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傑詫異地望了她一眼,不解她和五哥何時走得如此近,轉頭質問呂翔道:“五哥到底怎麼回事?爲何病情如此嚴重?”
呂翔咬牙切齒地冷聲回道:“還不是端木俊害的!”
端木傑刷地站起身,一把扯過他的衣領,厲聲威脅道:“你說什麼?不許侮辱我四哥,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呂翔卻是不畏懼他,別過臉,嗤之以鼻道:“他爲了爭奪兵權,坐視自己的親弟弟陷入寒潭而不伸出援手,像他這樣冷血無情之人,我不該罵嗎?”
端木傑重重地一拳擊打在他臉上,兩眼凸出地瞪向他,喝道:“你胡說!我哥絕不會如此做的。”他絕不相信自己一直以來最敬愛的兄長會做出這般冷血無情之事,他絕不允許任何人誣衊和褻瀆兄長。
呂翔用手擦拭着嘴角的血絲,帶着不屑的眼神直視着他,冷笑道:“公子若不是落入寒潭後死裡逃生,又怎會染上寒疾,又怎會在每個月圓之夜痛不欲生?這一切都是端木俊造的孽!”
“我不信!我無論如何都不信!”端木傑再次拽過他的衣領,神情無比地激動,下一拳就要落下,卻聽北宮青忽地一聲大喝喝止了他。
“夠了!你們統統給我滾出去!”
端木傑和呂翔兩人對視了許久,目光中火花迸射,最後彼此互瞪了一眼,邁出房去。
“阿澈,真的是他嗎?他真的對你做了這麼殘忍的事嗎?”北宮青的內心其實比端木傑更加震驚和矛盾,她心裡所愛的那個男人什麼個性,她心裡最是清楚。她完全相信他真的會爲了奪取兵權而做出傷害手足的事情來,只是她內心不願意接受罷了。
“爲何我明知道他是個冷漠無情之人,卻還是一如既往地喜歡他呢?”
“在東旭國救我的人是你吧?第一次在酒樓見面時,你爲何不說?之後的之後,你明明有很多機會說的,爲何都不說呢?”
眼前的這個男子對任何事都太過淡泊,以致於她從未留意過他注視着自己時別樣的眼神,倘若當日她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就是他,她會改變初衷嗎?
“青兒、青兒,不要離開我……”
耳邊傳來李澈低低的輕吟,她心神一恍,握緊他冰冷的手,應道:“我在這裡,我不離開!你爲什麼這麼傻?爲什麼把心事都藏在心底,什麼都不說?是我傷了你的心嗎?我要你教我武功去追那個傷害你的男子,你當時心裡一定不好受吧?你爲什麼不拒絕?你是傻子嗎?”
她越說越激動,想到自己之前對他無心的傷害,心裡十分懊惱。他在昏迷下無意識中不斷呼喚的竟然是她的名字,可想而知他對她的真心。還記得那日,她戴上青色的狐狸面具喚他“白狐狸先生”,他眼中濃濃的飽含深意的笑意,她一直不能理解,如今才恍然大悟。她的內心有一絲動搖,可是她很快又說服自己,她愛的是端木俊,是那個傷她最深、讓她又愛又恨的男子。
“青兒,真的是你嗎?”李澈迷糊地睜開眼,望向她的眼神滿是迷茫之色,他有些不相信眼前所見。她之於他是個觸不可及的夢,她已離他越來越遠,是他自己將她一步步地推開。
“是我!你醒了?太好了,你終於醒了。”北宮青激動地握着他的手,眼中滿是驚喜之色,她希望他活着,健健康康地活下去,像他這般善良溫淳之人理該比尋常人更長命些。
李澈的目光逐漸由迷離變得清澈,他真真切切地看到她就在自己眼前,此刻正緊緊地握着他的手,他不是在做夢。幾絲神采從他眼中迸射而出,他聲音低啞地說道:“青兒,我不是在做夢吧?爲何我看到眼前有一個黝黑的山洞,我一直一直地往裡走,卻怎麼也走不到盡頭。我聽到你在洞外喊我,我便停下腳步,跑回洞外來看,結果真的看到你在這裡。你告訴我,這一切不是夢吧?”
