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宮塵從殘餘的士兵保護圈中走出,頹然的面容瞬間老了十歲。
北宮青在暗門後握緊了拳頭,今日若不除上官子卿,必成大患。
“啊——”外頭傳來北宮塵的慘叫聲,待她再細看時,只見上官子卿單手緊掐着她的脖頸,肋骨斷裂的聲音緊接而至。
“爲何?”北宮塵殘餘着最後一口氣息質問。
“從來沒有人敢拿箭對準我上官子卿,你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上官子卿手上的勁力加大,北宮塵斷了最後一口氣息,頹然垂頭而亡。
“上官子卿!”北宮青悲憤地轉動手中的機關,她尚未決定是否要殺北宮塵,他卻先一步動了手,她今日決不能讓他活着離開皇陵。
亂箭自四壁中齊射而出,洞穴內的士兵無一人逃生,紛紛倒在亂箭之中。
上官子卿抓過北宮塵的屍首護在身前,又隨手拾起地上一具屍體護在身後,一步步退向洞外。
北宮青和李澈兩人立即追了出去,與他廝打在一處。上官子卿的武藝竟是深藏不露,絲毫不比那神秘的黑子弱,兩人不由地暗暗心驚。
忽然一道黑影再現,黑子如期而至,前來護主。
李澈胸前中了他一掌,嘴角淌出幾滴血。
北宮青稍稍分了心,立即爲上官子卿制住。
千鈞一髮間,洞穴外傳來一聲佛唱:“阿彌陀佛,我佛慈悲,施主切勿再造殺孽。”
上官子卿聞聲,眉宇微擰,鬆開了制住北宮青的手。
高僧了塵和雲水方丈一齊出現在了洞穴口,方纔出聲的正是了塵。
北宮青沒有了束縛,立即奔向李澈,察看他的傷勢。
“叔公,飛龍國的大業未成,你不但不致力於復國大業,還要維護他人,你對得起飛龍國的列祖列宗嗎?”
聽到上官子卿的話語,北宮青十分震驚,愕然擡頭望向了塵,想不到他竟然也是飛龍國的皇族後裔。
了塵持佛禮唱道:“往事已矣,施主爲何還如此執著?朝代更替,乃是大勢所趨,逆天而行,必遭天譴。”
“什麼逆天而行?我乃是飛龍國的嫡傳子孫,我纔是天下之主。”上官子卿雖不服,卻也不敢對他不敬。
了塵搖首嘆道:“爲何兩兄弟性格如此迥異?若知如此,當初就不該讓你叔父帶你離開……”
上官子卿驚詫道:“兩兄弟?難道我還有兄弟在世?”
了塵沒有回他,只是將目光轉向了北宮青,持佛禮道:“北宮施主,你之所請,敝寺已經通過審議。老衲願與方丈一同前往東旭國,弘揚我佛慈悲,你看如何?”
北宮青聞言大喜,從方纔上官子卿的反應來看,了塵明顯就是唯一能震懾住他之人。有他在身邊,無疑是多了張護身符,她忙不迭地點頭應道:“多謝大師,在下感激不盡。”
北滄皇宮中,一片哀號。皇帝駕崩,太子妃死於非命,皇族受囚,接二連三的噩耗充斥着宮中的各個角落,人人自危。
東宮殿外圍了近千人的大軍,將東宮殿圍了個水泄不通。
北宮青和李澈兩人到此,卻被護衛攔在了殿外。
“大膽!誰敢攔朕?”
“沒有護國公的令牌,小人不敢放行。”那護衛雖不放行,但言行仍顯謙恭,她畢竟是一國之君,雖無實權,但他也不敢貿然得罪。
北宮青怒喝道:“混賬!他可以砍你的腦袋,朕同樣可以。”
“大膽奴才,連皇上也敢擋,不怕掉腦袋嗎?”身後傳來上官子卿略帶戲謔口吻的話語,北宮青轉身怒目掃向他。
“朕要見舅舅,還不放行?”
