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擊邊亞鍕的小分隊代號“攝政王”,由三十名精選出來的漢子組成,清一色的,個個心硬手黑,訓練有素。
隊長是胡俊光。
“攝政王”在兩天前即已組建完畢。隊員們在報到時即被明確告知:目標,邊亞鍕的性命;口號,以革命的名義,向先烈的在天之靈發誓。
有人問阮晉生和胡俊光,打死邊亞鍕以後,公安局追查起來怎麼辦?
胡俊光說:我們這次行動,不計後果,不計長遠,不計手段,只求目標的實現。打死邊亞鍕,一切後果由我承擔。
阮晉生說得更加明確。他說:公安局追查,我和胡俊光是首犯。他與邊亞鍕有私仇,我是行動的組織策劃者,當然難辭其責。但是,殺死邊亞鍕以後,肯定還會有下一茬流氓首領冒出來。那時,報復會落在你們每一個人的頭上。你們。只能獨自承擔。
大家沉默不語,神色黯然。
停頓了一會兒,阮晉生又說:不僅如此,我還要明確地告訴你們,這個行動從本質上說是一個罪惡。即使沒有受到追究、遭到報復,過了十年二十年以後,你們將爲自己捲入這個罪惡行動而追悔莫及,甚至抱恨終生。以暴易暴,不知其非;冤冤相報,難有終了。所以,除了它的罪惡性質以外,這個行動在策略上也是錯誤的。
但是,即使有天大的錯誤和罪惡,我們仍然要行動。在目前這個非常時期裡,我們只能自己起來捍衛先輩的尊嚴,捍衛自己的生命。天無道,我即替天行道;國無政,我即攝其政!
他的語調,懇切、熱誠;他的內心,卻是極端的痛苦。
當夜,十名“攝政王”不辭而別。
第二天,阮晉生又親自給他們送來了五名新隊員。這是五個純真柔弱、嬌小俏麗的女孩子。她們的到來,使“攝平王”行動平添了一層悲壯的色彩。
胡俊光堅決反對。他說,這些女孩子一旦出現在格殺現場,我們的隊員們就等於被逼上了絕路。
是的,他們都將變成真正的老虎。況且,我們現在已經沒有了退路。阮晉生憂鬱地說。
“攝政王”行動在當晚六時十分準時開始。他們在隨大隊人馬從復興門進城以後,從西單向南直插,僅十分鐘就到達了菜市口附近。在這裡,他們兵分兩路,從衚衕的東西兩個人口逼近了,邊冢的院門。
吃過晚飯以後,邊亞鍕獨住的小南屋裡陸陸續續地鑽進來十幾個人。這些人裡有玩主、佛爺,也有左鄰右舍居住的規矩學生。
屋子昏暗潮溼,門窗遮掩得密不透風,再加上一人一支地燎着香菸,不一會兒,屋裡就煙氣蒸騰,對面都看不清人影。
邊亞鍕心緒不佳,側身躺在單人牀鋪的裡面,半睡半醒地聽着人們神吹海聊。一個佛爺說起他勾引一個女同學,女同學的爸爸拿着菜刀追他的事,引起大夥兒的鬨笑。
邊亞鍕突然想到陳成。陳成沒有急事是不會派人找我的,是什麼事呢?真應該去一趟。
他想爬起來,但身子懶懶的,不願動。後來,竟睡着了,還作了一個短夢。夢中,他恍恍惚惚地看到陳成領來一個又高又胖的女人,一本正經地對他說:亞鍕,你母親來了。
母親,她不是死了好多年了嗎?
邊亞鍕拼命掙眼,想仔細看看母親的相貌。那個女人卻早已擺出了“媽”的架勢,伸手就摸他的腦門子。她似乎很着急,橫眉立目地立逼他快起來。
他一下子就驚醒了。
據當時在屋子裡的人說,邊爺像是突然預感到了什麼,猛的坐起身來,用力推開坐在牀沿上的人,慌慌張張地把腳伸到牀下去找自己的鞋,但是他沒有找到。
此時。他顯得慌亂,光着腳就下了地。愣愣地站在屋子大家沉默不語,神色黯然。
停頓了一會兒,阮晉生又說:不僅如此,我還要明確地告訴你們,這個行動從本質上說是一個罪惡。即使沒有受到追究、遭到報復,過了十年二十年以後,你們將爲自己捲入這個罪惡行動而追悔莫及,甚至抱恨終生。以暴易暴,不知其非;冤冤相報,難有終了。所以,除了它的罪惡性質以外,這個行動在策略上也是錯誤的。
但是,即使有天大的錯誤和罪惡,我們仍然要行動。在目前這個非常時期裡,我們只能自己起來捍衛先輩的尊嚴,捍衛自己的生命。天無道,我即替天行道;國無政,我即攝其政!