“是真的,這不是夢。你不信,你可以捏捏我的臉,它是不是肉乎乎的?”北宮青拉過他的手貼在自己臉頰上,讓他捏,她可愛的舉動惹得李澈一陣輕笑,慘白的臉上也多了幾分紅潤。
“青兒的臉這麼美,我捨不得捏。”
“不要緊,我的皮厚,不怕捏。”北宮青卻硬是按着他的手捏自己的臉頰,她喜歡看他笑,喜歡看他雙眼有神、充滿生氣的模樣。
李澈直直地望進她眼眸深處,指尖微顫着摩挲着她的臉頰,心口處又恢復了強有力的跳動。她的臉滑滑的,帶着微熱的溫度,可是足以驅散他體內無比的冷冽。只是這樣靜靜地觀望着她,他的心就感覺到溫暖,他開始有些貪戀這溫度,哪怕只是小小的片刻,他也想完全地擁有。
在他無言的相望中,北宮青逐漸感覺到異樣,他溫柔似水的清澈目光讓她情不自禁地沉溺,她不該有如此反應纔對。她的眼神微閃了下,避開了他的視線,她在心裡提醒自己,自己愛的人是端木俊不是他。
“呃,那個……這個絲帕是你留下的嗎?”北宮青將那塊絲帕遞到他跟前,儘管心裡已經認定他便是絲帕的主人,她仍是想進一步地確認。
“你還留着?”李澈收回了手,輕撇了絲帕一眼,脣邊露出一絲苦笑。若是當時他留住了她,他們之間也許就不會是如今的境地。
果然是他的,原來她至始至終都搞錯了對象,自嘲地輕笑道:“我還以爲是阿俊的呢,爲何不告訴我是你救了我?我一直以爲……”
李澈眼神一黯,心裡似被什麼東西堵住一般,他忽地一口氣喘不上來,重重地咳嗽。北宮青有些急了,扶着他說道:“你怎麼了?我去叫大夫。”
“不用了,大夫治不好我的病。”李澈好不容易緩過勁來,低低地嘆息,他知道自己的病情,已經對此不抱任何希望。
見他如此頹喪,北宮青於心不忍,憂心地說道:“那我能做什麼?”
李澈靜靜地凝視她許久,眼中深蘊着她看不懂的情愫,悠悠開口道:“在這裡陪我說說話就好。”
北宮青爽快地答應道:“這個沒問題!呃……要不我講笑話給你聽吧?”
“好啊。”李澈微微頷首,他只是想就這樣默默地看着她,哪怕多看一眼也好。
她清了清嗓子,開始繪聲繪色地講述道:
“話說有一個犯人被衙役抓入衙門,大堂之上,縣令審問犯人多少年紀。
犯人答道:‘屬豬。’
不料縣令勃然大怒,以爲他在罵他,喝道:‘本縣屬豬,你也敢屬豬?’
犯人趕忙說道:‘老爺,小民確實屬豬,冬月二十日生。’
縣令這才知道犯人不是在辱罵他,嘆氣道:‘本縣正月初八生。’
犯人心中一喜,大聲回道:‘這就對了,老爺是豬頭,我是豬下水!’”
“哈哈哈……你說好不好笑?”
李澈只是微微地牽脣淺笑,卻是說笑話之人忍不住捧腹大笑。見他沒什麼反應,她有些受挫地皺起眉頭,努嘴道:“喂,哪有你這樣的?聽了笑話得像我這樣大聲地笑,才過癮嘛!”
“哈哈哈……”
她誇張地仰天三聲大笑,可對方仍是淺笑依舊,她忍不住泄氣道:“難道是我的笑話講得不好,沒有講笑話的天賦?”
“喂喂,你給點面子嘛!我好不容易從腦子裡搜刮出來的笑話呢。”
“唉,算了!看在你這麼虛弱的份上就不逗你了。”
李澈深望着她,會心一笑,她臉上生動豐富的表情讓他羨慕,不知從何時起,他已不曾那樣暢快地釋放過自己了。
“謝謝你,笑話很有趣。”
“客氣什麼?咱們誰跟誰啊。”他的面色仍是慘白而憔悴,讓她心生憐惜,只可惜她什麼也做不了,只能逗他一笑而已。
門外端木傑和呂翔聽到裡面的大笑聲,莫名其妙地互望了一眼,不過一顆懸着的心倒是放下了。
經過一晚的休息,李澈的病情總算是穩定下來,暫時沒有了大礙。北宮青和端木傑兩人一清早便又動身趕回石城,明日便是約定對陣之期,他們要準備的事還有許多。
兩人剛接近城門口,遠遠地就看到端木俊守在城門外。等兩人走近,他面色不善地盯着北宮青問道:“你昨天一整晚都去了哪裡?”
北宮青有些心虛地不敢看他,兩眼盯着地面,結巴道:“我……我跟阿杰去了趟離城,想看看那邊的百姓安居得如何。”
“阿杰?”端木俊用疑惑的目光在她臉上掃了幾眼,隨即將目光調向弟弟。
端木傑下意識地撓了撓頭,目光閃爍地避開他的視線,回答道:“噢,對啊!就是隨便轉轉,看城門已經關了,就等到天亮纔回來。”
端木俊微縮着雙瞳不斷打量兩人,心裡尋思着究竟是什麼事讓兩人都不願意跟他說實話,內心有些不舒服。北宮青感覺到他強烈的疑光投在自己臉上,渾身都覺不自在,忙借辭脫身道:“阿俊,我先去軍營了,有什麼事回頭再說。”
端木傑見狀也忙說道:“哥,那個……我也跟她一塊兒去。”
兩人急匆匆地跑開,逃離端木俊的視線,獨留下端木俊愈加疑惑的目光,追隨着他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