“只要你答應我,助我拿下西瀾國和南翼國,一統天下。我不僅可以讓你見他,甚至你身邊的所有人,我都不會動他們一根汗毛。”他的目光別有深意地瞥向李澈,帶着警告的意味。
北宮青緊要牙關,心中恨透了他,可是爲了保住她的親人和愛人,她不得不向他妥協。
“好,朕答應你。”她在心中打定主意,只要拖延時日,待她羽翼豐滿,他休想再操控她。
“你早答應多好,也不必我費那麼大的心思。明日一早,我們便返回東旭國,你千萬不要給我再出岔子。”
北宮青狠瞪了他一眼,拉上李澈,氣沖沖地往殿內走去。
大殿中,書桌前,司徒峰一派悠然地彎身站立着專注作畫,絲毫不見階下囚的窘困之色。而在他座位邊上,靜坐着低頭專心雕刻木偶的湯玉。兩人一立一坐,同樣地專注和怡然,此情此景,讓人不忍心驚擾。
“青兒,你們來了。”司徒峰發現了他們的到來,擡眸淡笑。
“青兒!”旁邊的湯玉也擡首相望,而他口中的稱呼,讓北宮青不由地愣住。
他輕揚地笑開,竟是無比地風華絕代:“青兒,不認得我了麼?我可是會傷心難過的。”
“你……”北宮青愈加乍舌,有些難以置信。
他繼續輕柔地笑着,柔似二月的春風:“你說會永遠陪着我,你食言了。”
司徒峰見她一直髮愣,不由地提醒道:“青兒,他已經恢復記憶了。”
北宮青驚喜道:“真的?這是近幾天以來最好的消息了。”
“一轉眼,連青兒也長這麼大,我不得不服老了。”湯玉的目光緊鎖在她的臉上,眼底的眸光飽含意味,讓人看得生澀而酸楚。
北宮青心知他定是想起了母妃,怕他傷感,開玩笑道:“你可一點也不老,還是天下第一美男子。”
“你這樣說,就不怕有人吃味兒?”湯玉輕笑着望向一直在旁淺笑不語的李澈,如此風骨脫俗之人,世上少見,他心中暗暗讚歎。
北宮青輕瞪了他一眼,竟然挑撥離間,巧言兮笑道:“阿澈纔不會,你是天下人眼中的第一美男子,而阿澈是我眼中的天下第一。”
三人聞言皆舒心地笑開。
於哀中尋樂,她能做的也只有如此了。幸而司徒睿仍在西瀾國,逃過一劫。
次日,她帶上司徒峰和湯玉兩人一齊前往東旭國,一方面是上官子卿欲以二人相脅,另一方面,她也想就近照料舅舅和母妃昔日的情人,也算是盡了孝道。至於日後之事,日後再說,她深信人定勝天,沒有邁不過去的坎。
三個月後,東旭國皇宮中的清漪殿重建竣工,宮殿內大部分的物件都由天下第一神匠湯玉親自動手製作,人人皆知湯玉乃天下第一神匠,卻不知他更是設計機關暗道的高手。
子夜時分,殿外的宮人都已安歇,唯有幾名侍衛站崗護衛。
北宮青側臥在龍榻上,聽得枕下傳來輕叩聲,她面上一喜,忙起身打開了機關。龍榻中央頓時打開一道口子,口子的暗處露出李澈溫潤如玉的俊臉來,她伸手將他拉了上來。
李澈自進宮後,與司徒峰、湯玉三人被安置在東面的宮殿。東宮守衛甚嚴,他們平常見面的機會甚少,只有到了夜深人靜之時,才能通過暗道相會。
也不知上官子卿究竟安得什麼心,故意分開兩人,一見着他們兩人在一起,他就處處找茬,在朝堂上與她難堪。爲了在朝堂上順利實施政令,她不得不隱忍,平常儘量少與李澈碰面,只在夜裡與他私會。
一番火熱纏綿後,兩人相擁而眠。
多虧了湯玉設計的這條地道,不止可以通往他們居住的東宮,甚至將此地道挖到了宮牆外,他們因此纔可以時常出宮聯絡宮外之人秘密行事,當然也方便了他們暗中偷情。
“阿澈,我最近感覺有些不對,不知道是不是……”北宮青微紅着臉頰,埋首在他胸前,心中半喜半憂。
李澈低頭,有些擔憂地詢問道:“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北宮青擡起泛紅的面頰,支吾道:“我想……我可能有了。”
“真的?!”李澈驚喜地歡叫而起,扶着她的雙肩,再次確認道,“青兒,這是真的嗎?”
“輕一點!”北宮青噤聲,好笑地看着他偶爾失常的歡態,道,“看把你高興的。”
“我來給你把把脈。”李澈拉過她的手探脈,雙目一亮,從中迸射出兩道異樣的光彩,歡聲笑道,“我們有孩子了,已經兩個月了呢。”
北宮青心中也甚是歡喜,調笑道:“那你能不能探出到底是男是女?”
李澈苦笑道:“我又不是神仙,怎麼能探得出來?不管是男是女,只要是我們的孩子,我都喜歡。”
看着他格外欣喜的面容,腦海中忽然閃現兒子的身影,千般滋味霎時涌上心頭。李澈察覺到她的異樣,撫上她的臉,輕柔地說道:“又想起澤兒了?有呂翔看着他,不會有事的。”
北宮青心有感觸,埋首入他懷中,沉吟道:“這個孩子,我一定會好好地疼愛,決不會再拋棄他。”
李澈的眸光也忽然黯了下去,幽幽說道:“有他代我陪着你,我也就安心了。”
北宮青心中微痛,他身上的病,她一直放在心上。她伸手撫上他的脣,不允他再說:“不許說不吉利的話!醫舍的名醫已經招募得差不多,從明天開始就讓他們給你會診,集思廣益,總會有醫治好你的辦法。今後我們母子都需要你,你更不能輕生,知道嗎?”
“好,我都聽你的。”李澈輕柔地笑開,不想她難過,可心中仍是隱隱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