他的語調,懇切、熱誠;他的內心,卻是極端的痛苦。
當夜,十名“攝政王”不辭而別。
第二天,阮晉生又親自給他們送來了五名新隊員。這是五個純真柔弱、嬌小俏麗的女孩子。她們的到來,使“攝平王”行動平添了一層悲壯的色彩。
胡俊光堅決反對。他說,這些女孩子一旦出現在格殺現場,我們的隊員們就等於被逼上了絕路。
是的,他們都將變成真正的老虎。況且,我們現在已經沒有了退路。阮晉生憂鬱地說。
“攝政王”行動在當晚六時十分準時開始。他們在隨大隊人馬從復興門進城以後,從西單向南直插,僅十分鐘就到達了菜市口附近。在這裡,他們兵分兩路,從衚衕的東西兩個人口逼近了,邊冢的院門。
吃過晚飯以後,邊亞鍕獨住的小南屋裡陸陸續續地鑽進來十幾個人。這些人裡有玩主、佛爺,也有左鄰右舍居住的規矩學生。
屋子昏暗潮溼,門窗遮掩得密不透風,再加上一人一支地燎着香菸,不一會兒,屋裡就煙氣蒸騰,對面都看不清人影。
邊亞鍕心緒不佳,側身躺在單人牀鋪的裡面,半睡半醒地聽着人們神吹海聊。一個佛爺說起他勾引一個女同學,女同學的爸爸拿着菜刀追他的事,引起大夥兒的鬨笑。
邊亞鍕突然想到陳成。陳成沒有急事是不會派人找我的,是什麼事呢?真應該去一趟。
他想爬起來,但身子懶懶的,不願動。後來,竟睡着了,還作了一個短夢。夢中,他恍恍惚惚地看到陳成領來一個又高又胖的女人,一本正經地對他說:亞鍕,你母親來了。
母親,她不是死了好多年了嗎?
邊亞鍕拼命掙眼,想仔細看看母親的相貌。那個女人卻早已擺出了“媽”的架勢,伸手就摸他的腦門子。她似乎很着急,橫眉立目地立逼他快起來。
他一下子就驚醒了。
據當時在屋子裡的人說,邊爺像是突然預感到了什麼,猛的坐起身來,用力推開坐在牀沿上的人,慌慌張張地把腳伸到牀下去找自己的鞋,但是他沒有找到。
此時。他顯得慌亂,光着腳就下了地。愣愣地站在屋子中央的磚地上,側着耳朵,凝神屏息地諦聽着。他似乎聽到了什麼動靜。
突然,牆上那架總是走慢的破掛鐘敲響了六點的鐘聲。
鐘聲沉悶、悠長,傳遞着一種神秘的恐怖。
這種恐怖感迅速傳染給了所有的人。大家都驚愕地望着邊亞鍕,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呆愣了片刻,突然急遽地蹲下身子,惶亂地在牀上摸索着,他在找什麼呢?
大家都以爲他在找鞋。
就在這時,屋外有人敲門。敲門聲不輕不重,像是常來常往的熟人。
沒有人想到別的。離門最近的一個人一邊大咧咧地和別人說着話,一邊漫不經心地撥開門銷。但是,就在門銷剛被撥開的那一瞬間,他的身子突然一仰,栽倒在地上。緊接着,那扇門板立着拍下來,把他砸在底下。
門,被整個兒地從門框上撕了下來。手電筒的強光混合着清涼的秋風,疾速地射進屋裡。屋裡的人們在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面前,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有幾秒鐘的時間裡,屋外的人似乎也不知所措了,矇頭蒙腦地望着黑屋子裡的人發愣。但是,愣了僅僅幾秒鐘。
隨後,無數磚頭和石塊,挾帶着強烈的憎惡與仇恨,颳風般地砸向屋裡的人們。
沒有抵抗,沒有躲閃,甚至沒有哭叫沒有口申口今,幾乎就是在一剎那間,屋裡的人全都倒在了血泊中。
攻擊停下來時,那架破掛鐘從牆上掉了下來,發出一聲沉悶的、破碎的轟響,餘音繚繞,在黑暗、煙塵和血腥氣中飄蕩。
幾支手電筒的光柱在黑洞洞的小屋裡來回掃射。屋裡,除了橫躺豎臥的人體和人體問填塞的無數磚頭石塊外,一切都被擊得粉碎。
結束了。
結束得太迅速,太輕易。迅速得令人失望,輕易得令人茫然。目標輕易地、迅速地達到了,鬱結在心底的憤懣和仇恨卻沒有得到徹底宣泄。一些參加“攝政王”行動的人後來說,在那一刻,我們才突然意識到,我們需要的不是目的,而是過程,是在流血衝突和激烈對搏中得以宣泄和解脫。
虐殺與自虐。唉,那一代人!
後來,有人評論說,這也是胡俊光犯錯誤的原因。在第一波打擊之後,他本來應該及時下達撤離的命令。如果這樣做了,也許一切就真的結束了。
但是,他遲遲不願走。他還想砍掉誰的四個手指嗎?