之事。而她自己的婚事,她並未感覺到特別地欣喜和期待。兒子也有了新的玩伴,整日一起學習玩樂,很少來她這裡,她也樂得清閒。
“青姨,你教我畫畫。”
端木傑的小兒子尉遲進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身邊,她竟沒有察覺。低頭看向拉扯着自己衣角的小不點,她會心一笑,停下筆,將他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進兒也想學畫?青姨來教你。”
她換了張新紙,把着他的手一筆一劃地教習。六歲的尉遲進像極了澤兒小時候的模樣,畢竟是同宗的血脈,有着高貴的血統,端木家的子孫有着優良的遺傳因子。
尉遲進比澤兒的性子文靜,不會大吵大嚷,也不會任性撒嬌,每有要求都會用純真水汪汪的眼睛仰望着你,不容你忍心拒絕。
“進兒想畫什麼?”北宮青耐心地詢問,他肉乎乎的小手握在她的掌心,讓她感覺溫馨。
尉遲進歪頭想了半天,用清澀的童音回道:“我想畫青姨,我長大後要娶青姨做我的新娘。”
北宮青噗嗤輕笑,被他純真的話語逗樂,撫着他的頭,說道:“傻孩子,等你長大,青姨都已經老了。”
“那怎麼辦?”尉遲進輕皺着小小的眉頭,有些苦惱。
北宮青軟語安慰道:“青姨到時候一定給你找個最美的新娘。”
尉遲進微撅着小嘴,委屈地說道:“可是澤哥哥說,他以後的新娘一定是天底下最美的,他說進兒太蠢,一定討不到媳婦兒。”
“這個臭小子!”北宮青哭笑不得,這種事也只有她的寶貝兒子才做得出來,這哥倆一個太滑頭,一個太老實,若是能綜合一下,她也就不用這麼操心了。
這尉遲進更活寶,生怕將來討不着媳婦,索性將她當後備了。她真是快無語了,都是兒子惹的禍,竟然連自家的兄弟也欺負。
“進兒,你別聽他的,咱們進兒可一點兒也不蠢,這叫大智若愚。進兒以後一定會很幸福,就像你的爹孃一樣。”
尉遲進卻仍是不信,顯然是受端木澤的荼毒欺壓太深,撅嘴說道:“可是澤哥哥很聰明,他說的話都是對的。他說我以後都得聽他的話,我若不聽他的話,他就不給我娶媳婦兒。”
“進兒別怕,如果以後澤哥哥再欺負你,你告訴青姨,青姨替你教訓他。”北宮青抿嘴輕笑,她是該好好約束一下澤兒了,再這麼下去,進兒非被他荼毒不可。
“進兒,怎麼又來纏着你青姨?”
尉遲鯉和南宮瑤兩人從門外進來,身後跟着幾名丫環,手裡捧着幾件嫁衣和精美的首飾。
北宮青一看她們這架勢,就知道又是讓她來試嫁衣的,她搖頭微笑道:“沒事,我跟進兒這孩子有緣。”
尉遲鯉命丫環們將嫁衣和首飾一一擺放到她跟前,每件嫁衣都用最好的料子裁剪而成,精細的刺繡活靈活現,上頭的圖案皆用金絲繡成,雍容華貴。尉遲鯉挪着大肚子,爲其介紹道:“青姐,這幾件嫁衣都是皓天哥哥讓人送來的,你挑選一下,看喜歡哪件?”
北宮青大概掃了一眼,軒轅皓天選的每一樣首飾和衣料都是最上乘的,價值不菲。若是換作從前,她可能會欣喜地東挑西選,然後將每一樣都戴在身上嘗試。可眼下她卻怎麼也提不起興趣,這場婚姻於她責任大於感情,她完全體會不到一個待嫁新娘焦慮又欣喜的心情。
手指輕輕拂過環佩、珠釵、鳳冠,最後停留在四套款式截然不同的紅色嫁衣上,婚姻一生只有一次,她曾經很渴望披上這嫁衣成爲端木俊的新娘,可惜他不懂得珍惜,永遠視權力重於她。在決定和李澈在一起後,她也曾夢想爲他披上嫁衣,和他生兒育女,過平淡的日子,可他又早早地離她而去……
現在她真的要披上嫁衣,卻是爲了另外一名男子,他用自己的生命向她證明他視她重於權力、甚至重於他的生命,她理當感到滿足纔是,可爲何心裡空蕩蕩的,沒有歸屬?
她重新將尉遲進抱到懷裡,對他說道:“進兒,不如你來替青姨挑選吧。”
尉遲鯉和南宮瑤兩人訝異地對視了一眼,都覺得她如此做有些兒戲。尉遲進看起來很感興趣,左左右右將四套嫁衣看了幾遍,指着其中一件鳳舞九天繡樣的嫁衣,喃喃說道:“這一件有小鳥,我喜歡這一件。”
他的話語立即將在場的三女逗樂,尉遲鯉好笑地敲打着兒子的腦袋,嗤笑道:“小笨瓜,那是鳳凰。”
南宮瑤見了,委實心疼,從北宮青懷裡接過他,嗔道:“阿鯉,你別老打進兒的頭,都被你打傻了。進兒來,讓瑤瑤姨抱抱。”
北宮青伸手將那嫁衣展開,裡外各三層的披件,有些厚重,早聽說古人的嫁衣都很複雜,親眼見過後果然屬實。其實四件嫁衣都差不多,既是皇后的嫁衣,免不了龍鳳呈祥之類的吉祥圖案,她也不願意再選,決定道:“我相信進兒的眼光,就選這件吧。”
“青姐,這可是你的終身大事,你怎麼一點兒也不上心?”尉遲鯉輕跺着腳,有些責怪。之前因爲西門雪之事,她心裡覺得對她有所虧欠,因此想用心地爲她張羅婚禮來補償,可誰料做新娘的不急,反倒是她這個外人替她着急。
北宮青也捫心自問,究竟是何緣故?倘若對方是李澈,或許會是另一番景象吧。
忽然之間,她有些想念李澈,想念他淡淡的笑容、想念他清澈如水的眼眸,若是他還在,那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